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日本通商産業省邀請中國石油總公司，以及中國石油總公司勝利油田，前往參觀。讨論技術和資金合作事宜。”伍宏将公文念了出來，放在桌，道：“這是總公司轉下來的，魯局長據說也會去，給了咱們5個人的名額，有一個給了蘇城。”
林永貴“哦”了一聲，拿起公文看了起來。0年代是出國熱的時間，不像後世的高級官員都已經開始去阿爾及利亞了，這個時代的高官連歐洲都沒有玩好，瘾頭極大，出國名額因此非常受歡迎，可以算是一種硬通貨。
用來交換資源的話，4個留學名額換4輛車是沒什麽問題的。
不過，林永貴已經去過日本好幾次了，見是東京、名古屋、大阪等常見地方，沒什麽興趣的道：“我就不去了，給老周安排一個位置，剩下的，我回頭問一下。”
“好的。”伍宏也沒指望由自己安排。
林永貴也不真的需要去問，不等到中午的時間，就有下面的廳處級幹部來彙報工作，到了下午，幾個二級部門和三級部門的負責人，也想方設法的來打問消息。
出國毫無疑問是福利，至于真正技術官員，也不是完全不考慮的，總公司戴帽子下來的名額，通常就是技術官，按照這份公文來說，就是蘇城了。
至于剩下的4個名額。毫無疑問的屬于福利範疇。
到了第二天，4個人選就挑了出來。
其中，魏孔憑着多年兢兢業業的服務，成爲代表團的副領隊，和純粹的福利性質不同，他是要做各種瑣事的。即使如此，魏孔也高興壞了。見到蘇城就說：“我這次去了，一定要把日本的清酒喝個夠，喝不醉的是狗。真羨慕你們年輕人啊，可以去找日本姑娘談情說愛……”
“那個不叫談情說愛。”蘇城瞅了他一眼，笑道：“一個人一天幾百日元的補助。喝一頓清酒就沒了。”
“換點外彙而已，也不看你魏哥我是做什麽的。”魏孔拍着胸脯保證，他是管三産的辦公室主任，勝利油田的三産卻是能出口的原油相關産品，兌換幾千美元沒有任何問題，這也是他這個辦公室副主任份量重的地方。
蘇城笑道：“隻要你舍得喝，那我就陪你好了。嫂子怎麽說？”
“嫂子說，女兒學英語，讓我帶個日本的小錄音機回去，如果我喝酒的話。就擰斷我的腿。”
蘇城看向魏孔兩腿之間，道：“嫂子真兇悍。”
“國外的事留在國外，你嫂子再兇，也到不了東京，咱們少喝一點酒。誰都不說，誰都不知道。”
蘇城哈哈大笑，笑道：“你到了日本，估計沒這麽輕松。”
他對森山野仁一行非常關心，發現他們一路去了大港、冀東等地，對淺海石油鑽采技術的關心明顯非比尋常。這一次又是以技術合作的名義去的，因此猜測，此行估計會多出事端。
魏孔不在意的道：“我隻負責咱們勝利油田的5個人，嘿，還有一個是我自己，剩下的部門的，有他們的管家。”
“也就是總公司。”
“聽說精簡了人員，但不會隻有總公司。”
出國前的幾天，蘇城特意在幾家公司裏走訪了一圈，又将五郎和他的船工朋送到福建和廣西去考察，中船桂江造船廠給水産廳漁政處做的 0噸級漁政船反響不錯，山東、浙江等地的水産廳因此都有興趣，聯絡生意的同時，還能避開翻船事件的調查。
除此之外，一次的翻船事件也讓蘇城看到了親戚的好處。要不是知根知底的五郎在跟前，他要想沒有手尾的處理此事是相當不容易的。如小胖這樣的朋，對個人而言都是越來越少的，而親戚是越來越多的。而且，打斷骨頭連着筋，尋常的不規矩可以由制度來規範，非同尋常的利益下，外人終究是沒有親戚穩妥。
相比兄弟阋牆的條件，生意夥伴之間的欺騙就太平常了，甚至連新聞都算不。
有鑒于此，蘇城幹脆拿了兩萬元，讓徐鳳帶回家去，一半交給母親，一半交給族中，讓他們先把祠堂重修起來，然後再帶三郎出來。
對中國人來說，祠堂就像是村口的老槐樹，既是凝聚也是标志。是孩子們可以光着屁股追逐，老人們可以下棋打牌，女人們可以八卦聊天，男人們打屁休息的地方。
它還是一塊誓言碑，是由祖宗和所有血親共同立誓的地方。背棄不知在哪裏的祖宗也許是容易的，但是，背棄生之養之的土地，背棄熟悉和喜歡的人，是不容易的。
一切準備妥當，蘇城選擇火車軟卧前往北京，再搭乘日本航空公司的班機前往東京。
在機場，他才與魏孔、老周等人彙合。
老周也是五六十年代，因爲油田大會戰，而從大慶油田被派遣至東營的，一晃30年過去了，他也到了要退休的時候，林永貴因此給他留了一個名額。
老周顯的很振奮，在機場買了一杯可口可樂的易拉罐，慢慢的抿着喝，像是孩子似的。
他看着換穿了名牌西裝的蘇城，笑道：“你們趕了好時間啊，等你到我這個年紀，估計都懶得出國玩了。”
蘇城笑道：“您要是好好保重身體，等再過一些年，也可以自己掏錢出國玩了。”
“哪裏舍得。”老周搖頭道：“這趟回來，我準備買個好點的電視機，以後就睡家裏看電視得了。”
“那也不錯。”蘇城心裏則感慨的說：看來。每一個做技術的人，都有一顆宅心。果然做技術的都是仁厚之人啊。
魏孔還是典型的中青年幹部，繞着座椅根本舍不得坐下來，看見前面有地勤出現，馬拉着蘇城說：“來了來了，飛機了。”
蘇城被拽的站了起來，發現前方已經蜂擁了百号人。不由問道：“這麽多去日本的？都像是幹部？”
“這些都是咱們團的。”魏孔奇怪的看了蘇城一眼。
“都是咱們團？你不是說精簡了人員嗎？”
“當然精簡了，你看那邊，總公司政策法規處本來要派4個人。現在隻派了2個人，是精簡最多的。老幹部局本來要派6個人，精簡了2個。你知道這有多難，還有财務部，也從3個人精簡到了2個人……”魏孔介紹的同時，大家已經開始排隊了。
長長的登機隊伍，霎時間撒出去百米之遠，煞是壯觀。
魏孔擔心蘇城認錯人，将 多人的總公司團隊說完，又一指邊，道：“穿大衣的是國務院外事辦的陪同人員，3個人。然後是僑辦的2個人，再是外交部的3個人，化工進口總公司的個人穿的全是青色的外套，組織部的2個人是灰色的，宣傳部的5個人。随同兩個記者，供銷總社的4個人，中國銀行的3個人……”
蘇城傻乎乎的從左到右，從前到後的看過去。
100多個人，要麽西裝要麽大衣，手提的不是公文包就是小提包。每人一個大箱子，好像真的像是一支龐大的技術代表團。
但蘇城知道，這裏面要是能有5個人做事，那就阿彌陀佛了。
當然，實際也不可能隻有5個人做事。每個單位都會派一個自己的管家，像是勝利油田就派了魏孔，他是要做事的。外事和外交部門的工作人員也閑不下來，如果隻派5個人的話，他們也許派一個領隊就夠了，如今有100多号人，領隊的數量自然也要增加。
此外，每個部門出國都是有說辭的，無論有必要沒必要，報告總是要寫的，照片總是要拍的。一些大單位，說不定還要專門派保管錢和采購商品的人……要是由管家一個人負責，那權責就太大了。
假如有單位一把手或二把手出門，通常還會帶一個秘或專職翻譯，再加原本配備的翻譯數量加倍再加倍，當代表團膨脹到50人的時候，膨脹到100人就太容易了。
蘇城歎服的道：“石油技術合作，供銷總社都要去，他們要在大阪開門店嗎？”
孔趕緊豎起指頭道：“這是還賬呢，人家去美國考察的時候，可是送了2個名額給我們。”
“賠4個回去？”
“美國和日本能一樣嗎？一個美國的指标要換2個日本的指标，這還是情價。”
蘇城聽的一笑，好奇的道：“那歐洲呢？”
“巴黎是最貴的，能換2個美國，倫敦和美國差不多。其他都要補點什麽。”大約是臨飛機了，魏孔八卦之心大起，悄悄的道：“你們公司要是能弄到法國的指标，可得好好留着，能換一個美國留學的名額。”
“公費？”
“想什麽呢，隻能是自費。但你可以再想辦法換獎學金啊，你畢業的時候，我記得北大就有好些個出國獎學金名額。”0年代末，出國并不是自由的，所謂“來去自由”的說法尚未出現。因此，自費留學的名額，甚至僅僅是辦理護照，都需要門路。
蘇城和魏孔一邊說話，一邊了飛機。由于級别的關系，他們這些油田官員都得坐經濟艙，頭等艙是屬于組織部、宣傳部和石油總公司的。
雖然明知這些高級官員并不了解技術和石油，但日本通産省的官員還是殷勤的陪在跟前。
這讓蘇城起了警惕之心。這些家夥對淺海石油鑽采技術的熱情，已經超過普通商業間諜的好奇了，不免讓人疑窦叢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