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初的大型石油公司,已經熟悉了各種計算機程序的使用,早在70年代前後,超級計算機和大型計算機就應用在了石油化工領域,是最早購買大型和超級計算機的工業系統。不過,計算機進入油田競标的時間卻要大大推後,競标的透明化雖然可能減少競标企業的成本,但那點成本與競标價格比較,根本不值一提。
用不了10年,國際石油競标就會變成電子屏幕式的競标,所有的公司、競标價格等等信息,都會在競标的電子屏幕上滾動,任由石油公司重新出價,透明的可怕,最終結果自然是産油國的收入大大增加,石油公司的利潤大大減少。
從30美元賺10美元過度到100美元賺5美元的時代,差不多隻需要5年。
可以說,90年代是石油企業得到油田競标紅利的最後十年,美妙的分成合同和每秒的暗箱操作交相輝映,成就了石油七姐妹在 世紀的最後輝煌。
其後,石油企業就不得不依靠管理和衍生物價值來賺錢了。
新能源企業面對超級石油企業的無力,早在一二十年前就已奠定了。半個世紀的積累,不僅造就了無數資産千億美元級的石油企業,而且造就了許多資産百億的富豪,以及資産千億級的信托基金。至于誰也說不清楚資産總額的富豪,更是早在洛克菲勒時期就已誕生了,複雜的信托和股份體系,使得現代會計制度根本沒有可能計算出他們的資産數量。
這些規模的企業,幾乎不可能在商業上被擊敗。而這種超級規模資産的企業和個人,也始終奉行着低風險乃至無風險的策略。
例如分散投資的方式,自60年代以來。就幾乎烙印在了超級石油企業的靈魂處。
當阿塞拜疆的正式競标開始以後,沒有任何一個超級石油企業,最終選擇獨立競标的手段,相比超高的利潤,他們明顯更在乎超高的風險。
相反,大中型規模的企業,最終有12家申請了一個或多個油田的獨立競标。其中就包括了大華實業。
對此,蘇城雖然有所預計。但還是略顯吃驚。
他不記得曆史上的阿塞拜疆石油,最終是如何細分的,隻知道bp做了大赢家。
可現在再看,這家英國石油公司竟然沒有在任何一個油田選擇獨立競标的方式。與之相對應的是,至少有 家石油開發企業,選擇與bp合作競标油田。
粗粗一算,假如bp要成爲大赢家,它所參與的聯合競标團體,非得得到半數以上的油田不可!
想到此處。蘇城不由将目光扭到了右側。那裏坐着杜卡特和他的同盟軍,擁塞着足有上百人,且又分成不同的小團體,讨論的異常激烈。
對許多小公司來說,能得到一個大油田10%的權益,就已達到了目的吧。
蘇城凝視着那些自己興許都說不上名字的公司的代表們。這樣的中小型石油開發公司其實是最多的,實力卻不一定弱小。例如布什家族曾經擁有的薩巴達公司。當時由年輕的老布什創辦和經營,依靠的正是其父親作爲康涅狄格州參議員,以及華爾街銀行家的人脈和背景。此類公司不一定擁有多厲害的技術或多雄厚的資本,但在競标時的表現殊難預料。可以說,中國的官二代和官三代們做的事兒,外國的官二代和官三代們也在做。手段亦是一般的肮髒和醜陋,區别隻在于中國的發展程度低,官二代和官三代的生意不免和普通人接觸過多,而外國的發展程度高,官二代和官三代們的醜陋一面就較少出現在公衆面前。
蘇城打量着别人,别人也在打量他。
一會兒,日本inpex公司的西岡茂就來到蘇城面前。擋住他的視線笑道:“蘇董事長,聽說大華實業要獨立競标6号油田,我們是對手了。”
西岡茂謙卑如故,仿佛是以認錯的态度,給蘇城通知,從禮貌的角度來說,能做到這點就挺不容易了。
禮多人不怪的俗語,總是能在日本人身上得到極好的體現。對方彎腰鞠躬的,蘇城也不好咄咄逼人,于是表情淡然的點點頭,說:“是嗎?那……祝大家順利。”
“謝謝您。”西岡茂的皮膚粗糙,額頭上有深深的皺紋,像鑽井工人多過辦公室高層。他的語氣誠懇無比的道:“日本國際石油開發株式會社将與馬拉西亞國家石油公司,以及日本石油株式會社組成競标團,共同競标6号,8号和9号油田,特此說明。”
他停了一下,又道:“雖然是競争對手,但inpex公司依然迫切的希望能夠與大華實業在其他領域展開合作。競标結束以後,希望能夠與您再次商談此事。”
日本系的石油公司,在六七十年代,大舉進軍世界原油開發領域,獲得了一大批的油田。從時間來算,他們早期獲得的油田,如果條件和管理有一項不甚理想,油田當已進入産能下降的曲線。因此,和老牌石油企業一樣,日本系的石油公司對三次采油的想法很熱烈。
蘇城無所謂的道:“此間事了,你們派人來與大華談吧。當然,你們要是願意放棄與大華的競标競争的話,現在就可以談合作了。”
大華的三次采油技術是準備拿來賣錢的,因爲這是一項正在被集中研發的技術,再過兩年,大華的技術肯定會更新換代,而其他公司也有可能研發出自己的三次采油技術。
西岡茂先前沒有接受大華實業的技術換競标權的要求,現在也不會接受,隻是謙卑的笑着說道:“競标油田是社長決定的,我無權更改。雖然如此,還是殷切的希望日後能與大華實業商談合作事宜。”
“下次再說。”
“下次再見。”西岡茂又是一個75度的鞠躬,轉身向不遠處的埃克森石油公司的代表走去。
蘇城等他走遠了一些。低聲對張超道:“競标6号油田的公司團有多少?”
“很多。”張超攤開手,道:“分析組正在讨論哪些是有競争力的公司團,就目前而言,最少有7個公司團對6号油田有比較濃厚的興趣。”
阿塞拜疆這次放出的油田有點多,加上時間緊張,造成每個公司不得不按照自己的實力和側重點,着重競标其中的某幾個油田。即使是合作競标也不例外。
唯一特殊的是bp公司。
自90年代中期以來。最變态的石油公司就是奉行“大象”政策的bp公司,他們幾乎在世界的每個角落出現。而且總能攫取最肥美的油田,不斷的成功促使他們不斷的擴張,通過出售公司的其他部門資産,bp又得以獲得大量的資金,以支持自己的擴張。
在這種經營策略的指導下,bp甚至賣出了自己引以爲豪的化工集團,作價近 0億美元。巨大的成功,令bp的大象政策被無數商學院當作教材,日益贊美。并将之譽爲“大象的舞蹈”。不過,真正能夠複制大象舞蹈的公司寥寥無幾,複制品大多介于喝醉的大象和瘋狂的大象之間。
作爲一家英國公司,bp的工作方式比美國公司還要粗暴,比亞洲和南美公司自然要更狂暴,宛然是新帝國主義公司的代表。在阿塞拜疆,也隻有bp公司對每一塊油田都表現的志在必得。爲此,他們最少組織了六七個公司團,等于是從總部派來了三四倍于大華的員工人數,以期得到最多油田。
事實證明,他們做到了,就算不計阿齊久油田的得失。bp也能從阿塞拜疆獲得大量的石油資源。
目前的大華實業,要想對抗完整的bp不啻于癡人說夢。蘇城的策略重點就是6号油田,他也隻關心6号油田的得失,根本不在乎四公司聯合體最終能夠獲得什麽成果。
同樣關注6号油田的公司,大約僅有參加競标的公司團的三分之一,因爲6号油田是一座海上油田,成本天生較高。要求的技術也會比較高,令許多公司打消了念頭。
當然,假如他們知道阿齊久油田的産量将是11座油田的二分之一以上,肯定會有不同的結果。
但就目前而言,不可能所有公司團都着力競标6号油田。
蘇城因此問道:“哪幾個公司團對6号有興趣?”
張超反手看了眼随身的筆記,吐氣道:“埃克森公司團,4家公司。bp的公司團,6家公司。殼牌的公司團,3家公司。雪佛龍的公司團,5家公司。道達爾的公司團,2家公司。剛才的日本inpex公司團,3家公司,再加上4家公司組建的埃尼集團的公司團,以及咱們,最少有8個比較強的競争隊伍,此外,獨立或聯合的競标團還有好幾個。”
蘇城結合自己在阿利耶夫那裏看到的資料,想了想道:“不能這麽簡單的讓他們競标6号油田,要想辦法,讓他們壓縮。”
張超訝然道:“怎麽壓縮?”
“信息局提供信息,你們戰略部想辦法。”蘇城回憶着自己上學時學過的競标策略,緩了一口氣,道:“像是日本inpex,我印象裏,他們是日本自民黨的錢袋子。今年7月,日本自民黨下台,宮澤喜首相辭職……嗯,自民黨内部醜聞疊起,我不相信inpex是幹幹淨淨的,現在是細川護熙做首相吧?八黨派聯合政府,新黨一定窮的厲害,我們提供資金給他們,讓他們收緊inpex的資金,檢查相關銀行,核查inpex的開支,不管怎麽樣,隻要讓inpex和日本石油公司選擇收縮策略,就算成功。”
蘇城說的這麽清楚,自然是做過了研究。張超連忙點頭,說:“我立刻派人做計劃,不過……就算日本新黨肯收錢,估計也不敢做的太明顯,逼inpex退出是不太可能的……”
“不用他們退出。其他公司的出價越低,咱們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少,能讓inpex選擇較低金額就是勝利。”蘇城答應了阿利耶夫的國家貸款等條件,意味着能夠從阿利耶夫那裏直接弄到各公司的競标底價,到時候,隻要瞅着其他公司的标書,出一個稍高的價格。就能得到阿齊久油田。
如果是瑟坦那樣的大型油田,有這樣的準備也就足夠了。多得到1%的分成,或者少得到1%的分成無關緊要。
但是,阿齊久油田是一個超級油田,到 00年以後,它的高峰産能将突破130萬桶每天,在100美元的市場價下,意味着每天的産值就有1.3億美元,大華實業得到45%的分成還是46%的分成,一天的差值就有130萬。一年将有4億美元的差距。
同時,30年,31年或者35年的合同,更是差距明顯,1個百分點放到35年的合同裏,妥妥的是100億美元上下。與其分給阿塞拜疆政府這麽多錢,蘇城還不如用來賄賂幾個公司團背後的政治對手。
他花費了這麽多精力在阿齊久油田上。自然要盡可能的獲得最大利潤。
每個石油公司都有自己的問題和自己的矛盾,數個公司組成的公司團,問題和矛盾隻會更加突出,利用好了,自然能夠得到蘇城想要的結果——任何集體有了矛盾以後,它們的解決手段隻能是妥協和保守化。對參與競标的石油團來說。選擇妥協和保守化,首要選擇必然是降低它們暗标中的出價。
最終,這些出價的降低,将回報給蘇城大量的利潤。就目前**的日本政壇來看,1億日元用于賄賂黨派大佬已經很拿得出手了,5億日元給首相差不多是綽綽有餘。當年賄賂田中角榮的“洛克希德案”,洛克希德公司爲了強行扭轉飛機合同。而采取的秘密公關戰,也不過花了30億日元。
蘇城隻是想要一個保守的收縮方案,又是由政壇反對派發起,相信人老成精的政客們,有足夠多的手段達到目的,興許都用不了1億日元,就能完成自己的意圖。
日本石油公司以外,bp的支持者是目前的在野黨工黨,埃克森和雪佛龍更是出了名的敏感公司,在不明确的知道6号油田是超級大油田的前提下,他們很容易受到國内政治的影響,剩下的殼牌、道達爾和埃尼,以及他們組建的公司團,也各有各的問題,誰都不是水火不侵的,隻要拿出錢來,甚至有專門的政治掮客給你提供信息,達成目的。
令張超撓頭的是時間太短,而蘇城的計劃又如此複雜,涉及最少七八個國家,即便有成熟的賄賂通道,這些事做起來也遠不會一帆風順。
不過,張超隻能勉力承擔這項任務。沒有哪一次石油競标是一帆風順的,爲了石油,墨西哥改變了自己民族主義的原則,沙特阿拉伯、委内瑞拉等國構建了複雜而運轉困難的歐佩克,美國人揍了伊拉克,兩次!
國家要得到石油都是如此的不容易,公司要得到石油的同時還要得到利潤,那自然是更不容易。
自50年代以來,石油競标從來都是越來越難的。最新的技術,最肮髒的手段和最低的底線,仿佛是石油企業的标簽一樣。那些國際巨頭和他們的股東,也變的越來越善于學習,越來越開放,越來越難打交道,不如此做的公司,不是在吃老本,就是被其他善于學習的公司所兼并……
用不了多久,蘇城采取的這種壓縮競标的方式,就會變成每家石油公司學習的教材,并在适當的時候被複制。
從石油公司的角度,他們不怕複雜的計劃和多變的環境,他們更不缺乏執行的魄力和承擔虧損的勇氣,他們唯一的目标,就是成功。
也隻能是成功。
失敗的石油公司,無論采取了何種策略,都是沒有意義的。成功的石油公司,無論采取了何種策略,都是飽含價值的。
一次失敗,就有可能葬送一個龐大的帝國,而一次成功,則可能将一家普通的石油公司推上神壇。
在這一點上,阿曼德哈默博士的西方石油公司可以算作是一個上佳的範例。而體型龐大,不願失敗的大型石油公司,往往是大華實業這種靈活多變的石油公司成功的注腳。
張超在巨大的壓力下輕輕呼氣,向蘇城打了個招呼,就一言不發的出門準備去了。
天知道接下來的會要開多久,他沒有多少時間去浪費了。
策劃方案,安排人手,監督工作,評估效果……任何一項都不像是能用幾天時間就完成的,而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原本是留給各公司準備标書的。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