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骁王府裏,金明捂着胸口下了床,美滋滋地拆開了“碧海晴天”的紙包,撿了一小撮茶葉放進特意的水晶杯裏。
這水晶杯是提早做好,卻一直沒能用過,不是沒有茶葉,而是,隻要一拿到碧海晴天,總會被他家王爺發現。
哈哈,然而,今天不會了,因爲王爺出京了。
他喜笑顔開地坐在床上,看着碧綠的葉子在滾燙的水裏翻滾,聞着絲絲縷縷的香氣,金明忽然覺得,受傷都是值得的。
然而,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他心一緊,該不會是王爺回來了吧?
忙将茶葉包裹好扔在桌布底下的凳子上,又水晶杯藏于床底下,自己才飛快地爬上了床。
果然,不出所料,門一被推開,金明便覺得一股寒氣進來了,将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白色的紋龍錦袍,長身玉立,不是南宮淩又是誰?
“哎喲,哎喲哎喲,”連着叫了好幾聲,金明有氣無力地慢慢爬起來,拿眼睛瞥着他,表情哀怨:“爺,您怎麽回來了?”
“她走了?”
金明無奈地望天:“……爺,您消息可真靈通,才走不久。”
心虛,想讓南宮淩快些出去,忙加了一句:“沒走多久,爺,您現在從王府後街去追還來得及。”
哪知南宮淩一反常态,不僅不去追,反而掃了桌邊的凳子一眼,準備抽出一個來坐。
金明大叫一聲:“别!”
“嗯?”
他心虛地咽了口唾沫,拍了拍床:“爺,您怎麽能坐硬邦邦的凳子呢?還是來這邊坐吧。”說完,還羞澀抛了個媚眼。
若是平時,他這麽做,爺早二話不說走了,可今天再反常了一次。
南宮淩真的朝着他走來,站在床邊,居然還有俯身之勢。
金明:“……”爺,您今天是吃錯了藥嗎?
南宮淩漸漸彎下腰,心情似乎頗好,低着頭道:“你床下冒白煙了。”
“什麽?”金明立刻彈跳起來,朝下一看,更是無語,原來那杯碧海晴天早就出賣了他,在床底冒着熱氣。
也不逗他,直接走過去将桌下的紙包取出來,嘴角微勾:“沒收。”
“爺,您可不能這樣,三小姐還特意說過,不能被你搶去。”他委屈地說道。
“叫她當面跟我說。”拿着茶葉包就走,末了還特大方地說了一句:“看在你救她有功的份上,那杯賞給你了。”
金明:“……”還有誰無恥都這麽理氣直壯的?還是忍不住拍着床闆哀嚎起來:“三小姐啊,我對不起你啊……”
等聽不到那人的聲音了,又一溜煙爬起來,先去門口看看人有沒有走遠,瞧見外面沒人了,這才松了口氣,忙将門關上,偷偷地笑:“哈哈,還是我聰明,提前将碧海晴天藏起來了。”
放在桌布下面的那一包是雪露玉蕊。
雪露玉蕊也珍貴異常,是采集每年冬至雪山斷崖邊長出來的茶葉,茶葉本就畏寒,冬天能生長且不被凍壞的更爲少見,所以雪露玉蕊有市無價,他是喝不起的。
但跟雲遙宗的碧海晴天相比,他甯願犧牲雪露玉蕊。
金明被自己的機智行爲感動,迫不及待地拿出碧海晴天的紙包,想将它藏于更安全的地方,然而,一轉身,整個人就懵掉了。
因爲,剛剛那位拿着茶葉走遠了的爺,此刻正在他眼前。
房間的門大開,然而他卻沒有聽到半點響動。
金明真想在心裏罵一句:卧槽,你還是不是人?
手裏的碧海晴天理所應當地被南宮淩沒收了,金明一雙眼睛怨恨地瞪着他,那人卻像沒有察覺一樣,還十分不要臉地說:“看你平日還算老實,本王就不扣你俸祿了。”
金明特想罵他一句:“您今天話怎麽這麽多?”
一包茶葉就剩一杯了,他心裏的怨念可想而知,見南宮淩拿了茶葉還不肯走,便叮囑道:“您可得省着點喝,這是三小姐特意從她師父那裏敲詐來給我的!”
後面的三個字咬得特别重,可人家就跟沒聽到似的,面無表情地應了聲:“哦。”
金明氣得肺都快要炸了,可偏偏發作不得,隻好端出床底那一杯來消消火,然而,杯子還沒焐熱,一道紫色的人影飛快竄進來,一陣涼風刮過,手上空無一物。
“呼,好燙!”隻見那紫色錦袍的男子雙手抱着水晶杯邊呼燙邊大口飲茶,兩三下,一整杯水就見了底,他還不明情況地舔了舔唇,“渴死我了,還有麽?”
“那是我的!”金明怨憤地大叫一聲,兩眼一翻白,直接暈過去了。
楚則曦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問南宮淩:“他的傷怎麽又嚴重了?”
南宮淩點頭:“嗯,一時急火攻心。”
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他微愣:“就爲了這一杯茶?我從長樂街一路飛奔過來,渴死我了。”
然而,還沒起身,外面就來了人通報:“王爺,将軍府三小姐要見小王爺。”
“讓她進來。”面無表情地看着楚則曦:“你又幹什麽了?”
楚則曦咬唇,翻眼睛瞪他:“你不讓我殺她也就算了,難道連我找點樂子你都要管?”
“你最好不要太過火!”q8zc
聽到這句話後,金明默默地從床上爬起來,目光散漫,心裏念叨着:“對,你們兩個最好不要太過火!啊,我的碧海晴天啊!”
護院遞了張紙條給南宮淩:“王爺,這是三小姐寫的,說希望小王爺能夠照價賠償。”
“去庫房領銀子。”
楚則曦一把搶了過來,掃了單子一眼,立刻咋呼開了:“三千六百兩?她怎麽不去打劫啊!你不準去!表哥,這錢我就不賠,看她能拿我怎樣。”
護院倍感爲難,看着南宮淩,征求他的意見。
“王府誰做主?”南宮淩喝了一聲,那護院自知做錯事,立刻跑了。
楚則曦賭氣地看着他:“你想當冤大頭,我可不要,我這就找她說理去,理說不通,那就論拳頭好了!”
南宮淩一把拉住他:“上次傷了金明還不夠?你要再亂來,我直接讓人送你回去!”
楚則曦眼睛一紅,鼻頭酸酸的,說話的時候忍不住抽動起來,沖着南宮淩吼道:“回去就回去,你隻會用這個來威脅我,我還不想呆在這個破地方!”
負着一肚子的氣,直接跑掉了。南宮淩也沒去追,站在原地有些發愣。
金明站在南宮淩身後歎氣:“這小王爺生起起來,倒像個小姑娘似的。王爺,您好像真傷到他了,不用去看看?”
“不用。”
“那這三千六百兩,您真要賠給三小姐啊?”他其實是想說,王爺對他的時候,怎麽就沒這麽大方呢?
然而,他卻聽到南宮淩輕聲道:“遲早都是她的。”
金明徹底被這句話打倒了。
外面的陽光有些灼人,雲淺等了老半天不見人來,也沒洩氣,站得筆直,就在王府門口候着,等了老半天,終于有幾個人出來了,見了她,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一疊銀票遞給她:“三小姐,這裏是三千六百兩,請您驗收。”
這麽爽快的态度連雲淺都被吓了一跳,狐疑地看着他們:“是不是南宮淩吩咐的?他回來了?”
見她直呼自家王爺的大名,護院嘴角微微抽動,點了點頭:“王爺在府裏。”
“那東楚小王爺呢?我想見他。”她和楚則曦之間其實沒那麽大的仇,隻不過他誤會了些什麽,才會針對她,如果能有機會解釋清楚,應該沒事了。
“不用了。”南宮淩舉步過來,護院們立刻退開,他站在雲淺面前,微微垂了眼眸:“他做錯了事,本王替他彌補。你若嫌不夠,本王還可以再加。”
雲淺疑惑地看着他:南宮淩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然而,不等她做出反應,他又吩咐護院:“再去支三千兩銀票過來。”
枝兒也看呆了眼:“就算财大氣粗,也不是這樣的吧?”
然而,雲淺阻止了他:“不用了王爺,您若真想彌補,銀子我可以不要,但王爺得答應幫我做幾件事。”
毫不遲疑:“說。”
雲淺自然不客氣了:“第一,将俏容顔對面的六口大甕挪走。”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唯獨挪走俏容顔對面的六口大甕,是想告訴别人,俏容顔是他罩着的嗎?“沒問題。”
對他的幹脆回答很滿意,雲淺點頭,繼續道:“第二,王爺得跟我走一趟,去俏容顔轉一圈。”
他冷笑:“你就不怕本王去了,将你的客人全吓跑了?”
雲淺亦笑:“沒關系,隻要王爺不介意纡尊降貴就行。”
那還多說什麽,直接出發,一路上,雲淺在悄悄打量他,難道這家夥也是外冷内熱型的?剛認識的時候覺得挺可怕的,現在似乎整個人都變了許多。
然而,去俏容顔的路上,居然又遇見了羅雲寒。
羅雲寒也是收到來消息才趕過來的,卻沒想到,再度看到雲淺和南宮淩走在一起。
看着他們兩個并肩而來,心裏竟有種鈍痛的感覺,但面上還是風輕雲淡,甚至在看向雲淺時候,眼裏有一絲寵溺。
雲淺一瞧見他就笑了,“大哥,你怎麽過來了?”
羅雲寒亦笑了笑,臉上的笑意比陽光還暖:“恰好有些事要找王爺。”
“哦,原來是公事。”
南宮淩目光陰沉,看了羅雲寒一眼,“本王有私事要辦,你先候着吧。”
“那我也一起去吧。”
“不方便!”
羅雲寒卻沒聽他的,直接問雲淺:“大哥也去,不方便嗎?”
南宮淩再加上羅雲寒的話,俏容顔應該會賣的更好吧?雲淺立刻點頭:“那好,我們一起去吧。”
話剛落音,發現背後驟然一涼,雲淺回頭看着面目全黑的南宮淩:“王爺,怎麽了?”
還怎麽了?
他想殺人!
但這話是不能在她面前說的,深深咽下這口惡氣,長腿一邁直接走到前面去了。
然而,後面的兩人卻沒跟上來,在後面說說笑笑,看得他火大。
“羅侯爺,”面無表情地道:“本王想起待會兒還有事,你有什麽事,現在過來說。”
羅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