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元平淡的說了句“知道了”,就繼續勾頭看文件。
熟悉他的許秘書知道,老闆肯定是不高興了。但他也想不明白,兒子出息了,爲何又不高興了。
si下裏,他也悄悄的提醒了一句候海青,以免這位女婿大人不明白狀況,si下裏跑去聯絡蘇城。
元旦結束,哈利伯頓的生産線就運抵中國了。
不用蘇城出面,在家的李廠長等人,就出面将手續辦穩妥了。
勝利油田的牌子在東|營是再好用不過的,不管多繁瑣的手續,隻要挂在油田的名下,東|營市的工作人員直接就蓋了章子,連問一句都懶得問。對他們來說,油田就像是個繼母,不說話會被忘掉,說了話就穿小鞋。等到油田領導不再兼任市領導之後,這種情緒就會爆發出來。
在國外生産了1000台采油機的生産線,又重新紮根在了國内,負責生産的林廠長笑的嘴都合不攏,打電話給蘇城保證道:“兩條生産線開動起來,每年正常都能産1萬台抽油機,要是繼續三班倒,精細化管理,1萬4千台都能做出來。”
1萬4千台太多了,兩年就能做完全部訂單,或者将勝利油田的抽油機換一輪,完全沒有必要。
蘇城人在北京,隻在電話裏道:“第二條生産線暫時不着急滿負荷運轉,你把三班倒的工人,騰出來一輪,把他們打散了,和濟南動力機廠的工人混合起來,用在新生産線上。”
“那濟南動力機廠的工人算是咱們的工人,還是人家的,我擔心不好管理。”
“你不管他們的身份,誰要是不好好幹,你直接發配回濟南就行了,具體工人,我到時候給你一個名單。”蘇城有信心,隻要先到了大華實業,拿到兩三倍于以前的工資,這些人自然會死心塌地下來。
林廠長答應了,很快也拿到了名單,裏面全都是陳祖年挑選出來的技術工人,三四級的鉗工車工,都不一定能排的進去。除此之外,動力機廠的技術人員,也借此移師東營。雙方距離 0多公裏,用大轎車往返,也就是一個早上的事情。每周或者每兩周回一次家,對停工一年有餘的工人來說,根本不算事兒。
如此一來,動力機廠的骨幹就被掏了個七七八八。他們以前拿 塊錢的生活補貼,現在能拿100塊錢,根本沒有不願意的人。
蘇城不想用秦筠的方式進行收購,但穆司長遲遲不願松口,他若是不使點手段,這件事就會無限期的拖下去,直到徐福友的新廠建成。
就像蘇城當日說的那樣,他希望得到一個有嚼勁的丸子,但若是條件不具備,也不能放棄這顆沒嚼勁的丸子。
如果說,蘇城還在玩理想和現實的遊戲,徐福友就要急瘋了。
他隻是石油部下面的一個小處長,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成了穆司長的嫡系。好容易看穩國内柴油機行業的空檔,想建一個新廠,跳出來做企業幹部,反正,等到石油部撤銷,他們都是企業幹部,到時候卻可以靠着廠子的規模效益,弄一個更高的職位。
如果他的計劃實現,将有很大的可能,從處級幹部一躍成爲廳級幹部。當然,那個時候,也就不講究級别了——效益爲王。
對徐福友而言,蘇城就是半路裏跳出的程咬金。
但是,說起戰鬥水平,他覺得自己更像是程咬金。他親自出面,失敗了;請出穆司長也沒用,用獎項來卡大華實業又被人家輕描淡寫的化解了,這三闆斧用完,徐福友隻能借酒消愁,希望能再拖一年半載,等新廠建成,有了編制,再與蘇城打擂台。
哪裏想得到,春節都沒過,蘇城就把濟南動力機廠的好手給拉走了。
剩下1000多普工的廠子,隻能說是一個大大的負擔。
徐福友活吞了蘇城的心都有,隻好匆匆去找穆司長。
将事情說了之後,穆司長久久沒有言語。
徐福友等不住了,急道:“司長,咱們不能讓他把濟南動力機廠給掏空啊。”
自從上次見面以後,穆司長也從側面了解了一下蘇城的社會關系,維護徐福友的心思就淡了許多。他在濟南動力機廠的事情上,并沒有直接的利益關系,這時候瞥了徐福友一眼,心想:是隻許你掏空,不許别人掏空吧。
不過,他也不能讓手下寒了心,于是含糊道:“我去過問一下。”
徐福友怏怏的出來,倒存着一點最後的希望。
結果,一個星期的時間都沒過,就聽說了消息,1988年度的《國家科技攻關計劃》出爐,石油部拿到12個重點項目,其中一個是大華實業的《190l多用途柴油機攻關項目》。
徐福友當時就想把辦公室的桌子給掀了——太重,沒成功。
他第一時間去了4樓,走到穆司長的辦公室前面,突然想:這件事情,穆司長肯定再清楚不過了,我去了能問什麽?大華實業根本沒有柴油機生産經驗,在把濟柴買下來就能通過《國家科技攻關計劃》,還是重點項目,關系太到位了,這個消息,估計會讓穆司長更退縮。
于是,他又從四樓下來,回到辦公室裏,像一隻困獸似的,轉啊轉,不時的去掀一下辦公桌,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大華實業的牢籠。
爲了在石油部撤銷前跳出升天,他幾乎動用了所有的社會關系,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力量。大華實業步步爲營,更是讓他苦不堪言。徐福友想來想去,也找不出翻盤的希望,暗忖:總不能讓我兩年的努力浪費了。
想到就做,他下午便乘車去了國際飯店。
見到蘇城的時候,一群人正在慶祝。
隻聽陳祖年用回憶的聲音說:“我們濟柴是有60年曆史的廠子了,也曾申請過《國家技術攻關計劃》,但從來都是面上項目,下重點項目的邊,都沒有mo過。隻這一項,蘇廠長就該該當這個廠長。蘇廠長!”
他一口氣把杯中的酒喝了,老淚縱橫。
蘇城連忙抓住陳祖年,勸道:“老陳還是濟南動力機廠的廠長,我會盡力保住這家廠子的,這一點,請你放心。”
霍昌也在旁勸道:“陳廠長,我們李廠長,現在還是大華實業的廠長,蘇廠長不是奪權的人。”
陳祖年長長的歎息一聲,說:“要是能再早一年遇到蘇廠長,那就好了。”
徐福友站在跟前,又覺得不安,又不想離開。
秦筠看見了,充滿諷刺的道:“呦,徐先生來了,您是想買濟南動力機廠的吧,我們有個好消息,動力機廠現有職工減少到了1 0人,人工壓力減少了。”
徐福友讪讪的笑兩聲,低聲道:“蘇廠長,我想和你說兩句話,si下。”
“好,到裏面說吧。”蘇城住的是行政套房,這是中國人的含蓄叫法,放在國外酒店,肯定要說“總統套房”的。雖然比不上國外的頂級酒店,但以80年代的中國人眼光來看,這個附帶會議室的套房,已經豪華的無可複加。
徐福友甚至看着牆壁上的油畫失神了。他是去過國外的人,最羨慕的就是法國人,能去羅浮宮看油畫和雕塑,能去左岸喝咖啡……
這是他第一次到國際飯店的23層,才恍然:我們國家都這麽先進了。
“徐處長,坐吧。”蘇城不驕不躁的坐在椅子上。他沒有勝利者的趾高氣昂,因爲他從來就沒有将徐福友當作對手。
但徐福友是将自己當作失敗者的,頹然坐下,便道:“蘇廠長,我在青島弄了一個柴油機廠,您可能知道了。”
“新廠,聽說了。”
“設備我都買好了,一部分是一拖的設備,一部分是國外進口的設備,部裏投資3000萬,銀行貸款1500萬,總共4500萬。這個廠子蓋好了,還是中國第一流的廠子。”徐福友說到這裏,停了一下,道:“我可以和部裏說,讓你入股。”
蘇城直接搖頭道:“不要。”
“你也不問一下價錢?”徐福友紅了臉,道:“4500萬還沒算銀行的利息,你現在入股,還能省下2年的時間。 00萬,就算你49%的股份,而且不要你現在付出來。我知道你有這個錢……”
蘇城起身送客。
徐福友咬牙道:“51%,廠子是你的了,還是 00萬……”
“我是真的不要。”蘇城态度誠懇了一些,道:“這個廠子我了解過,正是在設備最高價的時候買的,一些機械也落後了,我們以後準備産全新的柴油機,要是有能用得上的機器,再說。”
他說的委婉,實際上,徐福友從這個廠子裏沒少吃回扣。
若是廠子順利生産了,自然沒有問題,但若是不能立即投入生産,部委就要進行審計,這是徐福友最害怕的。因此,他想牽線将蘇城帶進來……
見蘇城轉身要走,徐福友忍不住喊道:“廠子給你,你出多少錢?”
蘇城無奈的道:“徐處長,這件事情上,我真的幫不了你。再者說,我們也真的不熟。”
徐福友失hun落魄的走出了套間。
陳祖年此時心情輕松,說了一句公道話:“他們進的設備歸是貴,東西是ting不錯的。”
蘇城點頭,道:“等部裏搞清楚了,我們再買散件,柴油機廠的設備也不用全換,那太花錢了。”
霍昌這次翹起了拇指,說:“對頭,能省一點是一點,狗啃的徐福友,昧良心黑錢,不能我們給他填窟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