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蓁也想知道是誰這樣設計自己,當即将這一處疑慮一字不落的說了出來。
還不等萬貴妃開口吩咐,婉秋就已經知道如何行事退了出去。萬貴妃垂着長睫,擡手撫了撫自己無名指上的翡翠指環,語氣雍容的開口道:“耐心等會,本宮倒是要看看到底哪個本事這樣大,敢在宮裏頭耍這些手段。”
隔了不多時間,萬貴妃钗環還未戴妥,那邊婉秋已經步履輕盈了走了進來,恭順行了禮才道:“娘娘……”
萬貴妃稍稍側了眼掃了一記,“說。”
婉秋這才重新開了口:“依着姑娘說的,奴婢去司膳房查了,确是少了個人,那太監不知去向,不過有人道是之前瞧見皇後的侄女與其接觸過,神神秘秘的,這件事兒定是她搞的鬼。不知……娘娘接下來要如何處置?”
謝蓁在一側聽見王莺莺這三個字還沒反應過來,正絞着腦汁在想這是何方聖神,卻又聽見萬貴妃遞了話過來問:“蓁兒,你說該怎麽處置?”
謝蓁腦中轉了幾道想法,總覺得不妥,自己雖然被王莺莺戲弄了一回,可她背後還有個皇後撐腰,這要真是自己冒尖鬧開了這事将來不定會不會因爲這事被王皇後記住。末了隻能迎合着原主的性子,氣憤說道:“敢這麽害我,當然要她雙倍奉還了!”
萬貴妃卻好像從她這推脫的話中讀出了旁的意思來,激賞的望着她,不忘提點:“本宮就喜歡蓁兒這痛快性子,不過最緊要的還是背後指揮做這些事的人。”
……謝蓁心中略囧,她眼前的這位宮鬥高手是在暗示她什麽?指使小太監的人左不過就是王莺莺,再則王莺莺的靠山是皇後,難道萬貴妃是讓她身先士卒做先鋒軍去撩王皇後?!
面上卻是順從地點頭,同仇敵忾的同時一點沒在意萬貴妃的暗示,畢竟原主是真傻,聽不懂暗話什麽的也十分情有可原呐!
萬貴妃緩步移了過來,輕輕握住了謝蓁的手,纖細修長的十指上隻帶了一隻翠綠欲滴的玉石戒指,指甲被豆蔻染得豔紅瑩潤。饒是謝蓁這樣身爲女兒身,性向明确的也被單單這雙手迷得有些神魂颠倒。可這雙手下頭,也不知道斷送了多少人的性命。謝蓁醒過神,抖了兩抖。
萬貴妃媚氣橫生的輕笑起,面上看不出絲毫爲着先前的事受波瀾的神情,有種穩操勝券在手的笃定,曼聲道:“走吧,也别叫人以爲是椒房殿的在端架子才晚去了。”
一路上謝蓁垂着頭跟在後頭,縮手縮腳恨不得這萬貴妃這會能失憶将忘記了她,心中又在擔心待會到了宴席她會怎麽舉動。
謝蓁也不是蠢,自然隻消萬貴妃的頭号仇敵就是王皇後,日思夜想的隻有一件事就是搞垮皇後自己上位。可王皇後爲人克制賢淑,待人也寬厚,平日裏沒有半分差漏。謝蓁在心中默默祈禱待會可千萬别将自己推到風口浪尖去。她現在當真是後悔,要早知道是王莺莺算計的自己,傻了才跑去萬貴妃那換衣裳。萬貴妃正尋不到皇後的查漏,這下可不是被自己歪打正着的送了個好借口過去!
才剛靠近辦宮宴的長禧宮,就有太監在殿外高聲唱喝:“貴妃娘娘駕到……”
謝蓁邁着沉重的步子進去,殿中貴女們紛紛聚攏在長禧宮長毯兩側,盈盈屈膝行禮,頭上珠钗晃動,發出清越之聲。萬貴妃下巴微擡着從衆人面前經過,等落了送才叫衆人起身。謝蓁跟在她身後,一路不知道被多少人飛了嫉恨的白眼,哎,瞧不上她又豔羨她的出生,謝蓁暗自啧啧了兩聲,她們哪裏知道自己雖然被萬貴妃帶着過來,過會卻可能要被她當刀子使!
謝蓁原本打算進了這殿中就自己找個悄悄找個地方坐着,可沒想到卻還是被萬貴妃叫婉秋招到了跟前。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這還沒坐呢,怎麽就要被人抓着不放了。這回再這位貴妃娘娘的身邊,謝蓁明顯覺得她身上散着寒氣,不似剛才過來時候舒暢。不多時,有小太監在她身邊輕聲禀告道:“娘娘,皇後娘娘從鳳鸾殿出來後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折去了皇上那,現在跟跟皇上的銮駕一道過來呢!”
萬貴妃雖然不動聲色,可這眼神中已經滲出了冰霜冷意,捏着杯子的手也稍稍用了力氣,讓杯中清酒晃動了起來。在椒房殿她分明聽得力的太監傳回消息,說皇後已經過來了,她這才動身出來的,卻沒想到這皇後也不是省油的燈,竟然事出突然的去了皇上那!
“怎麽皇上也來了?太醫不是剛瞧過病,說上回的風寒還沒好透,見不得風的嗎?”萬貴妃意有所指的問了一句。
那太監繼續回道:“聽說……是皇後娘娘勸的皇上來散心的,說今日來的都是些青蔥年歲的姑娘,最是熱鬧的年紀,皇上來了也能跟着舒心。”
萬貴妃冷冷一笑,皇後這意思難道還指望皇上在這些世家貴女中挑一個在身邊哄着自己開心?這次宮宴說到底的目的是爲剛回京的昭王選親,這幾乎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情。這皇後這麽搞一出,充其量也不過是爲了再自己面前彰顯她皇後的地位,不過是叫自己明白除卻她這皇後再上頭還有皇上。
萬貴妃正讪笑着想這些的時候,外頭通傳太監通禀皇上和皇後娘娘過來了,衆人又都十分規矩的見了大禮。萬貴妃也親自提着裙下了台階去攙扶皇上,語氣中帶了幾分嬌嗔的怨道:“陛下才說了不來,又跟姐姐一塊來了,可見是不想跟臣妾一塊過來。”
謝蓁離得近,對萬貴妃一大把年紀還能保持少女嬌憨的神情語氣說話實在敬佩服氣得很,而且……而且這皇上年近五十,這幾年身子更是江河日下,精氣神不足更加顯得人暮氣沉沉,跟保養得宜的萬貴妃站在一塊實在不相稱。謝蓁又去偷偷瞄了眼王皇後,隻見她不同萬貴妃的豔光逼人,整個人都散發一種娴靜内斂,容貌大氣端正,和萬貴妃實在大相徑庭。
但看外貌,謝蓁自然更喜歡王皇後一些,可……能壓住萬貴妃這麽多年的人,恐怕也不是什麽好對付沒心思的。她頭稍微一側,竟然看見昭王宋顯珩正也跟後頭,像是之前同皇上皇後一道過來的。
謝蓁沒看到他方還覺得事情可以應對,可不知道爲何見到了他心頭就慢慢騰起了一股……不妙的念頭。而宋顯珩半點都沒有将目光停留在謝蓁身上,仿佛這地方根本不存在了人,而是一件令他完全沒有半點必要花費心思死物。
入了席,謝蓁被萬貴妃特意重新安排了座位,就在宋顯珩的旁邊,等過了一巡酒,萬貴妃又對着龍服黃袍的男人道:“皇上,那邊就是謝大将軍的嫡女謝蓁,臣妾實在喜歡這孩子,她也難得見到皇上一回,不如叫她到跟前來給您磕個頭行個禮?”
她一番話言笑晏晏,嬌媚婉柔,自然不會有人拒絕的了。
謝蓁心中暗道,看來這萬貴妃是時候要借着自己的事發難了。可這會她是砧闆上的魚肉,仍由萬貴妃操持,默默哭……
皇上虛弱的笑了下,神情也和藹,“起來罷,謝卿家将女兒養得極好,極好。”
萬貴妃順承着道:“這樣的孩子将來進了誰家的門都是誰的福氣。”說着這話的時候,眼神一轉朝着宋顯珩的那方向掃了一眼,然而宋顯珩如玉雕泥塑一樣端正着脊背坐在那,仿佛整個人都遊離在外,并未聽見這番大有深意的話。萬貴妃立即說回目光,笑意更濃了起來,忽而又詫異着向謝蓁問道:“你那發梢怎麽都挂着水珠?”
謝蓁一愣,低頭看了下去,自己沐浴沖洗洗了頭,被萬貴妃這麽一提才想起那時候倒真是沒個宮女将自己頭發烘幹,一直是帶着濕意。可要說挂着水珠……這可真是太誇張了。
可這時候萬貴妃偏将話遞了過來,謝蓁心中破口大罵。她跟王莺莺的事實在好解決,她這樣算計自己,自己也找個半斤八兩的法子也算計回她就是了。可這會逼着自己當撩撥王皇後的急先鋒,謝蓁是一萬個不痛快。可這回不接萬貴妃的話,也就相當于得罪了她。
得罪誰都不好!
謝蓁思慮了片刻,隻好硬着頭皮道:“臣女不小心……落了池子。”
萬貴妃驚奇了起來,“你這孩子向來穩重,怎麽會落了池子?當時身邊可有伺候的宮娥太監?怎麽會容得你掉下池子的?”
一連串的問題直逼而來,謝蓁心下慘然,這是非要她說出實情的節奏呀!
而那邊,宋顯珩顯然不知道其中還有旁的緣故,加之之前萬貴妃意有所指的話他聽在了耳中,這會這兩人一問一答,他就理所當然的認定了是做戲,目的顯而易見。宋顯珩不由皺起了眉頭,厭煩之心更是濃烈了起來。
“臣女……”謝蓁深了口氣,正做着最後的鼓勁,忽然一人截了話,朗聲道:“皇兄,臣弟當時在場!”
謝蓁聞言僵硬地轉了脖子睨向宋顯珩,神色滿是不置信,他怎麽忽然站起來搶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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