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讓康明東坐下,才道:“這一次我沒辦法,但是,以後你們可以注意收集證據,最好是用錄音機把現場的聲音錄下來,用照相機把現場的損失拍下來,一方面可以用來做罪證,一方面也可以提起民事賠償,讓油耗子賠錢給油田,再倒逼他們家裏人作證。【 _】”
“民事賠償這個好,就是麻煩了一點。不過,錄音機有點難吧,那麽大個東西拿出來,隻要不是傻瓜,誰會說?”康明東笑了兩聲。
“有小的。”蘇城伸手比劃了一下,笑道:“現在能買到的估計都是日本貨,德國應該也有産……”
“進口的錄音機得好幾百塊吧?還有空白磁帶的消耗。”康明東一臉的愁眉苦臉,出門去了。
司空嘉做着記錄,對蘇城笑道:“聽說的外國人有一種機器,不用磁帶,一次存幾百分鍾的對話,還能直接copy到電腦上,想擦就可以擦掉,非常方便。咱們要是有的話,康處長就不用這麽愁了。”
“是固态存儲器吧。”蘇城心想,她說的大概是mp3的前身了。隻是,這種東西的價格,怎麽想都應該有幾千上萬盤空白磁帶了吧。
司空嘉訝異的道:“你真的很關心電子行業呢。”
蘇城暗道:全都是我用過的東西,能不知道嗎。
兩人說着話兒,康明東又風塵仆仆的回來了。還是一樣的動作,先摔帽子,再端别人的水喝,最後才道:“我找了管财務的主任,說不行,沒這個錢。馬勒個巴子的,一百萬的這個什麽感應器做了,幾千塊錢的磁帶搞不成。”
康明東越說越氣。
在場的幾個年輕人也感同身受。有人直接道:“就該再來一次嚴打,這種油耗子,槍斃一個少一個。”
康明東拍桌子道:“還槍斃,現在連勞教都不夠。再過幾天,前面關進去的人出來了,肯定更瘋狂。這些人,爲了偷幾百塊錢的油,才不管你的管道值幾萬塊,更不管延誤生産……”
聽到這裏,蘇城擡起頭來,道:“康處,财務不給錢,我捐一批錄音機、空白磁帶還有照相機給保衛處,你敢不敢收?”
“咋不敢收。”康明東坐了起來,又不放心的道:“蘇廠長,我們現在是4個隊,那就要4個錄音機呢。”
“我讓人給你送來。”蘇城再不多說,出門打電話去了。動作爽快的讓人吃驚。
司空嘉久在學校,何曾見過蘇城這種作風,訝然的同時,也非常好奇。
她的程序員同學則拉長了臉,對蘇城的顯擺不以爲然,想罵一句“暴發戶”,又不敢——人家是幹部身份,邊上還坐着一個保衛處的處長呢。
不大一會功夫,楊主任坐着廠裏的吉普,拉着四個錄音機,四個照相機和一箱空白磁帶過來了,說道:“蘇廠長,機器是從庫房裏提出來的,磁帶和膠卷是在商店買的。最小的錄音機就是這種了。”
蘇城買了一批電子産品,準備當作過年的福利,其中最好的幾種,就包括日本三洋的袖珍收錄機,以及國産友誼照相機,前者要340多元,後者則要1 元。區别在于,收錄機屬于家用電器,照相機不算。
日本産的收錄機,是這個時期能買到的最好的收錄機,隻有大約兩個巴掌的大小,康明東以前見都沒見過,大喜過望的問:“這是給我們的?”
“沒錯。康處長看一下裏面的條款。”楊主任突然拿出一張紙,道:“四台錄音機和照相機的所有權屬于濟南動力機廠,我們有權收回。空白磁帶共100盤,膠卷50件,全部有編号,用在了哪裏要有記錄,不能拿給私人。”
這自然是蘇城的要求。雖然是大華實業采購的東西,但濟南動力機廠是他的全資公司,不會有公家錢的問題,到時候兩家再結賬就行了。
康明東不太習慣這樣的條款,不過,既然是楊主任而非蘇城提出的要求,他也就不好讨價還價。
簽字後,四個袖珍錄音機捧在手裏,康明東臉上又露出笑容,對蘇城道:“我在部隊的時候,咋就沒遇到蘇廠長這樣的人呢,擁軍模範呐。”
“這是大家都好的事。油耗子擾亂油田經濟,對我們都有影響。”蘇城說這個話的身份是承包油田的老闆了。私人油井出的原油往往賣不上市場價,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偷盜來的黑油。說是偷,但那數量之多,完全能夠滿足油田林立的小型煉油廠和化工廠。黑油價格低了,承包油井就賣不上正價。
康明東不明所以,哼哼哈哈的應了兩聲,就急匆匆的找插銷要試用。
蘇城向司空嘉輕輕一笑,提前走了。
這天晚上的油耗子,可以說是最倒黴的。
手持“袖珍”錄音機和照相機的保衛處成員,興奮的像是注射了汽油似的,滿世界的蹦達,抓住一個油耗子,就非要用上錄音機不可。
未經組織鍛煉的油耗子,哪裏承受得了這麽多的人的快樂,大都乖乖說話了。
再把人送到派出所去的時候,康明東說話的聲音都硬氣許多。
當日落的17個油耗子,幾乎全都進入了刑事拘留的程序。證據充分的情況下,少說得勞教一兩年。
最慘的是,他們還要承擔附帶的民事賠償。
接下來兩周時間,油田痛并快樂着。
由于油耗子的幹擾少了,數百口油井不用非故障性停産,采油廠的效益不免增加。但是,各地産生的矛盾沖突則爆發了出來,剪電線、阻礙施工之類的事情,時有發生,讓油田上層疲于應付。
這些既有家族行爲,但更多的,還是黑社會雛形的團夥報複。
眼瞅着就要過春節了,林永貴和公安局領導都很緊張。
“安定祥和”是一個硬指标,但以油耗子們現在鬧騰的樣子,春節竟似要過不下去的樣子。
林永貴不能容忍自己的首戰打成糨糊,見保衛處的工作進入正軌,便給公安局施加了巨大的壓力。
他還是東|營市政府的領導,局長張雄頓時感受到了碩大壓力!
他是有苦難言,也覺得灰頭土臉,面上無光
油田比東營市還要大,全是雜草叢生的荒地和野蠻鋪設的裝備油管。如果不偷油,隻搗亂的話,辦法實在太多了。
見到護衛隊過來,身子一低就找不到了,尋着合适的時間,鑿開抽油管轉身就走,或者往油井的齒輪箱裏丢一把釘子。他沒得到好處,油田的損失卻極大。
這種情況下,溫度感應器也難發揮作用。等到監控台發現溫度變化的時候,搞破壞的人已經跑了——他們并不需要花費時間裝載原油。
除此之外,油耗子們也漸漸摸清了被抓的秘密,開始将次要管道作爲主要目标,雖然總量并沒有太大的增加,但主管道的溫度感應器所帶來的效應,已經差不多到了極限。
蘇城再到監控室去的時候,就見張雄向林永貴訴苦:“咱們勝利公安局的設備太差了,總共隻有4台車,還跑不快,人家的摩托車隻要開起來,我們就抓瞎。另外,警力不足也是個大問題。我的意思,能不能油田撥一點,補貼一點,給我們弄兩台越野車,再增加 個臨時工。”
林永貴沉吟許久,才道:“可以暫時借你們兩台車,等春節過完了歸還。臨時工也是一樣,我這裏,最多隻能補半年的錢。”
“林書記,我們總不能把人家招來,用半年就趕走吧。”張雄五大三粗的,脖子特别短,但說話還有條理。
林永貴打了一句官腔:“你們再向上級申請一下嘛,油田也有困難。”
他說完這句話,就看到了蘇城,連忙招手叫過來,道:“蘇城,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勝利公安局的張雄,這是大華實業的蘇城……”
林永貴已經把蘇城看作嫡系了,自然會介紹維護。
“在油田,蘇廠長的大名是如雷貫耳啊。”張雄配合的寒暄了幾句,又追要經費。
林永貴幹脆道:“我要是把經費給你補全了,油田環境能不能變好?”
“肯定要好一些。”張雄哪敢打保票,小聲道:“現在的情況,要弄幾次大行動才行,就我們局裏的百來号人,這個不好整。我的想法,是向省廳求支援,讓他們做出計劃來,抽時間弄次專項調查。”
林永貴不置可否,道:“多久能跑下這個?”
“這個……不好說,最好油田提一下。要是石油部或者公安部有人說話,那當然更快了。”張雄期盼的看着林永貴。
“我給部裏打個電話吧。”林永貴沒說公安部。他一輩子都在油田工作,且多是副職,并不認識公安部中的重要人物,自然不會提出來。
張雄暗自歎口氣,如果僅僅是石油部來催的話,年前肯定沒消息。
也就在此時,蘇城突然想起在北京兌出去的美金,主動道:“我認識公安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