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兒的面色十分凝重,“是天花。”轉過頭看着金明,“最近和他接觸過的人恐怕都有被傳染的可能,你們先出去。”
金明雖然焦急,卻沒失了分寸:“你放心,先前有大夫過來看過,也說是天花,不讓我們接觸他,我雖然這幾天都和小王爺在一起,但是沒發病的迹象,應該沒事。那你怎麽辦?真的能治好嗎?”
“我和小姐都沒事。”枝兒笑着看着雲淺,道:“我們宗裏以前有個弟子患過這病,當時宗主便特意讓所有的雲遙宗弟子接觸過這種病,所以我們不會被傳染。”
“真的?這麽說,小王爺有救了?”金明喜出望外,這幾天找來的名醫個個都說天花無藥可解,他都快急瘋了。
自從知道小王爺患這病之後,也沒人敢接近照顧他,大夫們也吩咐過不能讓這病繼續傳染開來,所以楚則曦這幾天一直沒人照顧。
前幾天還一直強撐着不睡過去,今天大概是太累了,這會兒才剛醒過來。一見到床頭多了好幾個人,立刻頂着滿臉的紅疹瞪着雲淺和枝兒,“她們怎麽會在這兒?”
金明忙道:“小王爺,她們是來給您治病的,枝兒姑娘師從雲遙宗,一定會治好您的。”
“讓她們滾!”楚則曦最不想看到的人便是雲淺,還要讓她的丫鬟救他?
枝兒氣呼呼地站起來,沖着金明道:“别讓我救他了,你瞧他說話的語氣,哪有半點生病的樣子?我看他身子好得很,小姐,我們走吧。”
金明忙将她攔住,滿臉愁容:“好了好了不生氣了,他就是那個樣子,你别理他就是了,犯不着跟他生氣啊。”
真要讓她們走了這可得了?
見枝兒不爲所動,他又去求楚則曦:“哎喲小王爺啊,身子可是您自己的,萬一您出了什麽事,我還怎麽向王爺交代,向老王爺交代?别置氣了行嗎?郡主遠在京城,要是聽到這消息,估計會急得不得了。難道,您忍心看着她爲您着急?”
提到楚雪緣,楚則曦眼神中的嫉恨才少了許多,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不再多話。
金明又朝着雲淺和枝兒作揖,希望她們能不計前嫌。
雲淺道:“枝兒别賭氣了,天花不是小病,必須治好。你留在這兒,我和大哥去城裏看看。”
這裏離着風城近,也是人群的聚集地,若是大規模爆發天花,後果恐怕難以估計。
看在自家小姐的份上,枝兒也隻好算了,當下去開了幾服藥,讓人煎成水端給院子的衆人喝。
枝兒一個人留在房裏,雲淺将其他人全叫出去。金明緊繃的神經終于送下來了,爲了楚則曦這病,他好幾天都沒能睡上覺,生怕他又出一絲纰漏。
羅雲寒問雲淺:“這病當真能治好?”
據他所知,天花是不治之症,而且傳染性極大,楚則曦患病也不知是不是偶然。q8zc
“危險和希望共存。”雲淺也不能确切地說能治好,當初宗内弟子發病,即使師父在,也是九死一生,也許是平時身子調養得還不錯,後來終究是好了。
金明歎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看他很疲憊,雲淺安慰了他幾句,又給了他一些安神的藥讓他回去休息,并讓府丞帶她和羅雲寒出去走走。
府丞雖然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但瞧着金明對他們恭敬的樣子,也知道是有身份的人,自然恭敬地很,有問必答。
街上的百姓并不太多,但看上去還算健康,雲淺甚至特意繞到一條小巷子裏,并沒有聽到什麽。
粗略地轉了一圈,沒發現病情,便和羅雲寒一起回去了。
然而,剛走到院子裏,就聽得裏面有吵架的聲音。
金明實在扛不住便吃了安神藥睡了,府丞和雲淺一起出去了,因此,當枝兒和楚則曦吵起來時,也沒個勸架的人。
楚則曦一連幾天沒能洗澡,身上有些味。枝兒吩咐外面的人燒了熱水,預備讓他洗一下,他卻死活不肯,兩人正位這事吵得不可開交。
雲淺一進來,枝兒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跑過來向她告狀:“小姐,都說了不給他治,我們走人該多好。”
“不治就不治,本王不稀罕你們。”楚則曦臉上也紅彤彤的,手指着外面道:“你們給我滾!”
枝兒更是氣得不行,要不是被雲淺攔住,估計想過去揍他了。
“枝兒,”雲淺将她拉出房間外面,耐心地開導她:“你是大夫,他是病人,你怎麽能跟他一般見識?乖,聽小姐的話,别生氣了。”
眼圈發紅,枝兒癟着嘴道:“可我就是不想給他治病,他不是個好人,整天欺負小姐,小姐爲什麽要幫他?”
雲淺搖頭,掏出帕子給她拭淚:“我并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幫整個南夏以及雲遙宗啊。楚則曦身份不一般,他是安親王唯一的孫子,也是唯一的傳人,如果他死在南夏,你認爲安親王能善罷甘休?即使他肯,他的表哥南宮淩會放過這裏的人?”
“即使這樣的人都與我們無關,可是金明呢?他受南宮淩的托付要照顧好楚則曦,若是楚則曦出了事,第一個要受到牽連的人就是他。而我們,明明可以救人,卻見死不救,一來不符合雲遙宗的宗旨;二來會給雲遙宗惹來麻煩;三來,榜文是我們親自揭下的,卻沒有盡力而爲,豈不是失信于人?”
覺得她的話有道理,枝兒止住了哭,但還是紅着眼睛看着雲淺,一副委屈的樣子:“可我隻讓他脫衣服沐浴,他死活不肯,還屢次叫我滾,我氣不過才和他吵起來的。”
“他爲什麽不肯?”雲淺想了想,便道:“他一個男人,肯定不願意被你服侍着洗澡,你有沒有讓小厮進來幫忙?”
一提到這個,枝兒就有氣:“小厮了才叫進來便被他罵出去了。我還尋思着他喜歡泡青樓,肯定喜歡女人伺候,便叫了幾個丫鬟進來,結果又被他罵哭了。他脾氣那麽大,我可伺候不來。”
雲淺呵呵地笑:“你讓他一個人洗不就是了?”
“他自己說沒力氣,所以直接說不洗了。”枝兒賭氣地道:“小姐,你自己說說,現在天氣漸熱,他身上的紅疹子馬上就會化膿了,不趁着這個時候洗一洗,讓我怎麽給他治嘛。”
雲淺安慰她:“他現在是病人,隻能聽你的話,你要拿他出氣還不簡單?”
枝兒眼睛一亮:“小姐,你會同意嗎?”
伸手擦去她臉上未幹的淚痕,雲淺道:“你都被氣成這樣了,我還有什麽不能同意的,别鬧出人命來就是了。”
枝兒嘿嘿地笑:“小姐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要怪隻能怪楚則曦脾氣太臭,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爲自己治病的大夫。枝兒并不是能忍氣吞聲的人,在他的藥裏面加了些料。
這不,楚則曦喝下藥沒多久,便覺得肚子難受,終于忍受不住,沖向茅廁去了。
這還不算,裏面原本有個人,可是見到他來了,連褲子都顧不上提,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生怕被傳染了。
枝兒的藥并沒有下的太重,楚則曦也就跑了三趟廁所而已,回來時全身臭的厲害,而且渾身無力。
枝兒本想再提議讓他洗一洗的,可還是不出意外地讓他拒絕了。
對此,枝兒也隻能找雲淺抱怨幾句,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雲淺亦覺得奇怪,悄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枝兒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小姐,真要這麽做嗎?”
“嗯,去吧。好了叫我!”
還是在楚則曦的藥裏加了料,但不是瀉藥。瞧見他睡得沉,枝兒便悄悄将雲淺叫過來了。
正巧外面又擡進來一個患了天花之症的人的,枝兒忙出去看情況了。不多時,雲淺面色如常,亦從楚則曦的房間裏出來,看望新發病的人去了。
除了這件事上,楚則曦還算配合,金明醒來的時候看了一次,沒發現什麽異常便又回去補覺去了。
第二天過去,衙役們在巡邏的過程中又發現了好幾個疑似病例,亦全部擡到了府衙裏,讓枝兒一起醫治。
雲淺召來靈,讓他去聯系碧海潮聲閣,将宗裏的天花幹粉拿來,并找人過來幫忙。
天花緻死率極高,若是不幫忙控制一下,萬一将來大規模爆發,受苦的還是南夏的老百姓。
雖然有藥物控制,楚則曦身上的病症還是越來越嚴重,紅疹漸漸轉化成了丘疹。
而金明等人則被雲淺聚集在一起,用以前搜集的天花粉爲他們接種,免得被感染。
金明開始時還有些懷疑:“這個,真能預防天花?萬一沒起到預防的作用,反倒将人感染了,可怎麽辦?”
“絕對不會。”雲淺解釋道:“你瞧枝兒,先前也是用這種辦法預防的,而且這幾天她幾乎貼身照顧楚則曦,卻一直沒有感染的症狀。”
羅雲寒沒有任何的疑慮,将袖子打高,手伸到雲淺面前,道:“淺淺,我先來。”在任何時候,他都選擇相信她。
“好。”
連羅雲寒都無條件相信她,金明又有什麽顧慮,緊跟在羅雲寒之後,一起接種了天花粉。
随後,金明将府丞以及府裏的所有人幾乎都找來了,不分尊卑,不論貧窮富貴,隻要是自願,皆一視同仁。
外面的百姓則由宗裏的師兄們負責。
消息很快傳到了南宮淩的耳朵裏,他望着遠方微微一笑,“确實是她的風格。”
回想初見時,衆人對他怕的要命,而唯獨她,爲了三個不相幹的禁衛軍公然反抗他。
然而,也就在這幾天裏,絕世山莊居然也派人來了。
他們充分發揮地主之誼,維護當地秩序并安撫民情,免費贈藥,負責善後工作。
雲遙宗和絕世山莊初次聯手,卻沒出任何纰漏,墨城的天花漸漸得到了控制,死亡的人數也少于以往任何一次天花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