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74年的高峰期,沙特石油公司年産石油5億噸,是中國石油産量的5倍以上。最厲害的是,他們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歐佩克的杠杆能力。
因沙特國家石油公司的原油儲存能力很強,當歐佩克需要減産限價的時候,沙特首先減産,并将原油儲存在自己的大量油罐當中。當歐佩克需要增産的時候,也隻有沙特才能向市場大量原油。這種能力以及長期以來願意承擔犧牲的大度,使得沙特成了歐佩克的主導國家。
其在歐佩克的決定能力,遠超阿聯酋、伊拉克等國數倍。可以說,中東的事情,一半是關于沙特的。
因此,當納斯爾願意幫忙的時候,蘇城回國的道路是非常順暢的。
沙特國家石油公司買單的包機,直抵尖京。
下了飛機的瞬間,納斯爾激動的像孩子似的,高聲問:“免稅店在哪裏?機場免稅店!”
和他一起來的三個沙特人,再次披上了鑲金邊的披風,與納斯爾團在一起,眼内精光的掃視着周圍的一切。
王洲指向右側,道:“免稅不免稅我不知道,機場的商店在那裏。”
“那還等什麽!”納斯爾一馬當先,奔向機場商店,攔都攔不住。
石油企業,尤其是國際石油企業的官員,向來對利潤以外的東西缺乏畏懼。官商勾結的事情幹的多了,也就不怎麽在乎官家了。換成其他的沙特企業職員,别說是前往中國了,就是和中國企業做生意,都能把他們吓個半死但納斯爾隻是看中了中國的旅遊資源,趁着有中國合作企業的時候,就乘興而來了。
當然,還是了美酒!
大量的酒水。
納斯爾抱了整整一箱二鍋頭,準備幸福離開的時候,又看到了進口的威士忌。
他立刻将箱子交給旁邊的人,踮着腳喊:“給我威士忌。”
“要多少?”中方店員同樣懂英文,謹守外交禮節,微笑着問。
“三,呃,10個。”納斯爾已經開始扳手指了。
店員點頭應承,說:“10瓶威士忌,好的,必須支付美元。”
“沒問題,不是10瓶,我要10箱,給我10箱。”納斯爾在國内的時候可憋壞了,和他一起的三個人也是老酒鬼。在沙特的時候,他們都在地下黑市購買威士忌,當地甚至有專門在黑市銷售的威士忌,但是,能夠明目張膽的購買酒水的感覺,實在讓他覺得好極了。
店員詢問了領導的意見後,拿給了納斯爾10箱威士忌。
沙特人仍不滿足,又要了10箱白酒和啤酒,然後又抱又扛的,一副滿載而歸的模樣。
出門的時候,一名将要出去的中國旅客,友好的幫他們打開了門。
納斯爾連說謝謝,然後塞了一張綠色的富蘭克林出去。
等友好的中國人明白,那是1田美元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
蘇城站在車邊,感慨了一聲:導遊的美好時代啊,這麽快就到了。
100美元放在黑市,能換800元人民币了,是普通工人一年的收入。或者說,是農民家庭兩三年的現金收入,在農村做彩禮都是綽綽有餘了。
但是,納斯爾隻是随手遞出的小費,就有100美元。他也許想遞一個10美元或者5美元的出來,或者他根無所謂,就像很多到中國旅遊的外國人一樣,他們大方的出手,訓1練了中國的第一代導遊,不斷的催長着後代導遊的期望值。
然而,能用一個月收入買一套房的導遊,隻生存在于這個時代,尤其是人民币升值以後,冤大頭就越來越少了。
蘇城向幸運兒揮揮手,直奔市區。
納斯爾等四個人,一手一瓶威士忌,一手一瓶二鍋頭,已經喝開了。
半途中,就已宣告癡醉。
納斯爾喃喃的舉着酒杯,說:“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快車裏喝酒,不停的喝酒,要比汽車喝的多才舒服。呃,我明天要去長城,你們去長城都喝什麽酒?我在希臘的時候,喝的是齊普羅酒,非常棒的烈性酒……”
王洲看着這幾個酒鬼,考慮到自己是他們的導遊,不一陣頭大的問:“他們不是不能喝酒嗎?”
“你不要主動給他們買酒,但是,他們要喝酒,你也不要阻止,争取建立一定的關系,咱們以後和沙特國家石油公司打交道的時候多着呢。”蘇城說着,想起了納斯爾甩錢的姿态,又給王洲安排了兩個人,道:“你們互相監督,不允許收取小費,明白嗎?”
“放心。”王州不知道阿拉伯人在國外旅遊的大方程度,昂着脖子保證。
蘇城放心了一些。這些家夥的豪富狀傑,能廢掉一個又一個有事的人。80年代末的中國人,正是思潮湧動的時候,沒幾個能經得起不斷撲面而來的100美元的考驗。
納斯爾等人住進了北京國際酒店。蘇城将他們安頓好,剛走到大堂,就碰到了一票年輕而驕傲的幹部。
蘇城一眼就看到了裏面的候海青,蘇東元在國務院工作的準女婿。和他一起的,還有笑容滿面的蘇刑。
瞅到蘇城的一瞬間,蘇刑的笑容收斂了。但是,他很快又露出了笑容,而且伸出了一個指頭。
蘇城暗歎了一口氣,站在那裏,等着他們走過來。
他其實不想理這個便宜兄弟,可他也不會看見蘇刑躲看走。
蘇刑是個敏感而危險的衙内。到了這個地步,蘇城也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無非是蘇家一系的政治和經濟資源。以蘇刑的年齡,他要再過10年,才能大量的用到這些資源。但是,按部就班在仕途升職的蘇刑,到時候恐怕很難和蘇城對話了。
因此,蘇刑才會處心積慮的打壓蘇城,他必須保證自己能獲得最多的資源,最好是唯一的資源。
蘇城無論願意不願意,都要承受他的挑戰。
蘇刑依舊豎着他那一根手指,快步走到蘇城面前,尖刺的道:“聽說你想收購津石總廠?能的你啊,副部級的企業,要是讓你收購了,豈不是和副部長一樣了?”
在杜利軍貸款1億元以前,蘇刑就不會這樣說了,現在,他卻想讓蘇城含着這塊雞肋。
津石總廠貸出了1億元,合并後的公司是要償還的,而這筆錢的去向估計會很成疑惑,杜利軍要是全部購買了用不上的機械設備,或者車輛等不動産,蘇城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對于一家近乎資不抵債的工廠來說,津石總廠的價值縮水了不止1億元,也許是一反一正的兩億元。即使有瑟坦油田,蘇城也很難承受這樣規模的資金壓力。天然氣的包銷合同馬上要開始了,而瑟坦油田的出産,還遠沒有到能三線作戰的強度。
蘇刑顯然知道這一點。幫津石總廠貸款1億元,即使是副部級的大型工廠也不容易。
蘇城看着對面的幹部群,思索着蘇刑話裏的信息,并微微一笑道:“即使不能收購津石總廠,我也是中國石油總公司的獨立董事。所以,不勞擔心。”
“哦哦,你還真想要個副部級待遇?”蘇刑哈哈大笑,腦袋向後,以獲得同行者的支持。
候海青呵呵的擋在了中間,笑道:“都是一家人。”……”
“誰和他是一家人。”
蘇刑惡狠狠的打斷了候海青的話。
候海青的面子有點挂不住,讪笑了兩聲,道:“行了,都回去吧,咱們也都吃好了。”
蘇刑卻不肯走,昂然道:“蘇董,等你買下了津石總廠,記得請我們觀禮啊。想想也覺得激動,一家欠銀行3億元的工廠,說不定購買了一批無用的東西,不知如何在蘇董的手上煥發生機。”
這句話,說明蘇刑與津石總廠的牽扯頗深。
蘇城皺眉問:“是你幫津石總廠貸款?”
“如果杜利軍不願意,誰都沒轍。”蘇刑哼了一聲,道:“怪就怪你,把人家逼的太緊。”
津石總廠在國際石油展上大敗而歸,訂單總額不到100萬美元,都賺不回展會的投資,杜利軍也因此喪失了信心。
蘇城一想就明白了,道:“杜利軍甯可工廠損失1億元,也想留在廠長的位置上?這有什麽好得意的?”
“你也不是什麽好鳥。堂堂副部級企業,你就想趁着機會收購,我告訴你,能賺錢的工廠想都甭想,爛攤子有的是!”蘇刑說着收起戾氣,又笑了起來:“總之,祝你收購成功。”
蘇城失笑,道:“我的回旋餘地大的很,不收購津石總廠,也不會損失一毛錢。倒是你,先把自己的爛攤子收拾清楚吧。”
“你放心,貸款手續幹淨的很,再說,這件事情和我無關。”蘇刑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然而,邊上的候海青已經聽出了危險,扯了一把蘇刑,附耳道:“别亂說話,貸款和你沒關系,有什麽幹淨不幹淨的。”
蘇刑掙脫了一下,擡頭正好看到蘇城離開時的笑容,不忿的道:“他能把我怎麽樣,一個私企老闆罷了。”
“唉,那中國石油總公司的獨立董事又算什麽?津石總廠是石油系統的廠子吧。”候海青的經驗比蘇刑深的多,滿腦子都是爛泥的概念。
蘇刑有些心虛,仔細回想了一遍過程,膽子又大了起來,道:“放心吧,幹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