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蓁從陳孟陽那出來,越想越是生氣,到後頭竟将這些不痛快都通通歸咎在了宋顯珩的身上。可不就是宋顯珩的緣故,要不是宋顯珩最後人彘了自己,自己哪裏能對沈梨妝懷着這樣顫顫巍巍不敢得罪之心。要不是這樣,書院早就拆了,謝蓁自然能耍橫不念書,哪裏會招來陳孟陽?謝蓁嘴上不肯真嘟囔出來,隻能在心裏頭多啐了幾句解恨。
轉去自己院子時就看見一玄色勁服的青年走過,謝蓁急忙開口喊停,“謝忱!”
那青年一愣,轉而身時眉劍眉蹙似川型,抱拳道:“大小姐。”
謝蓁打量這人,身形精壯,通身寒氣灼人,不住滿意的點頭,嘴角也帶了兩分和氣的笑:“我爹同你說了那事了罷?”
謝忱被這樣盯着渾身都不自在,垂着眼睫不卑不亢的回道:“老爺已經吩咐過。”
“好。”謝蓁撫掌稱好,笑眯眯的問道:“那人挑的怎麽樣了?”
謝枕朗聲回道:“屬下已經挑了十人,本想晚些去給大小姐過目的。”
謝蓁尋思着自己這會正有空,還晚什麽晚,讓謝忱立即領人去她那給瞧瞧。見到那群新挑出護衛時,謝蓁驚得含在嘴裏頭的一口茶盡數噴了出來,讓玉瓒拍着後背順了好一會才緩不過。她拿着帕子輕輕拭着嘴角,眼眸卻是轉向了謝忱:“這就是你挑的人?”
謝忱也面色變了兩回,遲疑着問:“大小姐是否覺得哪裏……不妥?”
謝蓁毫不遮掩的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一排個頭魁梧的彪形大漢,揮了揮手叫人都先出去了。“這樣一群人跟在我後頭,豈不是等上個街的時候人人都要躲着我走了?”謝蓁搖頭,面上俱是不滿意,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了些許失望。
謝忱猜不透這位嫡小姐的心思,隻好仔細問清楚:“那大小姐想要什麽樣的?”
“顔好膚白腿長!”謝蓁照着理想中的飛快念出。
謝忱茫然……等大小姐解釋了一通,他才明白這短短幾字的意思。顔好膚白腿長——謝忱還沒開始挑,就有些發虛,頭一次心中像是打鼓一樣。
打發了謝忱離開,謝蓁越發覺得心裏頭堵着一口氣,玉瓒立即遞了涼茶上來,“小姐喝了順順氣。”
謝蓁氣呼呼的喝了兩碗,捏着扇在面前猛扇,毫無半點儀态可言,這滿屋子使喚丫頭也沒一個敢說不是的。謝蓁眼尾掃過,忽然想起前幾日的那樁事,“那丫頭怎麽樣了?”
玉瓒聰慧,當即就明白謝蓁指着的是那日讓阮姨娘送來頂玉翹缺的玉栀,這幾日都是她帶着管教,“人前倒是規矩的很,可這兩日也開始偷着懶了,除卻這個,倒沒覺得有哪裏古怪的。”
謝蓁搖着扇子沉吟點頭,過了一會才打定了主意一般,“去将人喊進來伺候看看,我正想睡一會,你叫她站我跟前給我打打扇子。”一面說着這話一面已經起身去床上了,謝蓁倒不是覺得困,反而是心中煩躁,索性去閉眼歇一會。她睡得淺,不多時就聽見外頭有人進來,盡管已經是輕聲輕手,可還能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蓁睜開了眼,而她床前站着丫鬟也猛的提起了神來,拘束又獻媚似得問:“小姐醒了?桌上有冰鎮的瓜果,小姐要不要吃一片解解暑?”
謝蓁朝着桌上睇了一眼,面上淡淡的起身下床,又倏然停下腳步,斜睨着問:“你就是才來當值的?”
丫鬟隻當是這點殷勤起了作用,面露喜色的回道:“奴婢玉栀。”
謝蓁卻輕輕擰着眉頭,用絲絹慢條絲裏的擦了擦脖頸的汗,開口質道:“這就是你當的差?”
“奴婢……奴婢……”玉栀平日裏雖然總想着偷懶耍滑,可這是她頭一次到大小姐屋中來當差,哪裏有不謹慎仔細的道理,小姐睡的這段日子就是搖扇子快要把膀子搖折了,她也不敢歇一會。可饒是她這樣用心,怎麽還被大小姐斥責上了?
謝蓁眉宇之間閃過不痛快,玉瓒在外面聽到響動,一進來見到她面容,立即冷了臉對玉栀道:“怎麽才這一會就惹了小姐,還不跪下來認錯!”
玉栀木讷,聽了玉瓒的話才惶然不安的跪了下去。然而她之前也隻是個外宅的粗使丫鬟,跟進過哪位小姐的屋中伺候過,自然也不知應當如何認錯才好,慌張之下猛磕着頭認錯。
謝蓁早已經轉過去坐了下來,“行了行了,這又哭又磕頭的,别過會出去叫人以爲我這多難當差,才多少會功夫就将人折磨成這樣了。”說着這話,她又轉頭看向玉瓒,“去把前兩年我廟裏頭求的銀镯子拿來,總覺得這陣子成日的不順,也不知是不是招了什麽……”
既然都說了這話,玉瓒也知道大小姐這會就要收拾這丫頭了,故也配合着假模假樣的去庫房找了一圈,回來禀道:“奇了,奴婢明明記得東西是擱在最外頭那隻箱子裏的,也不知……”她話說到一半,蓦然睜大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玉栀,指着她的手腕問:“你手上戴着什麽?!”
玉栀也沒想到忽然就将話扯到了自己身上,被玉瓒這樣一指,下意識的心虛起來,用手扶着镯子磕磕巴巴的回:“這……這是奴婢自己的镯子。”她心中奇道先前她用這镯子賄賂玉瓒,玉瓒也分明是收下了,等後來她運氣好被大小姐挑中之後,镯子又讓玉瓒還了回來,說以後就是自己姐妹,讓她将東西收回去自己帶着。可這會……怎麽又好像不認識這镯子了一樣。
而玉瓒去撸了玉栀的手镯下來,遞到謝蓁面前道:“小姐瞧瞧,這是不是小姐求的那镯子?”
收拾個丫鬟總也得把戲做全了,謝蓁點了點頭:“不錯!呵——想不到屋裏才清出去一個手腳不幹淨的,這又來了一個手腳不幹淨的!合着都是欺負我心寬,不跟你們計較這些就都爬到我頭上去了?!”
這會輪到玉栀傻眼了,當即就慌了主張,一個勁的辯解:“小姐,這是奴婢的镯子,奴婢真的沒有偷小姐的東西!”
謝蓁冷笑:“你說是你的镯子,可我卻認得這是我東西,難道我還要貪圖你一個小丫頭的東西?”
玉栀又哭了起來,白着臉否認:“奴婢……真是奴婢自己的……”
玉瓒見機立即問:“你說這東西都是你自己的,可有人證明?”
玉栀這才猛的被提醒了,滿臉挂着眼淚直點頭:“有!奴婢有人證明,這是外宅的李富貴送給奴婢的,小姐可已經招了他來問!”
謝蓁冷哼了一聲,“倒是說得有理有據的。”側過身對着玉瓒問:“那是什麽人你可知道?讓人叫來問問清楚。”
玉瓒回:“李富貴是外頭陳管事的兒子,奴婢立即就叫他過來。”
玉栀見肯去叫人,心中也舒了口氣,想着這分明的确是李富貴送給她的,這樣一來應當能證明自己青白了。何況那李富貴的娘是阮姨娘身邊得力之人,她這樁事李富貴不能不管,到時候去求了她娘,再用阮姨娘那路子,保不準就能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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