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裏面,他才如夢初醒似的看着一屋子的人,笑道:“李總裁,伊藤先生,你們也都來了啊。哦……馬克也在,我都沒有看到你們。”
蘇城扭頭看了一下面向道路的窗戶,剛剛擦洗過的窗戶又透又亮,隔着80米外,也能看清楚一屋子的人。
這些人,都是關注大華實業油井的。
阿裏克塞裝作不知道,野蠻的拔出紅酒的塞子,又胡亂找了幾個杯子倒酒,一邊招呼大家來取第三百七十七章 提撈作業酒,一邊遞給蘇城一杯,笑問:“蘇董,情況怎麽樣?”
“固井結束。試油也許要兩三天時間,還不好說。”蘇城笑了笑,他的面前就是安靜的衛星電話。
李政夫輕笑着對阿裏克塞笑道:“有沒有結果,看今天就知道了,再延長也不過是浪費時間。”
試油是從下面往上面試的。小小的庫瓦克油田,現在已經有3口井在2500米内試油未遂了,數個國家的勘探隊都在2500米内折翼,可以說,要在2500米以下試出油來,難度隻是越來越高。
他說隻看今天,看的就是2500米到3000米這段距離。等到明天,試油又回到了2500米内,在李政夫看來,就是沒有意義的了。
蘇城微微一笑,也不反駁。
他這樣的表情,反而讓李政夫覺得失了面子。他本人原本不是這麽攻擊力十足的,隻是連日來的壓力,将他的優雅外殼剝去了而已。
人人都是僞君子的社會,是和諧的社會。人人都是真小人的社會,是野獸的部落。
李政夫不願在一群人面前,露第三百七十七章 提撈作業出自己脆弱俗氣的一面,幹脆閉上眼睛,不再說說,靜靜的等待消息。
耳邊,是各國語言的大雜燴,各色人等各聊各的,各說各的,令李政夫想要安靜都不性感。
一會兒,他就不由的睜開眼睛,再次看向蘇城。
隻見蘇城手上端着一個搪瓷缸,裏面裝着紅酒,他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和平常别無二緻。
對比自己毛糙的心态,李政夫對蘇城這個年輕人,頓時有了全新的認識。
他不禁想:我再緊張,也不過是用股東的錢在賭。蘇城可是在用自己的錢在賭……還能如此冷靜,莫非有什麽後手?
周圍喧嚣的聲音越來越大。事不關己的俄羅斯富商和高管們,将等待消息的過程又變成了酒宴,越喝越開心,越開心說話的聲音就越大。
“變幻酒宴”算是俄羅斯人的一項特異功能了。婚禮可以變成酒宴,談判可以變成酒宴,吃飯可以變成酒宴,〖運〗動會同樣可以變成酒宴,離婚了又是一次酒宴,談判失敗先來一次酒宴安慰大家,再辦一次酒宴慶祝下次談判又有酒喝了……
從樂觀的角度來看,蘇聯解體對俄羅斯人就是一次大酒宴。戈爾巴喬夫宣布下台,喝酒慶祝。葉利欽上台,喝酒慶祝。蘇聯解體,喝酒慶祝。失去工作,喝酒哀悼。找不到工作,借酒消愁。還是沒有工作,繼續借酒消愁……什麽?沒有酒了?沒關系,國家私有化了,每個公民都可以分到一部分的國家财産,賣了私有券買酒喝吧……啊,又沒有酒了?那些該死的寡頭,買了我的私有券,竟然爲富不仁,打倒寡頭,快樂喝酒!
吵吵嚷嚷的環境裏,李政夫掏出紙筆,用英語寫了一串子,交給了身後的伊藤信重。
後者展開一看,隻見上面寫着:建議采用中途測試。
中途測試就是在鑽井過程中,遇到油氣反應就立刻進行測試的技術。它的好處是可以早期對探井進行評價,免去不必要的浪費。壞處是延誤了鑽井的時間。
按照計劃,新馬集團請來的勘探隊,會鑽探到3500米以後,再自下而上的進行試油,比起做中途測試,這種做法的總時間更短。
不過,假如油層确實沒有3500米這麽深,中途測試是能夠提前達到目的的。
李政夫的字條,多少有些否定自己做出的決定,是一種不自信的表現。
伊藤信重毫不猶豫的寫下了“no”并寫:技術決定不能中途更改。
李政夫歎了一口氣,也沒有堅持。
這種時候,除了極少數人,絕大多數人都是患得患失的。
無限的可能性往往不是浪漫,而是無頭蒼蠅似的亂闖。
喝酒到下午,衛星電話裏仍然沒有消息。
李政夫看起來是輕松一些了,和幾個相熟的家夥有說有笑。
阿裏克塞已是微醺,他摟着蘇城的脖子,一邊噴着野熊似的濃味,一邊笑說:“不管大華實業最終能否成功,我都會介紹朋友給你的。你們的工人素質,讓我想起了以前的蘇聯工人。”
“以前的蘇聯工人?”蘇城有點笑意。
“隻能是以前的了。”阿裏克塞唏噓了兩聲,又哈哈笑了出來,道:“你知道,我們是怎麽形容蘇聯的東西嗎?”
“哦?”
“蘇聯的東西,都是制造給他們的敵人的。蘇聯的導彈,是爲了對付蘇聯的敵人,蘇聯的電視機,也是爲了對付蘇聯的敵人,因爲它們一樣會爆炸!”阿裏克塞說完,自己笑的前仰後合。
聽過這個笑話的俄羅斯人露出會心的微笑。
一邊笑,阿裏克塞一邊給自己灌酒,很快就灌的醉醺醺的道:“我家裏還有一台羅馬尼亞産的天狼星電視機,播放節目的時候嗡嗡叫,屏幕上的雪塊一塌糊塗,不過我喜歡它,因爲它是蘇聯布加勒斯特器材公司産的,不是羅馬尼亞布加勒斯特器材公司産的。”
蘇城拍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說話。每次聽着前蘇聯人的抱怨,蘇城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他慶幸3年前,那些懷着崇高的情感和滿腔的熱忱,想要改造世界的學生們沒有成功。假使曆史換了一個模樣,讓那些懵懂學生歡笑起來,〖中〗國香港和澳門大約都要收不回來了,西***立幾乎難免,新*疆說不得也要從〖中〗國版圖消失,内*蒙、青*海、甘*肅……若是運氣不好,東三省和山*東也會變成獨立王國……至于釣魚島、黃岩島、西沙群島等争議海域,大約永遠也沒〖中〗國的事了。
治大國如烹小鮮。〖中〗國的老祖宗早就說過了,不聽的人,不一定會令自己付出代價,但一定會讓社會和普通人付出代價。相比法國大**的人頭滾滾,十月**的人頭滾滾,蘇聯解體之後的結果,已經可以稱作是幸福了。
阿裏克塞的話也引來了幾個前蘇聯人的議論。他們要麽是前蘇聯的高官,要麽就是高官的親朋好友,即使如今已是富豪,但面對徹底失衡的俄羅斯,說不得還是懷念蘇聯的。
當然,如果再讓他們回到曾經的蘇聯,他們大約是不願意的。
他們用俄語聊天的時候,蘇城輕啜着酒水,權作消遣,也不讓人翻譯。
就在天色将黑的時間,電話鈴響。
房間内的人,頓時像是施了定身術一樣。
從極鬧到極靜,隻是一瞬間。蘇城“喂”的一聲,竟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衛星電話裏,有“呲呲”的電流聲,秦世維的聲音一會尖一會平的說:“我們見到了油氣反應……誘噴未能成功。”
電話裏的聲音是有些大的,幾秒鍾後,就被翻譯成了數國語言。
蘇城身邊,頓時傳來嗡嗡的聲音。
“未能成功”一詞,在李政夫耳中,幾如梵音,他一臉幸福的笑了,像是被寵幸的十八姨太似的,對伊藤信重眨了眨眼。
就在他想說什麽的時候,隻聽蘇城問道:“用原油了嗎?”
“剛剛用到清水,我打電話過來,也是确定一下。”
“用吧。”蘇城接着挂上了電話。
李政夫做了多年的石油行業,雖然不是專業人士,但對試油的步驟是清清楚楚。一聽那幾個關鍵詞,就瞪大了眼睛,道:“你要用原油替噴?”
“嗯。”
“簡直是……一旦把原油灌進去,探井就沒用了。”
“嗯。”
“你……”李政夫也說不出話來了,他其實不是想反對什麽,他隻是對大華的鑽井仍有一線生機感到緊張。
新馬集團的第二口井還沒鑽到位置,眼看着天色已黑,估計要到明天才能試油……大華實業在這個晚上的一線生機,就是新馬集團頭頂的利刃。
這種感覺,令人說不出的發厭。李政夫甚至覺得嘴裏的唾液都增多了。
“叮鈴鈴。”
時隔數小時後,衛星電話的鈴聲,一下子吵醒了一群人。
“我們見到了原油,但未見工業流,準備進行提撈誘噴。”秦世維簡單的一句話,讓衆人陷入迷茫中。
工業流就是有開采價值的噴油量,沒有達到這個标準,油田就不具有開采價值。但是,見到原油确實是一大進步了。
提撈誘噴有點像是二次采油的過程,反複提撈,有可能疏通堵住的油層。不過,這個過程不會太快,有不少油田要提撈數十天才能見到效果。
李政夫不禁雙手合十,像是虔誠求子的十八姨太。
蘇城卻輕輕的松了一口氣,隻要3000米内有油層,他就不算虧。
隻見蘇城沒有絲毫的猶豫,堅定的道:“這口井要持續的撈下去,不管撈多長時間,都要撈下去。”
這是雙方打出的第四口探井了,隻能說庫瓦克油田的儲量不豐。以目前的油田規模來看,蘇城猜新馬集團請來的挪威勘探隊,也好不到哪裏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