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姨娘才問完話又深覺不妥當,轉了身過去叫人将謝蓁遞得上話的丫鬟婆子都招過來。平日府裏大小事情她都要照看一些,謝蓁這位嫡小姐那的吃穿用度一應都盯得緊不敢有絲毫放松,這下鬧出了中毒的事,她怎麽敢有絲毫的懈怠,立即張羅了人來查。
老夫人拉着謝蓁的手,那叫一個心疼,一邊拿了桌上的小食給她,“來來來,吃點壓壓驚。”
謝蓁手裏被塞了碗還冒着凉絲兒的雞蛋羹,瞧着外觀光滑如鏡,裏頭還特别加了桃丁和蜂蜜杏仁,瞬間解了炎熱暑氣,一雙漂亮眉眼笑得彎彎,嘴甜道。“祖母真好。”先舀了勺喂向老夫人,作爲府裏的一把手,必須得抱大腿!
老夫人含笑抿了一口,讓她自個吃。
謝蓁又舀一勺入口,因着冰鎮過的緣故味道更勝一籌,咽下去更覺心中燥火都被撫平了兩分,眉梢彎起的弧度更顯,舒心的等着事态變化。
簾子撩動的聲響複又響起,來得卻是一名十三四歲的嬌俏姑娘,見了禮後便朝着謝蓁露了詫異,“噫,大姐以往不是不吃這東西?”
你說咩?謝蓁叼着一口蛋羹哽了喉嚨,内心忍不住咆哮,這麽好吃爲什麽不吃!
來的是林姨娘女兒謝文清,随了母親的鵝蛋臉,小小年紀身材抽條,已經能瞧出些許妩媚風情,走近謝蓁身旁,臉色尤帶狐疑,是因平時二人玩得好,瞧着更覺古怪。“姐姐不是嫌有腥氣兒麽?”
謝蓁在心底呵呵,臉上卻依舊繃着那淡定神色,正要說話,就聽外頭一道清麗女聲飄了進來,“新來的廚子是禦膳房出來的,做的自然有一手,還不許姐姐吃看看了麽。”随着聲音邁進來一抹纖細身影,年歲瞧着與謝蓁相仿,生得标緻,就連衣着妝容都無所挑剔,落落大方,毫無扭捏之态,叫人看着就舒服的。
自覺頂着一臉油彩的謝蓁打量了幾眼,算是附議地輕點了下腦袋,再看她隻覺得頗是順眼。
少女給老夫人請過安後就規規矩矩站到了阮姨娘身旁,這麽瞧着,果真瞧出幾分相似來,這正是阮姨娘的女兒謝文褚,取的是兒郎的名,卻偏生是女兒身。
謝文清的視線投向,低着聲音嘀咕了聲假清高,恰恰能讓謝蓁聽到,察覺謝蓁冷淡的目光,稍是收斂,心底下有些納悶謝蓁怎麽好像有點喜歡那假清高,平日不是不屑來的,而謝文褚那句示好,更讓她升起了危機感。作爲謝蓁的跟班,她平日得了不少好處,并不想這麽快就被人替代了。
謝蓁饒有興緻的瞧着一屋子濟濟的姨娘姐妹,心中一樂,常言道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五六台的有的唱了。裏頭不乏如阮姨娘這種世官家出身的庶出小姐,也不缺技傍身的清倌伶人等。不少都奔着将軍府主母的空缺之位,削尖了腦袋想往上爬,也就自然都捧着謝将軍的掌上明珠,嫡小姐謝蓁了。
這種感覺……非唯我獨尊不能形容,幾乎是在将軍府橫着走啊,我爹是謝元,謝元知道不,鳌拜認識不,就最後被一群小毛孩咔嚓了的那個……所有良好感覺戛然而止,謝蓁暗抖了下,按照那作者一路開挂撕逼的進度,這一幕其實也不久矣,怪憂傷的。
就在這時,陳管事領着婆子步伐急促地回來了,一同回的還有大夫,想是來回奔得匆忙,額頭上滿是大汗,禀了老夫人道,“這面膏小的檢查過了,沒毒,這丫鬟并非是塗抹這罐面膏所緻。”
玉翹驚愣當場,“怎麽會——”若不是這面膏,她又是如何中毒的?
别說玉翹,連謝蓁都露了驚訝神色,對這結果甚是意外。而陳管事站在大夫身旁,目光冷冽地掃過地上跪着的玉翹,“好個大膽丫頭,手腳慣不幹淨的,老夫人,阮姨娘,你們瞧。”說着就把從她屋子搜出的東西攤在了桌上,那些精緻首飾絕非一個丫鬟能有的,從哪兒自然也就清楚。
“不是的,這……奴婢沒拿過,沒拿過小姐的東西!”玉翹忙是喊冤,瞧着那堆陌生飾物,掙着驚恐之色已被吓壞,若落了實的,怕是命都保不住。
沈姨娘取了一對珍珠耳墜攤在謝蓁面前,“蓁蓁啊,你快看看這是不是你丢的?”
謝蓁早在察覺一衆落在自個身上的目光就繃着了臉,神色唬人,不知情的當她是氣憤,實際卻是懵了,她哪裏知道是不是原主的,停滞一瞬,生了急智,“我那兒首飾物件多,少了也覺不出來,日子一長就更記不得了。”
“喏喏喏,就是這樣才給了這賤蹄子機會!”沈姨娘一張胖圓臉挂了鄙夷神色嗤道。
“這罐胭脂可否借小人瞧看下。”大夫突然插了話,指了桌上一罐顯得陳舊了的小瓷瓶道,還是覺得那丫鬟臉上情況是跟面膏脂粉有關。
得了老夫人首肯,打開了蓋子,湊近嗅了嗅,随即露了了然笑意,道:“果然,回老夫人,是這面膏擱的時間長變質了的緣故。”
“嗬,真是惡報。”謝文清掃了眼一臉蒼白惶恐的玉翹,道是活該。“姐姐,這種人押送官府都是輕的。”
“小姐,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沒有拿您的東西啊!”玉翹一聽官府二字嚎了出聲,連連磕頭求饒,可那一桌子鐵證擺在那,沒個信的。
“蓁蓁,她是你的丫鬟,跟了也有不少年頭,你說怎麽處置罷?”阮姨娘此時開了口,似是尊重她的意見。
謝蓁仍滿腹狐疑,質疑那面膏的問題,聽了阮姨娘的話後,想也未想道,“那就送官罷。”不跟自己一條心的丫鬟難道還留着過年麽?
老夫人點頭,甚是贊同謝蓁的決定,轉而對阮姨娘交代道,“送去後回頭再給蓁蓁苑兒裏添兩個侍候。”
阮姨娘恭敬應是,道是馬上去辦。
在場的,似乎都虛驚一場,在玉翹哭着被扭送離開後稍是議論兩句就揭了過去。謝蓁讓人收了桌上的贓物,告退離開,想拿着兩罐面膏再私底下找人驗驗,她明明親眼瞧着玉翹抹的,發作時辰短,怎麽可能沒問題。
“等等我。”一道嬌俏呼聲緊随其後響起,謝文清追了兩步上來,杏眸瞟過謝蓁丫鬟手裏拿着的東西,湊近嘀咕了道,“姐姐覺不覺得事情太過湊巧了,那面膏要是玉翹沒拿,遭罪的可不就是姐姐了。”
謝蓁瞧着她故作謹慎明了模樣,順着作了氣憤表情,“可不是,我如花似玉的臉蛋差點就保不住!”摸着臉饒是自戀。
“……”謝文清直勾勾盯着她的瞳孔一瞬顯了空洞。
在成功把人惡心到後,謝蓁作勢要離開,頗是忌憚跟原主甚是相熟的謝文清,怕再露了底。
“姐姐,我是來提醒你要當心,這都敢明擺了害你,還不知道有什麽後招呢。”謝文清作是擔憂看向她,一副很擔心她的智商模樣。
謝蓁蓦地伸手搭上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妹妹,做人還是不要那麽陰暗,活得光明點,善良點,像我。”一副智商重災區的模樣。
謝文清哽了半晌,終究沒忍住,踉跄離開。
謝蓁睨着她微晃背影,彎了嘴角,單單憑她日後出賣原主時那叫一個痛快的态度,她都不可能信她,依着謹慎,當是哪個都不信的好。
同一時刻,将軍府一隅,方從老夫人苑子離開的陳管事步履匆匆,到了假山附近,作勢小心地瞧看了四周,但見沒人,便借着樹木掩映轉入了假山後,一名丫鬟已然候在裏頭,取了一包鼓鼓當當的錦袋遞了給她。
“果然陳管事是個妥帖人,這事辦得漂亮,日後還需管事多多幫襯。”
“應當的應當的。”陳管事臉上繃不住的笑意,快速地藏了身上,“有什麽吩咐盡管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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