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鐵路工人,一邊慢悠悠的用扳手敲打着火車的底部,一邊大聲聊着天他們雖然在上班,但心思就沒有放在工作上。
“嗚——嗚——”
長長的火車汽笛聲突然響起,霎時間蓋過了扳手錘擊車輪的聲音。
兩名鐵路工人驚喜的直起腰來,右側的俄羅斯大媽,踮腳喊:“今天有火車來嗎?”
“聽說增加了中國的車次。”
“來的肯定是國際列車,這個方向,你覺得呢?”俄羅斯大媽擡頭張望,她的腰腿看起來比男人還要強壯,語氣中帶着驚喜。
與她一起工作的是個斯拉夫漢子,雖然身材壯碩,但比旁邊的俄羅斯大媽來,就有點小巫見大巫,如同肥鴨見到了肥鵝。他兩步跳上月台,放眼看了會兒,喊道:“是中國來的車,沒有錯,快點。”
“好,我們走,你帶錢了沒有?”俄羅斯大媽丢下扳手就往卸貨區跑。
斯拉夫漢子跟在後面,一摸口袋,道:“全帶着了。運氣太好了,竟然碰到增加的列車。”
和他們同向奔跑的還有好幾個人,大家你追我趕,間中說說笑笑的,恍惚間有點回到10年前的感覺。
到了卸貨區,國際列車也剛好到站,一名火車工人不等它停穩,就沖上去撬開了車廂,露出裏面滿滿當當的皮鞋。
一群人發出了歡呼聲,完全不在乎這些皮鞋連基本的包裝都沒有。或許正是如此,才給人以更強的沖擊力。
俄羅斯大媽第一個伸出手來,高喊:“我買,我要10雙。”
另一位身材矯健的大媽喊都不喊,沖上去先搶幾雙抱在胸前,然後喊:“算錢算錢。”
後面的人一看,那就上吧。還等什麽呢。
于是,不光是遠處跑來的火車工人,就是本該維持秩序的卸車工人。也跳了上去,抱下數量不等的皮鞋。
押車的中國工人笑呵呵的站在卸貨區的幾個方向,令人不至于拿着貨離開即可。一會兒,就有人帶了紙筆過來,趴在車廂上做記錄:“熱尼娅要10雙皮鞋是嗎?每雙4000盧布,或者是40元人民币,你選哪個?”
“4000盧布。”俄羅斯大媽将一卷盧布遞了出去。這些錢在1年前,還能換到1萬美元,能買幾百雙皮鞋,現在能買10雙,已經令人感到很高興了。
這是大華給火車站職工的優惠,允許火車工人優先用批發價購買物資。由于中國貨本來就便宜。再算上批發價的差額,很多火車工人搶到中國貨,并不是給自己用,而是交給家人出去擺攤。
大華中國方面,并不在乎這個。交給誰來擺攤不是擺攤。隻要能把中國貨銷出去,那就可以了。而且,這招還能順利得到蘇聯鐵路工人的擁戴,令大華的貨運渠道變的順暢無比,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我要 雙!”斯拉夫漢子也擠了進來。大冷的天,他脫掉外套。露出半截胳膊。
大華聘來的俄羅斯留學生,不用等人數錢,就記下了他要的數量。俄羅斯人的操守還很不錯,虛報或者短少金額的情況很少發生。
“還有我的。”後面的人不停的喊。
按照火車站的規矩,他們原本是不能這樣擁塞在卸車區的。但是,蘇聯都解體了,這些規矩誰在乎呢。
如果不是鐵路部門仍然能夠發出薪水,這些職員說不定都不會來了,就像是很多國企工廠的工人那樣。
不過,雅羅斯拉夫火車站的員工們很慶幸自己來了,或者說,是慶幸自己在雅羅斯拉夫火車站上班。
蘇聯的鐵路系統和其他國家的不一樣,他們一個城市往往有多個火車站,開往不同方向的火車分别在不同的火車站内。僅僅莫斯科一個城市,就有9個火車站。雅羅斯弗拉火車站旁邊就是列甯格勒火車站,有開往列甯格勒的快速列車——假如快速列車的司機來上班了的話。
同樣的,莫斯科開往喀山的火車線路,要在莫斯科的喀山站乘坐,開往白俄羅斯的火車線路,在莫斯科的白俄羅斯站乘坐,還有基輔站,庫爾斯克站等等……
蘇聯是世界上最大的國家,占有世界陸地面積的六分之一。上蒼給予他們無與倫比的資源的同時,也給予了他們的交通以無與倫比的壓力。
光是莫斯科前往15個加盟共和國的火車線路,就比歐洲15個國家的線路還要遠,建設難度和資金需求,也高的令人難以置信。
這樣一個龐大的帝國,自70年代以來,就進入了入不敷出的狀态,依靠出售石油和天然氣過活。如果說,赫魯曉夫時代,蘇聯還可以和美國進行全面競争,那麽,勃列日涅夫時代,隻能說是軍事輝煌下的苟延殘喘……那個時候,中蘇之間的政治論戰此起彼伏,兩國關系正常化都無從談起,開往中國的國際列車雖然還存在,其實隻是出于政治利益,雙向空跑而已。
雅羅斯拉夫火車站的工人,也因此成爲了最清閑的火車工人之一。
但在最近幾年,雅羅斯拉夫火車站工人的日子越來越好過了,因爲來自中國的列車總是很有油水,帶着大批的輕工産品,全是莫斯科最緊俏的,這些企業,大都允許允許火車工人低價購買一些産品,令雅羅斯拉夫火車站的工人賺到了不少錢。
雖然不能和蘇聯時代相提并論,但要是和鄰居比起來的話,那好的就不是一星半點了。
“還有别的東西嗎?”俄羅斯大媽忽然喊了起來,大概是看到皮鞋太多了。
記賬的會計看向後方。
負責此事的五郎想了一下。命令道:“去把12号到16号車廂都打開。”
二舅家的老七靈活的像是猴子似的,兩下跳上了車廂,拉開厚重的鐵門,露出裏面的商品。
老七讀了大專以後,尋死覓活的不願再讀書了,老五沒辦法,就把他給帶了出來。正好俄羅斯這邊用人。
不過,老七和家裏人的形象有點不同。老四老五都是肩寬體厚的雄壯身材,老七卻長的瘦巴巴的。脫掉衣服,都能看出肋骨來。隻是在性格上,老七仍然有着荊山人的作風。一點不因爲到亂糟糟的前蘇聯而害怕,反而興奮的厲害,不僅與認識的俄羅斯人打成一片,還以純粹的死記硬背的方式,學會了幾十個俄語句子,比在學校裏的精神頭足的多。
這邊上,俄羅斯人都湧到了新打開的車廂處。
隻見12号和13号車廂裏裝滿了鞋帽等衣物,14号車廂内則塞滿了臘腸和熏肉,15号車廂裏卻是成箱的藥品,16号車廂裏是肥皂等日化産品……
蘇聯經濟雖然癱瘓了。總算還是依着慣性在運行。以高價銷售的産品,比賣到西方國家都劃算。
有好幾個鐵路工人丢下皮鞋去選購其他産品,五郎也不在乎,隻是讓人收拾起來。
火車運輸對他們的出口工作無比重要,因爲蘇聯是一個大陸國家。港口和大城市的距離非常遠,沒有火車的話,物資根本無法運抵。因此,協調列車,保證這些車輛的安全和穩定,就成了五郎考慮的重要事情。爲了讓中蘇火車能夠加開列車。且正常運行,大華投入了相當的精力,甚至免費派遣技術人員來幫忙維護,優先挑選商品又算得了什麽,這個價錢賣給火車工人,大華已經賺的缽滿了。
混亂持續了30分鍾,鐵路工人才戀戀不舍的離開了卸貨區。大型機械開始入場,四郎也把精力放在了早等在外面的小商販身上。
此時的莫斯科,有實力的批發商,财産也不超過1萬美元,能擁有1000美元的商戶就算是不小的了。這并不是說莫斯科沒有有錢人了,隻不過,俄羅斯本國的有錢人,甯願捏着外彙等着物品降價,或者去低價購買工廠,卻不會來做這些小買賣。
大量的購買者和少少的資金,就是中國商品買主的特色。有些商販購買的數量甚至比不上鐵路工人,但大華還是公平的接待他們。
一輛火車的物資,要用一天的時間,才能全部分發完。少說有數千人買到了中國商品。
大華的翻譯們也沒閑着,每記下一筆帳,就會用俄語告訴對方:“歡迎你們貸款購買大華的産品,如果使用人民币的話,我們還會優惠三成。”
說的多了,總有人去銀行,要求貸款人民币。
别看俄羅斯的金融崩潰了,但銀行的業務并沒有停止,尤其是貸款業務,做的更多了。因爲銀行也存着盧布呢。尤其是那些私人銀行,他們的存款準備金也在貶值,那雖然也算是儲戶的錢,但是,如果儲戶的盧布都貶值了,銀行又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呢?
另一方面,由于通貨膨脹的影響,銀行存款的利息也增加了。他們如果不想關門大吉,或者賠錢給儲戶,就必須想盡辦法把錢貸出去,同時收取高額的利息,如今的年息已經漲到了100%,而且随着通貨膨脹的比率還在上漲。
這種時間,貸款卻是比平時更容易。
同樣的一幕,幾年前其實就在中國上演過。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中國,也陷入了惡性通貨膨脹中,銀行給出了 %以上的高息,結果許多人不顧通貨膨脹的影響,甯願存錢到銀行,并幻想,如果我有1萬塊錢,以後啥都不用幹了,每年光吃利息就行了……至于本該劃算的貸款,也因爲銀行的四處奔波,變的好像是不劃算了,那個時間,想要貸款實在簡單,而且是被銀行求着貸款……
新生的俄羅斯,似乎在重演這些,所不同的是,他們的通貨膨脹更嚴重,以至于令人絕望。
隻有販賣中國商品,或者有其他來錢方式的人,才會去銀行貸款。這些未來的俄羅斯富豪們,在用實踐證明眼光的重要性的同時,也令俄羅斯銀行陷入兩難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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