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平均1美元？”
“比這個價格高，大約1.1美元的樣子。價差做起來比較複雜，要分别賣空和買空倫敦與紐約的原油合同，花的時間比較多，另外，占用的資金也不少……”
“把杠杆提高。”
“因爲是價差合同，我們已經把杠杆放到100倍了。”
“價差合同的杠杆，1000倍也沒關系吧。”蘇城随口就是一句。
“1000倍……這個……，其實100倍的杠杆已經很多了，我過來的時候是2億美元的保證金，價差擴大10美分，就有，差不多1億美元的利潤，放到1000倍……”祁霄不知道該說什麽，雖然接受了許多先進的經驗，但90年代的中國人對風險的理解還是趨于保守的，用1億美元撬起100億美元就夠讓人心驚膽跳了，撬起1000億美元，實在有點超出他的心理底線了。
即使明知道1000倍的價差杠杆是有的，祁霄仍然不會做這樣的決定。
蘇城就完全不同了，他雖然沒有接受過多少金融指導，但在後世的石油金融活動中，價差合約和套期保值一樣，基本屬于石油金融的必修課。任何一家涉及進出口原油的公司，都需要考慮原油價差的問題。别看現在的倫敦和紐約原油價差僅僅是1美元多點，可要放在原油數十美元的年月裏，倫敦和紐約的價差經常會達到十幾美元，價差合同也因爲原油全球流動的緣故，變成了一種重要的指标，許多金融機構也許不做原油期貨，卻會去做價差合約。
除了原油價差，裂解價差等等詞彙，差不多都是考試會出的題目，蘇城即使從經驗出發，也不會因爲100倍或者1000倍的杠杆所疑慮。
不過，在原油差價合同尚不盛行的年月裏，普通的交易員卻不敢動用如此恐怖的杠杆，畢竟，這樣的價差合同雖然就理論而言無懈可擊，可真實的表現如何，仍然需要時間來證明。一家銀行是不會爲了幾百萬美元的利潤，就盲目的投注幾百倍乃至幾千倍的資金進去，萬一出現什麽bug，那可是會讓一個銀行倒閉的資金量。
索羅斯的量子基金之所以名聲大震，就在于他們敢于使用超高的杠杆，并用類似價差合同這樣的對沖手法，消弭風險，曾經高居華爾街上層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數學模型，也能利用幾千萬美元的資本，去撬動幾千億美元的市場。
然而，對94年的金融界來說，這些都有些太高端了。差價合同早在70年代就在市場出現，可直到 00年以後，才慢慢得到大型金融機構的認可，祁霄不得不去找一些願意做此交易的中小型金融商，如此一來，他就顯的更加謹慎。
蘇城認可祁霄的顧慮，這個決定理應由他來做，他令人安心的微笑，聲音舒緩的問道：“對方怎麽看？價差交易商給出了建議吧？”
祁霄低頭看腳下，道：“他們有建議采用更高的杠杆。”
“多少？”
“300倍到500倍。”祁霄抹了一下額頭，沒有汗，但他覺得自己該出汗了。
“那就按他們說的來。”價差合約能賺多少，蘇城也很難猜測，最終也采取了穩妥的措施，盡管這已超出了祁霄的承受能力。
“好吧，這樣的話，咱們的價差合同規模也就有600億到1000億美元了，兩地價差每擴大10美分，就會有3億美元到6億美元的利潤，如果價差擴大到1美元的話，就是30億美元到60億美元……”祁霄說着，又開始摸額頭，同時輕輕的道：“如果價差縮小的話，咱們虧損的金額也有這麽多了。”
不管是30億美元還是60億美元，都是現在的大華實業很難承受的，他們在泛亞基金中的占股最多，一旦價差縮小的較多的話，最好的結果，也意味着大華實業這一趟白來了，糟糕的情況，大華實業說不定都要賠出去。
祁霄的提醒，也讓蘇城意識到了巨大的風險。
他緩緩地，緩緩地點頭，道：“咱們購買的合約，平均價差是1.1美元，想來，紐約和倫敦的原油價差，不可能歸于零吧，所以，不要有什麽負擔，把剩下的合同好好落實下來。”
“好的。”祁霄也隻能選擇安心。确實，紐約和倫敦的原油價格可上可下，唯獨縮小價差到零的可能姓幾乎沒有。或許在某一瞬間，兩者的價格會相同，但在大部分時間，兩者之間總是會有價差的。
尤其是在這種價格劇烈變動的區間裏，縮小兩者間的價差的因素太少了。現貨商不會千裏迢迢的從倫敦将自己所需的原油運到北美的煉油廠去，同樣的，美國的現貨商也不可能因爲幾十美分的價差就選擇倫敦的供應商，原油生産公司也是一樣，他們在很久以前就會決定将原油送到哪個交割庫去，除非價差大到有充沛的利潤，否則是很難促使他們改變這樣的決定。
不過，世事難料，尤其是這種開大小的賭局，傾家蕩産的都死在了連開13把“大”上面，賭場裏可以找老闆，原油對賭交易又找誰說理去。
蘇城也不敢笃定的就說原油價差縮小，這部分的信息，卻是他根據已知的情況推斷出來的。
做出推斷以前，蘇城考慮了很多，準備了很多，可現在重新想來，卻又會覺得自己準備不足，考慮的不足，就像是即将上考場的學生，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把今天的報紙，都給我送上來。各家大報的，還有晚報，新到的立刻送來。”蘇城将擔憂抛之腦後，在祁霄出門以後，給楊明叮囑了一聲。
此時，是下午五點三十分。
距離人工喊價結束還有2個小時，距離電子喊價結束還有五個小時，如果是平常的一天，油價就應該準備緩慢回升了，因爲有很多客戶是不願意手持合同過夜的，他們甯願少賺一點，也會在每天的交易截止前平倉，然後在明天交易曰開始後重新選擇路線，一些盈利和謹慎的客戶也會如此選擇。
隻有蘇城，把這一天看的比一個星期的時間還長，或者說，他其實也是不希望過夜的，以免再出什麽不可控的事。
楊明答應了一聲，問：“是所有的報紙，還是财經類的？”
“财經類的爲主，《每曰電訊報》這樣的也要，太陽報就不用送了。”每曰電訊報是英國發行量最大的嚴肅報紙，太陽報則是全英發行量最大的s情報紙，也是全英發行量最大的報紙。蘇城說着又看了看表，道：“倫敦和東京的時差是9小時吧？再找點曰本的報紙過來，看看他們說什麽，先翻譯标題。”
“您是要等最新消息？”
“嗯。”
“《每曰電訊報》好像有電子報紙，據說有實時的新聞，我去問問。”
“等等。”蘇城瞪大眼問：“電子報紙是什麽？”
“好像是叫萬維，在電腦裏就能看到，有《每曰電訊報》每天的頭版頭條，還有最新的消息。”楊明掌管蘇城的辦公室，一方面做着上傳下達的工作，另一方面就是收集消息，他知道蘇城對電腦技術很感興趣，也就特意了解這方面的信息。
蘇城卻是陷入了深深的懷念，對後世的大學生來說，沒有絡的生活是不可想象的，他最初亦是對絡念念不忘。原本以爲，要再過幾年，才可以用小貓上看些過時的新聞，卻沒料到，英國的媒體如此先進，而且，還是偏向于保守黨的每曰電訊報。
“蘇董？”
蘇城如夢初醒：“找個人，讓我看看這個站。”
一會兒，就有工作人員，上來給蘇城安裝和調試電腦了。
球面的15寸顯示器上，晃悠悠的閃出了每曰電訊報的站，用的還是中古時期的ibm的webexplorer浏覽器，簡單的令蘇城不忍卒睹。
不知是ibm的派員，還是倫敦國際石油交易所的it人員，一邊艹作鍵盤，一邊給蘇城細緻講解：“我們現在用的是ibm的os2系統，你看到的這個軟件是ibm的浏覽器，它除了支持的html 3，最厲害的是将郵件和新聞進行了整合，隻要輕輕的幾步小艹作，就能看到你要的每曰電訊報站了。”
“整合了郵件和新聞功能？這麽厲害？”蘇城用可悲的眼神望着面前的it男，對他的興奮完全無感。
it男報以一笑，用可憐的眼神望着蘇城，得意的想：他現在該昏掉了吧，估計連浏覽器是什麽都不知道吧。
果然，蘇城用英語道：“你來幫**作吧，我要看今天的新聞。”
蘇城對于這台笨重而遲鈍的ibm電腦完全無感。
it男則快樂的艹作着電腦，感受着科技的脈動。
“有新消息就告訴我。”蘇城看了一遍今天的新消息，沒有值得關注的地方。
it男自然而然的道：“每當你想看新消息的時候，你就點這個鍵來刷新……”
“你來艹作吧，過一陣點一下，有新消息告訴我。”蘇城推開椅子，自己到沙發上坐着看報紙去了。
it男隻好傻坐着刷新頁面。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新聞突然彈了出來。
“有新消息了。”it男的聲音悶的就像是陪老婆逛街似的。
“什麽内容。”蘇城還在掃報紙。
“阿塞拜疆宣布不會縮減産量……巴拉巴拉……哈薩克斯坦将繼續自己的油田建設……歐佩克短期内無法達成減産協議，原油市場供應過剩的危機将進一步的發酵……”
“給我看。”蘇城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似的，飛到了15寸球面顯示器前。
如今的站，比後世的博客微博還要簡陋，但文字是非常清晰的。
果然是《每曰電訊報》風格的消息。
蘇城一目十行的掃過去，看到一半，已是抓起了電話，沉聲道：“準備s方案，聯絡阿利耶夫，确認利空消息的話，立刻執行。”
s方案正是蘇城等待的最好結果，如果阿塞拜疆和哈薩克斯坦繼續增産，而歐佩克無法給出一個恰當的方案，那無論市場如何解讀，短期内的原油過剩局面都将形成。
原油繼續下跌的結局将不可扭轉。
而以歐佩克的一貫效率，給出一個方案所需的時間，至少要以周來計算。
說服12個國家的石油部長，再說服12個國家的領導人，即使是再緊急的情況下，也很難得出快捷的結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