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下,對萬省長笑道:“國家計委的話,我也許能找到人,鐵道部能不能請省裏出面,協調一下。我們可以簽訂長期運輸協議,總不會讓他們虧。”
他想的是體改委的丁司長,一來二去,兩人也算熟悉了。
萬省長聽他的話,眼皮一下,轉而笑道:“好,那我們就按這個分配方式,分别攻關。不過,運輸液化石油氣的列車,鐵道部還沒有,這方面,估計要耗費一定的時間。”
蘇城微微點頭,倒沒有當作一回事,在他想來,鐵道部在山”西的建設項目極多,處處需要政府的協調,這就是萬省長談判的資,液化天然氣的列車雖然昂貴,但是有5年的長期協議支持,總不至于舍不得吧。
霍昌動了一下身子,附在蘇城耳邊,道:“煤礦。”
蘇城有些猶豫的微微搖頭,沒有馬上說出來。煤礦有錢就能買,空手套白狼的話,吃相就有些難看了。
他不說出來,萬省長自然不會逼問。
雙方又談了一些細節,約定下次商談的時間,然後各自回轉。
霍昌略有失望,問道:“蘇董,咱們不趁着石化基地未建好開口,人家估計不會便宜賣煤礦給咱們了。”
“煤礦價格不穩,且不急着出手。”這是蘇城長時間思考後的結果,也是來源于記憶中的結論。他停了一下,道:“現在的重中之重,是把從巴西拆解的三套氣頭甲醇設備全部運回國内,争取在前半年,完成這些購買事項。”
如今已經是2月,離前半年結束,也就是4個月的時間。霍昌覺得時間緊迫道:“咱們在美洲和新西蘭購買的幾套設備,都沒有談下來,前半年運回國,時間太緊,成就高了。”
“這時候多負擔一點也正常。”蘇城心想,等到後半年,中國再次被各國封鎖,那才是純靠自己的時間。于是他又加了一句:“現在多花錢,以後少花錢。”
霍昌不明所以,但還是照舊去辦了。
春節前的幾天。蘇城和萬省長等一行人,前往北”京拜年,一路上聊天調侃,希望盡快拿到批文。
然而,到了京城,全然不是這樣。
萬省長前去拜訪鐵道部根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而計委也明确的告訴蘇城,石化基地即使批複,也隻允許外銷,不允許内銷。也就是說,在山”西建立的石化基地生産的甲醇隻能銷售到國外去……
這是計委的殺手锏,以中國目前的生産形式,内銷容易外銷艱難。50萬噸的甲醇,要是全部外銷,等于讓山”西的石化基地去死。從山”西可以輻射全國銷售,要是把銷售地區放在海外,運輸成會侵蝕一半以上的利潤。
這等于是一種反對了。實際上,計委能夠決定的也就是國内的市場,如果有家企業是出口導向型的隻面向國外市場銷售,計委根是管不着的,說不定還會有多項優惠政策。
農曆二十九日,拜年工程基結束。
蘇城和萬省長碰面,滿臉的沮喪。
“這樣一來,貸款很可能也批不下來了。”萬省長歎了口氣,道:“我守了幾天,鐵道部的意思,就算是有機車,能安排貨運,也要等5年左右,讓我們預估生産狀況……”
“我們最多兩年就能把石化基地建起來,一年時間就有産品進出了。”蘇城失望極了。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挫折。而且,石化基地與阿布紮比的油田其實是聯系在一起的,要是無法按期完成石化基地,那會造成連鎖反應的。
無法完成合約的緊箍咒,瞬間勒緊了。
蘇城再次追問道:“台塑也會參加此次投資,這方面,鐵道部是否考慮到了?”
萬省長搖頭,道:“他們隻是說運力緊張,沒有能力增加運量,也就說,液化石油氣車根不會增加,甚至每年百萬噸規模的運輸條件都無法達到。”
鐵道部是少數沒有被裁撤的經濟部。它在30年前和30年後的戰鬥力都是差不多的。
蘇城歎了口氣,道:“我也不認識鐵道部的人了。還有辦法嗎?”
“喬書記昨天去國務院拜訪了相關領導,沒有什麽結論,主要是讓我們和相關部委商量。”萬省長的心情,比他還要沉重,枯坐着道:“蘇董,是否可以考慮,把甲醇生産的原料,改煤炭呢?這樣的話,不是既靠近原料産地,又能方便銷售,也減少了成壓力。”
蘇城心想,對你們省裏來說,煤頭石化自然不錯,但對我來說,那就是吃力不讨好了。
他心裏清楚,最多5年時間,也就是1994年末,全球甲醇價格會達到一個高峰,每噸500美元。再加上人民币對美元彙率并軌,500美元可以換到4400元人民币,可以說是曆史最高價,是 10年後的價格的2倍。
這其中的超額利潤,足以彌補一切損失。煤頭相對氣頭的成優勢基化烏有。相反,于氣頭甲醇的生産工藝簡單,一旦生産穩定,增産也非常容易,比起煤頭天然氣動辄十幾億元人民币的投資,氣頭的一次性投入也低。
但是,一切的基礎都是石化基地能夠建立起來。
這可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設施,就能解決問題的。一個石化基地的面積,比一個縣城還要大的多,自成城市都沒有問題。
“氣頭甲醇和合成氨,是大華實業确定的生産方式。”蘇城露出一個抱歉的表情,瞬間又接上,道:“無論如何我們的石化基地都要建起來,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我們會介紹台塑集團,在貴省進行投資的。”
這是蘇城第一次露出撤退的意思,心裏同樣無奈的緊。
萬省長能夠理解蘇城的選擇如果鐵路搞不定,氣頭甲醇是搞不下去的。但是,他還想繼續努一把力,咬牙道:“如果大華實業投資的煤頭甲醇的話,我們可以借幾個煤礦。”
“嗯?”
“大華立刻可以得到煤礦,無論是組織生産銷售,還是囤貨都可以。而且不用先付錢,等到煤頭甲醇投産并且産生利潤以後,再用這筆利潤支付煤礦的錢。”
這等于是白給蘇城幾個煤礦了。純以價格論,最少是幾千萬元。
蘇城再次猶豫了一下,還是抱歉道:“煤頭甲醇,實在不是我們想搞的技術。”
他在山”西投資,很大程度上是看重了山”西的煤炭資源。就時間而言,隻要給他2年時間,解決了天然氣包銷的難題立刻就能攜勝利之勢,遍訪山”西之“名山大川”。到時候,自然是想要哪個煤礦,就能得到哪個煤礦。
這種中國的政治商業,其實也是外國人遵循的政治商業。先冒風險,再得厚利皆是如此。山”西的煤炭已經采掘了數百年,富裕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他們非常清楚自己腳下的土地價值。就算是在煤炭價格低緩的時代要想獲得那些儲量過億的煤礦,也是非常艱難的。傳說中一夜暴富的故事中,除了官宦子弟,即使是最好的時間,能夠廉價拿到的煤礦,最大不過是千萬噸級别開采二三十年,總價數億元人民币罷了。
要想拿到好煤礦首先就要與政府進行深度合作。
但是,萬省長的要求,顯然是蘇城無法達到的。
虛晃幾槍後,萬省長告辭離開。
兩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心情都好不了。
蘇城定了晚上的飛機,準備今天就走。明天就是年三十了,留在北京,也無法辦事。
他腦袋裏轉着念頭,自斟自飲的喝着茅台。平日宴請,他最多喝三四兩酒到頭,今天卻控制不住的往裏倒。
他又倒滿了一杯,正要喝的時候,酒杯卻被人給蓋住了。
“蘇董,怎麽一個人喝悶酒?”來的人竟是王勝。
蘇城大着舌頭道:“你怎麽來了?不回家過年了?”
“我接老婆孩子來北”京玩,今年在大陸過年。”王勝笑了笑,又問:“談的不順利?”
蘇城搖頭。
“總不至于比阿布紮比難吧。”
“阿布紮比,我知道結果。這一次,我不知道。”蘇城喝的有些頭昏,順口就說了出來,轉瞬打了個哆嗦,有些清醒了。
王勝卻以他說的是王儲,于是笑道:“在大陸,你也可以找一下上層嘛,鐵道部不能解決的事,到了上面,說不定就是個小問題。”
蘇城似明非明的點頭,卻笑道:“他們找過相關領導了,事兒太小,還是打回來了。”
王勝看到蘇城這樣,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反而笑的很開懷,神秘兮兮道:“蘇董,我們台塑,有一個大計劃,估計會在下半年實施,到時候隻要通過,無往不利,你現在的優惠條件,根不算什麽……”
蘇城喝的半暈不暈,看着面前這個台灣老男人操着一口嬌滴滴的台灣腔普通話,笑的咧開嘴,就差伸出個蘭花指,忽然震了一下,一下子想到了他們老大,王永慶說過一句話:
過去國家的強弱,決定于她的鋼鐵生産量,但是今天的情況不同了,轉變決定于石化業的産量,全世界都在往這方面發展!
他一下子酒醒大半,台塑會和自己合作,絕對是有大事件,自己在山”西搞不定一個石化基地,但是他們曾經可是輕松的就讓中央領導人在廈”門畫了一圈……
蘇城耐着惡寒,回了一個傻笑,一把伸手握住了王勝道:“來來來,陪我喝幾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