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隻有 公裏不到,地區設計院請來的設計師一邊勘測,後面同步動工。
荊山以西是連綿的大山,東西南三個方向尚算平坦,隻是丘陵狀态,一路開過去并不艱難,大量的土方和挖掘工作機械進行,但人力也是少不了的。荊山村的男女老少全部出動也不過兩三百号人,再加上工程隊的一兩百人,500人實在不多。鋪在幾公裏長的工地上,像是撒胡椒面似的,轉瞬就看不到人影了。
徐麗雅在家蒸饅頭餅子,讓蘇城也上工地去,他沒有掄過大錘,就學着推獨輪車,将挖掘出來的土方填到凹坑中去。就是這樣,表舅們還嫌棄的揮手,說:“城子就不要占地方了,到邊上歇着去吧。”
蘇城知道大家是怕自己累着,隻是這樣的勸休方法,實在凄慘了一些,于是又拿了個鐵鍁去幫忙,很快也被趕走了。
周圍人都繃着笑,最後是姥爺将他派遣到了火頭軍,幫着一群叔叔嬸嬸熬粥燒水……
第二天,
旁邊的幾個村子,都派人來幫忙。要說起來,寒冬時節修路頗辛苦。但冬天是農閑時間,要是到了春夏,專門請施工隊來,速度慢不說,成也會高上不少。
蘇城頗感慨,裝模作樣的拄着鐵鍁,笑道:“大夥兒還真是熱情,這有幾百人來幫忙吧?”
“可不是白幫忙的。”姥爺戴着狗皮帽子,手上拿着一個地圖子,道:“他們都是路兩邊的村子,等咱們主路通了,一樣沾光。新光村的老陳剛還找我。想借我們的推土機用。”
“那就借給他們呗。”
徐寶明“嗯”了一聲。道:“借是得借,但要咱們幫忙出錢。新光村都是窮漢子,有力氣幫忙。沒閑錢雇車的。”
蘇城這才明白過來,他們是用勞動力還錢。
他歎了口氣,道:“我們出錢就我們出錢吧。他們也是全村出動吧。應該的。”
爺倆正說話,一輛切諾基停在了村頭的路基處,副駕駛座上的男人下來,就高聲喊:“誰是負責人?”
徐寶明奇怪的看了一下車牌,面色一變,道:“是縣委書記的車,唉,我去招待,你去看看前面的工地吧。”
“有什麽關系。”蘇城挑挑眉毛。笑道:“這縣委書記别是來打秋風的,昨天是縣長,今天是縣委書記。一天都不讓人清閑啊。”
“别亂說話。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刺史。你如今是做生意的。和氣生财,不要随便得罪人,錢書記是京裏下來的幹部,聽說還出過國,莫讓人給小瞧了。”徐寶明特意點,也是因蘇城對茹縣長的态度冷淡。身在巴縣,要是把兩位主官都給得罪了,那還真是的是寸步難行。
蘇城隻是點頭,也沒将一個縣委書記看在眼裏。要說起來,巴縣的縣委書記才是正處級的編制,這種職位的官員在勝利油田不說滿地跑,堆起來也能砌個人牆了。
當然,地方的縣委書記要比處長們威風多了,百萬民衆的父母官的身份,從周圍村民繞路走的形狀就能看出來。
到了跟前,姥爺微微躬身拜見,卻見那錢書記隻打開半截窗戶,隔着玻璃,道:“你們這條路,就是人家捐建的?”
看他的模樣,蘇城就是一陣不爽,将臉偏了過去。
錢書記的秘書有些面熟,笑呵呵的看着蘇城,卻沒有說話。
徐寶明卻沒覺得怎麽樣,笑道:“是我外孫蘇城捐建的,他在外面闖下了一番事業,就援助鄉裏。”
錢書記是個字臉,天庭狹窄,喜怒不言語色,道:“我知道,蘇城是買下了海外油田的那位蘇城吧。聽說你的資金鏈挺緊張的,怎麽還有錢修路。”
能說出這個話,說明這厮真有可能是留學回來的,而且還是關心時政要聞的。蘇城簡單的回道:“缺外彙,不缺人民币。”
“你這個話,我在京裏常聽。”他不說“北*京”而說“京裏”,頗有點時髦氣息。
蘇城笑笑,沒回。
錢書記有點不高興,徐寶明想到一個傳說,忙道:“錢書記是從北*京來的幹部,眼界就是不一樣。”
對方果然哈哈笑了出來,道:“京裏的風華确實不同,出京的時候,最喜到胡同的國營店裏吃早餐。咱們巴縣的國營店就不說了,全是養老的地方……”
他說起京城就滔滔不絕,徐寶明勉力迎合了兩句,也跟不下去了。
錢書記覺得無趣,收起笑容,裝作不經意的問:“蘇城啊,你有沒有轉國籍啊?”
“轉國籍?”
“就是弄個美國綠卡什麽的,或者香港的身份證。”
蘇城詫異的搖頭,道:“沒有。”
“不是華僑?”
“不是。”
錢書記滿臉的失望,眉頭皺的都要從太陽穴跳出去了。他不甘心的問:“這麽說,你是純粹的中國人了?身份還是中國人?”
“是,中國人。”
“我知道了。”錢書記搖搖頭,将窗戶給升起來了。
他的秘書快速擺擺手,司機自動倒車,向村裏開去。修路基的地方又髒又亂,不是富貴人呆的地方。
“這是什麽情況?”蘇城還以錢書記是想弄點款子的,未想竟然一聲不吭的走了。
他的秘書還留在原地,笑了下道:“錢書記對華僑和外商比較有興趣,咱們内地的投資,主要是縣長的工作範圍。”
“還有這樣的分工?”蘇城奇道。
“錢書記是這樣分工的。”秘書說到這裏,停了一下,笑道:“城子,你真不認識我了?”
蘇城一愣,敢情是熟人,于是趕忙擡頭去看,琢磨半天問:“你姓劉?”
“是。”秘書面貌端正,鼻梁挺直,算的上俊男一名,聽蘇城猜出自己的姓,才指着鼻子笑道:“劉飛,還記得嗎?那年咱們一起上廁所,我扒了你的褲子,上面粘到了尿,氣的你啊,下午自習課都沒去。”
劉飛說着哈哈大笑,仿佛兒時趣事。
蘇城滿臉的黑線。這可不是真的兒時趣事,這是高中時發生的事了,那個時候,他隻有一條褲子,沾上了尿液,自然得洗好晾幹才能穿,下午課當然不能去上。
記憶中的劉飛,是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喜歡惡作劇的家夥,他是團委和學生會的活躍分子,經常組織文藝表演,和女生們一起同台獻技,并且以捉弄同學,作奉獻給女生的大餐。
如果有人生氣,他就會摸着對方的腦袋說:“你不會真的這麽小氣吧……”
蘇城正想着,腦袋上已經落上了爪子。
劉飛一邊揉他的頭發,一邊像老朋友似的笑道:“你不會真的這麽小氣吧……”
蘇城躲開了他的爪子,微微一笑道:“現在看,你還真沒怎麽變。”
“可不是嘛。”作享受快樂的人,劉飛很可能已經忘記了那些惡作劇,或者沒有将它們放在心上,此時自信滿滿的笑道:“蘇城你夠厲害,衣錦還鄉了,聽說是在勝利油田吧,競标海外油田,有沒有給你晉升?”
“我已經不算是體制内的人了。”
“下海了,厲害!”劉飛翹起拇指,笑了笑,突然想到似的,道:“對了,你要有時間的話,最好還是辦一下修路的手續。”
“茹縣長說,他辦手續了。”
劉飛露出神秘的笑容,道:“茹縣長是茹縣長的,錢書記是錢書記的。”
蘇城恍然,毫不奇怪的問:“多少?”
劉飛一怔,豎起兩根手指。
“2千?”蘇城想,這厮胃口真不小,這是 個月的工資了。
劉飛卻搖頭,道:“什麽 00,是2萬。你也是做大生意的人了,咱們還用千這個單位?你放心,咱錢書記不是貪污**的人,這筆錢是交給城建專項建設資金的,收上來也是用于城市建設的。”
他的語氣仿佛和蘇城很熟的樣子。
蘇城還沒說話,徐寶明已經生氣了,大聲道:“我們自己建路,縣裏不幫忙,怎麽還要收錢?”
劉飛不慌不忙的道:“你們這條路,要占多少土地,你們算過沒有?這些土地,都是公共的。”
“那都是荒地。”
“荒地是國家。”
徐寶明說不過他,氣的哼哼道:“什麽專項資金,還不是他說怎麽用,就怎麽用。”
劉飛不理他,面向蘇城,笑道:“蘇城,咱們是同學,我也給你透個底。招商引資是茹縣長的工作,我們錢書記不求着你辦什麽事。人家的關系在京裏,要是用錢的話,人家自然找上面要,怎麽說呢,無欲則剛,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徐寶明聽到這裏,拉拉蘇城的胳膊,道:“那我們先緩緩,這麽多錢,不是一時半會能弄到的。”
“你們找茹縣長也沒用。”劉飛笑了一下,走了。
留下爺倆,徐寶明歎口氣,道:“蘇城,這個錢,我看還得交。我們集資吧。一家50塊,再加别的村子的,也就差不多了,我去說。”
徐寶明挺直的脊梁,都有些駝了。
蘇城一把拉住姥爺,道:“他這是要拿咱的錢去填自己的小金庫,不合适吧。”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
“不能這樣。”蘇城不放手,道:“我去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