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亞平覺得有希望的時候,一抹笑容,從蘇城的嘴角,擴散到了臉頰。
隻聽蘇城用唏噓的語氣,說道:“都說家族什麽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以前沒覺得,現在看,還真的是。”
蘇亞平的臉型頓時扭曲了。
方面大耳是極好的面相啊,就是不能生氣,容易變成菱形。..
蘇亞平端着菱形的臉,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蘇家全體支持安大線,你們是一點機會都沒有的。這可不是幾個地方官,幾家小公司……”
“但蘇老不會參與是嗎?”
“蘇老肯定不會幫你了。”
“但也不會幫你們。”蘇城輕聳了一下肩,笑道:“對蘇老來說,做安大線,做中哈線,或者做中阿線,有什麽實質的區别?隻要能做出來,他估計都會支持,如果有兩條線同時做,他恐怕也不會明确反對吧。”
“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蘇城感歎了一聲,道:“如果沒有了蘇老,就靠你的公司?靠蘇東元?你們想弄走十億二十億?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蘇亞平的喉頭蠕動了兩下,也不吭聲了。要是普通人,雖然會覺得10億元很多,但在潛意識裏,他也不會覺得這筆錢比1000萬多多少。因都是超過了想象以外的錢,不像是100元和一萬元那樣。有明确的感知。
但蘇亞平的經曆,足夠他來理解10億元的價值了。這筆錢,就算是以最正規的途徑流動。也能影響數個部委和正部級的國企的決策了。許多省長省委書記,到北*京“跑部錢進”,所追求的也不過是幾千萬罷了,而财*政部、建*設部、水*利部這樣的部委,它們比文*化部衛*生部高貴的地方,也在于每年能多決定幾千萬上億元的經費罷了。
有錢的部委和國企,就有底氣。在國*務院裏說話的聲音就大,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視那些沒錢的部委和國企,而後者。心裏再不爽,也隻能夾起尾巴做人。
如果蘇老不插手,那蘇家的影響力,也就局限于部委級别了。
想明白這點。蘇亞平就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
“要是沒什麽事。我們就自己吃飯了。等我忙完了,再去見蘇老。”蘇城下了逐客令。
蘇亞平又氣又怒的道:“你太不把蘇家當回事了。你真的以,一家私企,能對付中油總公司?還能對付蘇家?”
蘇城笑着拍拍他的肩,道:“你真的以,一個家族能決定一條石油管道?”
“什麽意思?”
“大慶不會白白讓出利益給你們的。蘇家如果想要從中牟利,也免不了要投入資金。這樣說吧,就算你們隻是想生産管道。也要準備上億元的資金購買設備和擴建廠房,還不算收購公司和打通關節的支出。”蘇城笑笑。語氣變的森然道:“如果你們敢和大華實業做對,最後勝出的又不是安大線,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這筆錢,你們就别想收回了。”
被威脅了?
蘇亞平張嘴結舌。
這和他們預想的可不一樣了。
如果蘇家和蘇城共同競标中阿線或中哈線,那蘇老很有可能會幫忙,如此一來,雙方控股的津石總廠拿到管道生意的可能就非常大。而且,蘇亞平不得不承認,蘇城和他的大華實業,就競标能力而言,真真是中國第一。它們既有國外成功競标的先例,也有國内無往而不利的成功典範。因此,蘇家對于做管道生意的風險考量并不多。
然而,假如蘇城和蘇家對立,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幾乎所有的有利條件都變成了不利條件。
這時候,讓十幾家人,幾十口乃至上百口人,擰成一股繩,冒着有可能損失上億元的風險……
“出去吧。”蘇城的語氣中帶着不耐煩。
蘇亞平不自然的挪動着腳步,退出了雅座。
到了門外的瞬間,蘇亞平才醒過來似的,恨不得給示弱的自己一巴掌:我聽他的做什麽,我怕什麽?
内心裏,蘇亞平知道自己怕什麽。
再進雅間就是胡攪蠻纏了。蘇亞平猶豫了一下,轉身上樓,準備添油加醋的說上一番。
然而,淺酌小酒的蘇振國,聽他說到蘇城不願合作的話,就放下杯子,道:“行了,不願意,就不要強求。現在的年輕人,都有點zi you思想,未嘗不是好事。此事到此止,家裏面,能不參與就不要參與了。”
“爺爺!咱們做足了準備,現在退縮太晚了吧,損失會很大的。”坐在一邊的蘇刑信口胡說。蘇家的準備,也就是勸說蘇振國了。不過,蘇刑至今還欠着銀行2億元的債務,連利息都還不起,壓力不可謂不大。沒有這樣的大動作,大舉措,他何年何月能把錢還給銀行?
蘇振國早就選定了蘇城做三代的旗幟人物,對屢戰屢敗的蘇刑,也失去了信心,隻當沒聽見,甩甩手離開了包廂。
房間裏,蘇家人坐了整整兩桌,不免有人幸災樂禍的看看蘇刑,然後迅速跟着老爺子出去。
在蘇東元在位的時候,痛打落水狗還是不能做的,但偷偷鄙視一番總是可以的。早幾年的蘇刑,可沒少惹自家人。
不過,也有人留在了包廂中,目光看向蘇東元。
蘇老以下的二代裏面,蘇東元的職位最高,也最有前途,他就像是一個派系的繼承人那樣,同樣擁有自己的附庸。
蘇刑咬牙切齒道:“既然蘇城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就去找大慶,一起做安大線。”
“這個,我和他過。”蘇亞平咳嗽兩聲,将蘇城的話給複述了一遍。如果要做安大線,他肯定不少出錢,任其打了水漂可不行。
蘇城的威脅是很實在的。衆人聽蘇亞平這麽一說,紛紛se變。
蘇刑也不自覺的看向父親蘇東元。
後者思考了一會,道:“接觸一下,俄羅斯人不是還沒正式出安大線嗎?讓他們出來,最好是外交場合,到時候,咱們還是有主動權的。”
蘇亞平有心不趟這渾水,因蘇東元和蘇刑父子是沒錢的,錢要從他們這些人手裏出。
然而,這麽多年來,利用了蘇東元等人的人脈和關系,也不是說拒絕就能拒絕的。這時候,蘇亞平分外能理解蘇城不加入家族的想法:蘇東元還算是好的,整個家族,多的是吸血鬼,他們幫你一個小忙,卻像是入了股似的,不停的從你身上放血,這種股票,卻是你想不賣都不行。
遲疑片刻,蘇亞平輕點了兩下腦袋。再怎麽說,不是還沒到出錢的時候嘛。
……
第二天。
中油曠ri持久的局長會議終于結束了。
林永貴第一個推開門出來,呼吸着新鮮空氣的同時,腿下一軟。
官兒什麽要設一個退休年限?要是不給退休,這種持續兩三天的二手煙會議,能直接毒死三五個人。
等在門口的工作人員裝模作樣的站在兩邊,像是等着服務的樣兒。中油自己的報紙《石油報》的記者懶洋洋的過來,笑問:“林總,會間休息?”
林永貴瞪眼道:“我哪裏像是出來休息的?”
“咦?結束了?”記者這下子jing神百倍了。
橫七豎八的躺在椅子上的幾個記者也全都跳了起來。昨天以前,他們可是沒這麽放肆的,但兩天的會議,官員們受不了,這幾個記者同樣受不了。
好不容易遇到系統出的大事,要是不借着天時地利的抓住機會,那就太對不起無冕之王的名聲了。不過,當官的能出來上廁所,在裏面吃盒飯泡面,記者的待遇就差多了。尤其是單人來跑新聞的,小解都要運氣丹田,快點尿完。
林永貴“哼”了一聲,大踏步的往前走。
記者簡直要跳起來,屁颠屁颠的跟在後面問:“這次會議,得出了什麽結論?”
“聽說是中亞石油管道,準備搭建哪一國的石油管道?”
“認,會議是否成功?”
大概是最後一個問題隐含的挑釁,林永貴站住了步子,道:“當然成功。”
超長會議向來都是成功的。以中國政壇的經驗,糾結一兩年無法解決的問題,往往開一個兩天的長會就解決了,尤其是不解決問題就不散會的會議,最能解決問題,無論是好的或者壞的。然而,開超長會議是有代價的。各部門的工作停滞且不說,長會的舉行,對開會人的威信和掌控力的考驗不言而喻。不到關鍵的時候,也不會有人開這種長會的。
記者追在林永貴的屁股後面問:“結論呢?有什麽結論?”
林永貴臉頰抽動兩下,心想:結論就是沒有結論。各自政吧。
雖然不是林永貴最喜歡的結果,但也還過得去了。
“咔”
又一名局長,從會議室裏出來了。
幾名記者有了經驗,馬上圍了上去。
半分鍾後,再一名行動遲緩的局長出來了。接着又被圍住,就像是探路的老鼠,被守在洞口的蟒蛇捕食。
最後出來的是張長亭,對他來說,闆上釘釘的安大線竟然要重新進入競争環節,真是無妄之災。他的步伐,比林永貴的要沉重多了。
“聯絡尤科斯公司,我要和他們通話。”張長亭擋開幾個部裏的記者,就吩咐着秘書。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