()謝蓁面上也不顯露半分怒容,嘴角含笑,可偏偏叫人覺得說出來的話……帶着切膚據骨的銳利。
謝文清柔柔弱弱,被這樣一喝淚珠子像是斷了線一樣的急得往下滾落。一雙眼無辜而可憐的看向在場衆人,想要辯解卻沒半點法子。隔了片刻,她才帶着驚顫辯解:“姐姐——要不是姐姐,我怎麽會無端端的來這地方?何況、何況,我素來膽小,哪裏敢這麽晚出來。”
這份番一說,又将衆人的視線懷疑到謝蓁身上去了。也是難怪衆人生疑,這謝府大小姐往昔什麽做派,這數月來卻好像轉了性子一樣。沈姨娘心中更是哀戚了起來,聽了這話是信了多半的,随即同那謝元哀聲道:“老爺,指不定文清說的是實話,您想想這幾月出了多少事,鬧得府中不安生,這回……”話音就此打住,之後的話就沒繼續往下去了,可意思再明确不過。
“這回?這回什麽?”謝蓁冷然笑着,“難道沈姨娘覺得這回是我在故意構陷文清妹妹?”
這話嗆得沈姨娘臉色一白,忙搖頭解釋。
可謝蓁卻不肯去聽,轉而視線在衆人臉上轉了一圈,最終落在謝元身上,目光澄明堅定,從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也愈發清晰了起來,“爹,您是否也覺得女兒入了邪?”
謝元看着謝蓁,眼中隻有贊許,點了頭道:“你是爹的乖女兒,倒是那些扯了神鬼之說來忽悠人的,不知是出于什麽目的!”
沈姨娘渾身都被這淩厲的話也震顫了一下。更别說直接被謝元掃過來的淩厲目光駭怕了的謝文清。
“不管哪個,什麽身份的,若在這事上再敢胡謅一字,決不輕饒。”謝元一一掃視過衆人,被看的衆人紛紛垂首,這句警告如重石敲在心上,誰也不會真的去觸及當家人的威嚴,尤其謝元在謝蓁的事情上向來都是舉事皆重的架勢。
閑言碎語頓止,寒風拂過,顯出滲人的寂寥來。
謝文清緊緊咬着嘴唇,幾乎沒有再開口的膽量,再看被謝元牢牢護着的謝蓁,那一瞬的嫉恨猶如實質,決不輕饒——隻怕要威脅了謝蓁,父親未必将她們的命放在心上。
謝蓁原還不受那些影響,可聽了謝老爹那話,心中驟然溫暖不少。再怎麽如何裝,她都與原主不可能一樣,能做的也不過是減少痕迹,行得謹慎,對謝文清也甚是防備,到如今被捅出,反而有一種輕松的感覺,而謝老爹的反應簡直是驚喜了。
有了謝老爹的這話撐腰,謝蓁心中而就笃定了不少,再看向謝文清的時候挑了眉:“我既要審問人,何必三更半夜叫你們兩個姑娘跟我一道來。文清妹妹……你也仔細想好了再回話,到底爲何來的?”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謝文清心知自己若再不給個妥善回答,定是不能脫身的了。她死死的揪住胸口的衣襟,“我……”餘光裏瞥見還有個獨善其身的,登時掠過暗芒,遲疑着開口:“其實,其實不是蓁姐姐親自開口讓我來的……不定,是旁的人……”
謝蓁一直看着她,見她意有所指地将矛頭對準了謝文褚,并不意外,說實話,原主對謝文褚喜歡不起來恐怕不是沒有道理的,依着心底直覺,她也喜歡不起來,不,應該說那人絕沒有表面看着那般清白。遂環着胸,倒要看看倆個還能咬出個什麽來。
董姨娘是最早到的謝蓁身旁,也是心疼謝蓁現下的處境,像是給她依靠似的站在她身旁,看向謝家另兩個小姐眸光裏俱是不滿與失望。
謝文褚原是想看着謝文清如何把謝蓁拉下水,在察覺到謝文清眼底精光時怎想不到這人誣陷謝蓁不成必然要再找個替死鬼,恐怕這歹毒心思動來動去,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怎麽,妹妹又要再說什麽人邀你過來的?難道污蔑不成蓁姐姐還要污蔑旁的人?還真是黑話白話都叫你說盡了。”
謝文褚擰着眉頭看着謝文清,那副淡定閑适之态當即就顯出高低來,“爹,妹妹的說辭一會一個變弄得我都暈乎了,不過,女兒是瞧着文清妹妹舉止鬼祟才跟着過來的。”随後向着謝元規矩解釋道。
阮姨娘方才瞧見謝文褚也一直是提着心,這會等她出了聲終于是放心了不少。而謝元真是冷冷哼了一聲,将視線轉去了謝文清那。
謝文清仍然是做了一番好戲,消瘦單薄的肩頭顫了兩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喃喃了兩句,将目光挪向了謝文褚,“文褚姐姐,你當真這麽巧起夜?還是故意設了局引我過來的?偏這麽巧我才到這地方,你也在這?”
要說謝文清也是腦袋靈光,打蛇直接打了七寸。
謝文褚平日再穩重不過,可這時候隐約可見急得有些慌神,面色罩了寒霜:“謝文清,你休要血口噴人!”要是那樁事真落在了自己身上,隻怕……她這後半輩子都毀了。謝文清——!她緊握着拳頭咬牙,恨不能将她碎屍萬段了!
“我血口噴人?”謝文清用袖子抹了兩把臉上的眼淚,憤憤然道:“咱們在場就是有人在滿口胡言,不過不是我!”
謝蓁轉向謝文褚,饒是興緻的看着她如何解釋。這謝文褚又豈是沒防備之心的,經方才片刻的震驚,心思已經沉穩了下來,朝着謝元道:“女兒夜裏頭睡不着才出來透氣的,身邊帶了丫鬟,叫她上來一問自然就清楚了。”
而謝文清已經落下了眼淚來,她前一陣因着她姨娘的事受罰,人已經消瘦了好大一圈,到現在還沒恢複,乍一眼瞧着就羸弱怯懦,現在一哭,更是添了兩分……楚楚可憐。她也沒想到謝文褚會帶着人來,實則心中在翻轉應對的法子。緊接着,謝文清語調幽幽道:“丫鬟是你的丫鬟,自然是向着你說話,即便是喊了來又有什麽可信的?”
“你說這種話,可是心虛?我那丫鬟又不在這裏,定不知發生了什麽,就算我想囑咐串詞也是的有時間才行,若我那丫鬟來了與我說的不符,再質疑也是不遲。”她說的铿锵有力,道似真的受了冤枉的态度。
謝元叫人傳了丫鬟入内,那丫鬟一五一十将事情都說了出來,竟和謝文褚所言如出一轍。
謝文清聽後暗道不妙,心中更是笃定了她是故意等着抓自己的。她擡起頭,怯弱絕望的朝着謝元道:“爹……女兒不當真是遭人陷害的。那人好毒的心思,分明是她設計的計謀,卻叫女兒以爲是蓁姐姐!爹……你給女兒做主!”這檔口,謝文清也顧不上什麽禮儀,膝行着過去謝元面前,扯着他的袖子。
“爹——”一直沒開口謝蓁忽然出聲,等謝元将注意轉了過來,她才不疾不徐的開口:“爹可否将事交給女兒問?”
謝元思慮片刻,點頭。
謝文清愣了一下,轉而淚眼盈盈的望向謝蓁,莫名覺得自己再不會有好下場了。她正當她心灰意冷之時,忽然一守衛開了口:“大小姐,屬下有話要說。”
謝蓁神情閑适,點着頭讓他直言不諱。
那守衛垂首道:“方才屬下……小解,回來時卻被這丫鬟纏住了——”他視線所對的方向,就是方才謝文褚的丫鬟。
謝文清聽出了貓膩,立即抓了這事來分辨:“蓁姐姐你瞧,若不是文褚姐姐設計,爲何要叫自己的丫鬟去攔着守衛拖延時間?我隻身一人前來,根本沒法子入這屋子。”
謝蓁心道,竟還有這樣一出,轉而看向了謝文褚。她在這人販子身上能獲知的線索少之又少,這才想了一出甕中捉鼈,可卻沒想到一揭蓋頭這翁中藏了兩條鼈,還正互相撕咬着……
謝文褚駭然,忙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丫鬟,“你——!?”
那丫鬟當即跪了下來,駭于這場面吓得立即恍了神,“奴婢……奴婢……”
“文褚!這是怎麽回事?”阮姨娘也驚得變了臉色,這守衛的話可真是已經證實了謝文清的話。
謝元皺了皺眉,而沈姨娘縮在一旁不敢随意出聲。
謝文褚也顧不得旁的,一步上前指着丫鬟問,面上依舊不顯半分心虛之态:“誰叫你過去的!”她仿佛也是被這橫生的事給氣得發抖不能自持,大約有種沒有管教好丫鬟的羞辱感。
“奴婢……奴婢是心中喜歡這人,方才瞧見他單獨走開了才跟了上去。老爺、各位姨娘,奴婢真的沒受人指使,奴婢是自作主張去的……”
謝文褚臉白了白,“平日在苑裏對你們的告誡都落了耳旁風?真是出來丢人現眼的夠了”。随即她趕緊向爹爹和謝蓁道:“我回去一定嚴懲不貸。”
“呵呵……”謝文清朝着嘲弄冷笑了起來,“姐姐推個丫鬟出來頂罪就能洗脫嫌疑了麽?”她驟然站了起來,一把擒握住了謝文褚的手腕,厲色道:“是你陷害我!是你設計陷害我!”
謝文清心中冒出一條毒計,故意一松,被謝文褚掙紮抽回了手,就聽地上就啪嗒落下一物,看着像是從謝文褚手上掉下的,衆人紛紛瞧去,謝文清馬上從地上拾起,“這是什麽?”
謝蓁亦是看向,立馬有人拿了道是拿去給大夫驗驗,驗過來禀說是緻命毒物。
阮姨娘越看這情勢越是不對,一貫從容不迫的臉上也生了焦急之色,她看向幾人,忍不住跟謝元開口。可這一瞧見謝元的臉色,又倏然閉緊了嘴,逼迫着自己暫且忍住。
謝文褚心中銜怒,愈發冷靜了起來,“蓁姐姐,這既然有了行兇之物也就更好查了。什麽毒,哪兒有得買,怎麽入府的,一樁一樁都能查下去,不信差不出幕後之人!”
謝文清爲她的氣勢所吓,哪能容人當着查問下去,凄厲道:“褚姐姐——!你竟是這樣害我!竟将這些都布置好了!”(就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