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人一起趕路,還是有點怪怪的。
尤其是楚則曦那陰測測的眼神,似乎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雲淺的身上,生怕她靠近南宮淩半分。
枝兒則緊跟在雲淺身後,不讓楚則曦有機會靠近自家小姐。
昨晚楚則曦和羅雲寒打了一架之後,楚則曦終于沉默了許多,雖然還是砍雲淺不順眼,但隻是不會亂說話了。
隻是大家互相防備着,關系實在微妙。
金明卻樂得自在,不管他們怎麽鬧,幾乎不會有自己的事。
這天中午,他們又到了另一個鎮子上,小鎮比較繁華,街上人來人往的,而且物價還不高。
吃飯是在香滿居的酒樓,金明按照習慣要了三樓的包廂,羅雲寒卻另外選了二樓的一個靠窗的桌子。
金明頓時有些尴尬,看向雲淺:“那三小姐準備在哪兒吃?”
“我和我大哥一起。”對着楚則曦,隻怕吃不下飯吧。
“那好,我們也不要包廂了。”金明正要退,卻被楚則曦攔住:“等等,小爺就要上三樓吃!表哥,你呢?”
南宮淩隻是點頭,金明隻好保留了包廂,然而,上樓時,卻發現南宮淩并沒上去,楚則曦一個人站在樓道上,充滿怨念地瞪着他們兩個,最後無可奈何,也隻能跟着來了二樓的靠窗的位置。
飯桌上有道荷葉燒雞,端上來一直沒人嘗過。金明突然指着那隻燒雞發話:“哎,突然好想念三小姐那天親手烤的山雞啊。”
楚則曦眯了眯眼睛:“你們還一起出去過?去過深山裏?”
金明瞅了南宮淩一眼,呵呵地笑:“公事,公事。”
雲淺也記得上次金明在受傷之際提出來這個一個要求,自己随口答應了,如今他再度提起,自然是認真的了。
擡頭看了看窗外,今天的天氣還不錯,晚上應該不會下雨,便道:“晚上在外面露宿的話,我可以再烤一次。”
金明立刻附和:“好啊好啊,就這麽辦。”
想到上次吃的味道,不禁舔了舔唇,連飯都吃不下去了。“路上遇到樹林子的時候,我們就停下來。”
楚則曦立刻白了他一眼:“山間夜裏多蛇蟲鼠蟻,怎麽在外面睡?”
然而,他隻敢抱怨,并不敢否決這種做法,畢竟剛剛才被南宮淩擺了一道。
日落時分,他們來到一塊平地上,路邊有個池塘,池塘裏恰好擠滿了密密麻麻的荷葉,前面不遠處有座密林。
這地方正合适!
他們到了林子裏找了塊比較幹淨的地,四面正好被水桶般粗的大樹合圍住了。
将事先準備的厚桌布鋪在地上,雲淺便道:“我們分工了。那邊有個池塘,可以去摘些鮮嫩的荷葉過來,也可以抓幾條魚來烤。還得有人去撿柴火,捉山雞。”
金明掃了衆人一眼,發現這兒他的職位最低,便舉手道:“我去池塘。”
枝兒瞧着楚則曦不善的眼神,朝雲淺身前一站:“我要跟我家小姐在一起”
南宮淩和楚則曦沒表态,雲淺點頭,估摸着他們也不會去,便對羅雲寒道:“那我和枝兒去撿幹柴。”
“還是我去吧。”羅雲寒不放心她們兩個。
說完,大步流星鑽進了林子深處。
雲淺回過頭來對金明道:“池塘底下的淤泥也要,但恐怕你一個人拿不了那麽多,這樣吧,我和枝兒也一起去。”
金明哪敢使喚她啊,忙擺手:“不用了,要不這樣吧,讓枝兒姑娘陪我一起吧。”
“不要。”枝兒立刻抱住雲淺的手臂,警惕看着楚則曦:“我要保護小姐。”
“去吧。”南宮淩發了話。
枝兒癟了癟嘴,十分不情願,卻被金明給拖走了。
楚則曦嫌棄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忍不住抱怨:“有客棧不住,偏要跑到這種荒郊野外,真是找罪受。”
他一直不停地拍着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又不斷地仰頭看上上面,生怕樹上有什麽東西落了下來。
見狀,雲淺從包袱裏找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扔給他,他懶得接,瓷瓶直接滾進了野草裏面。
“不識好人心。”找了一棵粗壯的大樹,圍着樹灑了一圈白色的粉末,又如法炮制,将一旁的樹也灑了一圈。裏面還剩一半,她連瓶子一起遞給南宮淩,道:“這是驅蟲粉,王爺要不要?”
楚則曦防賊似的盯着兩人看,目光陰沉,臉色暗沉。
南宮淩默不作聲接過來了,随手揣進了袖子裏。
雲淺又拿出一把匕首,開始挖坑,很快便挖好了一個半大不小的坑,又便在附近找了幾塊扁平的石頭,又攬了些枯葉,用石頭将枯葉圍住,然後靜等他們回來。
羅雲寒是最先回來的,手上拎了兩隻山雞,一隻野兔,另一手上則抱了一些幹枯的樹枝。q8zc
她忙迎上去幫忙來,卻被羅雲寒笑着阻止了。
即使一個人做這麽多任務,羅雲寒身上還是幹幹淨淨的,除了額上有些許晶瑩的汗珠子。他這一笑,還是那麽爽朗溫柔,雲淺拿出帕子,踮起腳尖幫他擦拭,他微微低下了頭,目光幾乎融成了水。
南宮淩抿唇看着他們親密的動作,掩在袖袍的裏手幾乎握得發白,關節處發出脆響。
羅雲寒将戰利品扔在地上,雲淺立刻撿起來,朝着後方看了一眼,道:“枝兒和金明還沒回來,我正好将這些拿過去處理一下。大哥,你也累了,就在這兒等一下。”
“不用,我們一起過去。”羅雲寒順勢接過她手中的活物,雲淺轉身回去拿了匕首,兩人一起朝外走。
南宮淩終于不淡定了,拂了拂袍子,也跟在兩人身後,默默地出了林子。楚則曦可謂是寸步不離地跟着他,更對他嫌棄、警告、威脅的眼神置之不理,反正南宮淩拿他無可奈何。
路上,雲淺又撿了些無毒的蘑菇,預備着當佐料用。
遠遠地,還沒到池塘邊,便聽到枝兒和金明的歡聲笑語,走過去一瞧,才發現金明連鞋襪都脫了,直接下了水。他摘了荷葉将其當成帽子戴在頭上,挽着袖子在水裏面摸魚,手臂上全是泥巴,還樂得呵呵笑,哪有平時意氣風發的樣子?
枝兒在岸上指揮哪邊有魚,讓他逮,兩人配合默契,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抓了四五條,卻不舍得上岸。
“夠吃了,快上來吧。”冷不丁見這麽多人來了,金明才笑嘻嘻地扯了好幾片荷葉,又用一片荷葉包了許多淤泥上岸。
“枝兒,過來幫我。”雲淺找了一處地勢較低的地方,蹲在水邊,麻溜地殺了兩隻山雞,将其開膛破肚,扔到裏面的内髒,在就着幹淨的池塘水清洗。
枝兒用茅草穿過魚嘴,将五條大魚全部穿在一起,拎到了雲淺身邊。
雲淺拿着匕首剖開魚腹,去掉内髒,洗去一手血腥,又緊接着刮去魚鱗,動作熟練且快,看得岸邊的幾個男子目瞪口呆。
尤其是金明,瞧見她滿手血腥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時候,不僅感歎:“原以爲三小姐文質彬彬,沒想到殺魚、殺山雞的時候,竟然這麽幹脆利落。”
那她殺人時,會不會也眼睛都不眨一下?
沒有人理他,南宮淩默默地看着水中倒映出的一抹倩影,嘴角緩緩勾起。然而,這抹淡淡的笑意在楚則曦的眼神投來之前便迅速消散。
水邊有些薄荷,雲淺順手摘了一把,就着幹淨的池水洗了,用荷葉包好。
很快弄好了這些,六個人一同回去時,晚霞似錦,樹林映在落日的餘晖中,與錦繡似的天空連成了一片。
雲淺、枝兒和金明三人并成一排,每個人手裏都拿着東西,有說有笑的,而另外的三人老氣橫秋地跟在後面,雖然沒笑出聲,但瞧他們輕快的腳步,便知每個人也是同樣開心。
金明幫忙生火,雲淺和枝兒将薄荷和蘑菇切成了條狀,塞進了山雞的肚子裏,又用荷葉将其包好,再用泥敷在外面,拍成一個結實的泥團,放進小坑裏煨,剩下的三條大魚和一隻野兔便用幹淨的樹枝穿起來放在火上烤。
不多時,魚的表皮開始焦黃,樹林裏散發着陣陣的烤魚香味,金明貪婪地吸着鼻子,不停地說着:“好香啊,真香。”
他爲了這一餐,中午故意沒吃多少,如今香味飄出,肚子裏的饞蟲也被勾起來了。
楚則曦靠着樹,不屑地别過臉去:“能吃嗎?這麽髒。”又是泥又是野草、樹枝的,還直接放在火上烤,也不知吸了多少的灰。
“是挺髒的,待會兒小王爺就别吃了,以免弄髒了您金貴的身子。”他們忙到現在,他沒說幫一下忙,反而還說髒?枝兒當下沒忍住,嗆了他一句。
“不吃就不吃!”賭氣般地背過身去。
雲淺拿手肘捅了捅枝兒,示意她别多話。枝兒不服氣,幹嘛要讓着他?
南宮淩一直沒表态,坐在火堆附近靜靜地看着她們翻動手上的樹枝,魚的兩面已經焦黃,散發着誘人的味道。
金明頭一個将樹枝收回來,放在自己鼻子底下狠狠地吸了一口,正要遞給南宮淩,餘光卻發現雲淺手中的魚也烤好了,頓時笑眯眯地朝着羅雲寒走過去了。
“侯爺,這是我親手烤的,嘗一嘗如何?”他半彎着身子,恰好将坐着的羅雲寒擋得嚴嚴實實的。
羅雲寒擰眉,出于禮貌婉拒:“王爺爲尊,軍師應該先遞給王爺。”
金明呵呵地笑:“王爺不會在意這點小事的。侯爺遲遲不肯接,莫不是嫌棄我的手藝?”
“隻有三條,那你怎麽吃?”
金明邪氣地挑着眉角:“那我們二人分而食之,侯爺該不會嫌棄我吧?”
再不接似乎說不出去了,羅雲寒接過的那瞬,雲淺已經走到南宮淩身前了。她手中的這份原本是想給羅雲寒的,但沒想到金明先給了他,她隻好給南宮淩了。
“謝了。”
手裏一空,乍然聽到這兩個字,雲淺還有些發愣:他居然會說謝謝?可真是奇怪了。
雲淺轉回去時,枝兒手裏的那條魚也烤好了,枝兒乖巧地遞給她,雲淺拿出洗淨的匕首将魚切開分成兩半,拿荷葉兜着,将其中的一半遞給了枝兒。
兩人正溫吞地吃着魚,突然聽見旁邊有動靜,楚則曦背靠着的那棵大樹轟然倒下,而且方向正是朝着她們這邊。
“小姐快走!”
不用說,又是楚則曦搞的鬼了!
然而,枝兒的話剛落音,卻見南宮淩伸手推了那樹一把,原本朝這邊倒下來的樹便漸漸停下了,南宮淩再度用力,樹轟的一聲正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