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母子兩人冰釋前嫌,無疑是最好的結局,羅清道:“母親,兒子感激母親能夠理解,但是這滴血驗親,還是驗完吧。”
不然,以後她們又要用這個起什麽幺蛾子了。
雲淺亦點頭,反正結果她都知道了。
羅清用刀将食指割開一道細長的口子,擠了一滴血進去,舞文立刻拿來止血散爲他上藥,又給他包紮傷口。
雲淺亦過去,拿過匕首,緊接着在自己的手指上劃了一道,弄墨替她包紮,和衆人一樣,眼睛一直盯着碗裏的兩滴血液。
然而,兩滴血液在水裏漸漸散開,卻沒有絲毫相融的迹象。
老夫人緊張得心都快要揪起來了,難道真的不是?突然想一把摔碎了碗,羅雲淺是不是清兒的女兒有什麽要緊的?隻要她肯留在将軍府,即使她不是她的孫女,她從今以後也會好好供着她。
何氏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羅雲淺,你看清楚了嗎?你确實是個野種!”
她眼裏的怨恨絲毫不加掩飾:羅雲淺不是将軍府的人,她趕她出府又有什麽錯?南宮淩憑什麽打她?
王姨娘也站起身來,道:“原來夫人才是被冤枉的。”
老夫人聞言,如遭雷擊:當真不是?那将軍府可怎麽辦?
雲淺沒有任何表情,隻是一直盯着羅清看。她很想知道,在這個時候,她的父親會是什麽反應?
羅清愣愣地盯着水盆裏的兩滴血,不敢相信地後退了一步,嘴裏低喃道:“怎麽……怎麽會這樣?”
擡頭看着雲淺,不敢置信地搖頭:“你怎麽可能不是我女兒?”
他眼底的心痛、驚訝一覽無餘,雲淺在心裏暗忖:應該不會是裝出來的。
或許,她也不該再繼續懷疑她的身世了吧。
見羅清都是這幅樣子,何氏的心裏别提有多高興了。
即使羅雲淺有南宮淩撐腰又怎樣,還不是得被趕出去?一個野種也想登堂入室成爲将軍府的嫡女,做夢去吧!将軍府嫡女隻能是她的霓兒!
“老夫人,她根本不是老爺的女兒,自然也不配呆在将軍府。”
然而,她的話剛說完,趙姨娘突然大叫一聲:“老夫人,老爺,你們再看!”
水裏的兩滴血液原本各自散發,卻突然受到牽引似的朝着中間聚攏,最終完完全全融爲一體。
老夫人和羅清終于松了口氣。
何氏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又猛地彈跳起來,捂着傷口大聲呼痛。
老夫人對她剛才的表現頗爲微詞,此刻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徑直對羅清道:“以後将軍府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我老了,也不該插手小輩們的事。”
羅清忙扶住她,道:“小輩行事多有偏頗,還得母親在一旁指導才是。能看着母親和雲淺和解,才是做兒子最大的心願。”
老夫人瞥了他一眼,又看看雲淺,點點頭:“放心吧,我不會再爲難這個丫頭了。”
羅清将雲淺招過來,對她道:“老夫人全是爲了這個家,平時對你或許不太公平,你且看在父親的面子上,不要計較了,以後就安心地在家裏住着。”
“老夫人是長輩,不喜歡我,也是我做的不夠。”雲淺道:“父親放心,以後雲淺也會好好孝順老夫人的。”
羅清欣慰地點頭,就連一向對她闆着臉的老夫人也難得露出了笑容。
事情解決之後,雲淺回來落影軒。枝兒等人立即圍了上來,瞧見她手指上纏着紗布枝兒一下子就咋呼開了:“小姐是不是她們又欺負你了?我就知道她們找你沒好事!”
雲淺淺笑着搖頭:“放心吧,沒事。”有事的也是她們。
枝兒将雲淺拉過來坐下,解開她指頭上的紗布檢查了一圈,發現是沒有問題,這才放心了,鼓着腮幫子道:“她們再敢欺負小姐,我都不會放過她們。”
雲淺順手戳了戳,邊說邊道:“你家小姐是這麽容易被人欺負的人嗎?死丫頭,你也太小看我了。”
紅纓端來果盤,用竹簽子挑起一塊去了皮的白梨遞到雲淺嘴邊,笑着道:“就是,咱們家小姐可厲害了。”
打了公主都沒事,可不厲害嗎?
白梨汁多潤喉,雲淺覺得不錯,多吃了幾塊,其他的讓她們四個分着吃了。
将小棉花抱過來,小家夥似乎聞到了她手上的血腥味,頓時擺出一副同情的樣子,伸出舌頭在紗布上舔了舔,低着頭的時候,漆黑的瞳仁裏閃過一抹狠厲的光。
雲淺自是沒有看見,不過覺得小棉花當時有一瞬間的愣神,等她将它抱起來的時候,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已經消失了。
“今天吃飽了嗎?”雲淺抱着它去拿七彩甜漿果,枝兒立刻跑來阻止她,道:“小姐,不能再給它吃了,你瞧它越長越肥,現在抱在手上都吃力。”
小棉花哀怨地瞪了她一眼,趴在雲淺的懷裏發出嗚咽的委屈聲。
雲淺拍了拍它的頭,找出袋子來看了看,七彩甜漿果是不多了,上一次去夜偷,被南宮淩發現了,結果當天晚上他便讓人全摘走了。
雲淺也無奈,一直想用别的漿果代替,可小家夥根本不領情,隻将那些顔色單一的紅果子當成玩具,最多抱在懷裏玩,就是不肯吃上一口。
“那就算了吧,再讓碧海潮聲閣尋些果子來。”離七彩甜漿果開花結果還有一大段日子,總不能餓着小家夥了。
不過,心裏也疑惑,南宮淩沒必要爲了報複她而摘了所有的果子啊。q8zc
兩人正聊着,突然聽到外面有小丫鬟過來敲門,道:“小姐,趙姨娘和四小姐過來了。”
“讓她們進來。”
湘夢、湘瑤準備退出去,紅纓立即端水泡茶。
雲淺将小棉花塞到枝兒的懷裏,迎了出去。
趙姨娘已經換了身淺灰色的裙子,上衣是白色的,看上去比先前低調多了。羅雲霜仍是一身水藍色的長裙,臉上還是冷若冰霜,然而,見到雲淺時,突然拉了趙姨娘的手,與她一同跪了下去。“霜兒多謝三姐大恩。”
“快起來。”雲淺給湘夢和湘瑤使眼色,兩人立刻過來将她們扶起。
趙姨娘眸中含淚,悔不當初:“婢妾先前有眼無珠才會一直針對三小姐,直到今天才發現三小姐是個大大的好人,婢妾爲以前所對您做的事道歉。”
說罷,又要跪下來。
雲淺将她拉住,牽引到凳子前讓她坐下,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這一次隻是看在霜兒的份上幫你,如果你不肯改過,我想,也沒有下一次了。”
“我改,我一定改!”趙姨娘才坐下,又立馬彈跳起來,因急着表态,連一時的稱呼都忘了。
雲淺點頭。
趙姨娘總算松了口氣,接過紅纓遞過來的茶,吹了吹,小抿了一口,竟然發現茶水清香無比,而且是她從沒喝過的,頓覺霜兒的眼光是對的。
且不說雲淺與骁王的關系,單是出手大方這一點,在府裏便無人能及。
這等好茶,或許連夫人都不舍得拿來待客吧。
而她,不過是個犯了錯的姨娘。
紅纓瞧見趙姨娘出神,便道:“可是這貢茶不合口味?奴婢這就給您換。”
趙姨娘大驚,雙手護住茶杯,不讓紅纓拿走:“貢……貢茶?”
抿唇而笑,紅纓看了雲淺一眼,道:“是啊,小姐好不容易尋來的,平時自己都不舍得喝,這不,瞧見了姨娘和四小姐過來,奴婢才自作主張,泡了三杯過來。”
趙姨娘爲紅纓這句話感動,見雲淺拿真心相待,心裏越發佩服雲淺了。
雲淺吩咐枝兒去裏間将她放在榻上的東西拿過來,枝兒拿來後,直接交給了趙姨娘。
趙姨娘看着手上一疊厚厚的紙,不明所以地望着雲淺,眨了眨眼睛,道:“三小姐,這是什麽意思?”
雲淺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你看看就知道。”
急忙翻開,然而,隻看了一眼,便駭得臉色大變,越往下看,越覺得頭皮發麻。雙手一抖,雙腿一軟,趙姨娘直接跪倒在地,拼了命的朝雲淺磕頭:“三小姐,求三小姐開恩啊!饒過婢妾這一回吧,婢妾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起來吧。”雲淺伸手虛扶了一下,“放心,如果我要對付你,這東西早就交給老夫人了。今天把這個給你看,也是瞧在霜兒的面子上。你有個好女兒,好好珍惜吧。”
趙姨娘并不敢起,面如死灰,又堅持着給雲淺磕了好幾個頭才被羅雲霜扶起來。
羅雲霜好奇那東西是什麽,伸手要拿過來,卻被枝兒搶了先。
枝兒一舉将所有的紙張都放在燭火上點燃了,拿着還沒完全化爲灰燼的宣紙對着趙姨娘道:“我家小姐宅心仁厚,不與你計較,也沒将她查到的東西交給老夫人。但趙姨娘若今後再不知悔改,做出有傷害我家小姐的事情來,即使我家小姐心軟,但我與四小姐沒有任何交情,可不會看在她的面子上寬宏大量放你一馬。”
趙姨娘直點頭,臉上的驚駭還在:“婢妾知道了,保證今後絕不再犯。”
她自己做過哪些傷天害理的事,心裏自然清楚。本以爲時過境遷,不會有人知道,哪知,竟然被雲淺翻了出來。
心裏更覺雲淺深不可測了,居然連十幾年前的舊事都能查的一清二楚。同時佩服她的大度,如果她将這東西交給老夫人和夫人,她定是必死無疑了。
雲淺這一番恩威并施徹底征服了趙姨娘,如果說來這兒之前心裏還存着一番僥幸的話,當雲淺将她從頭到尾做過的惡事都給她看了之後,她心裏的僥幸蕩然無存,唯剩下感激與悔過。
羅雲霜雖然沒能看到上面寫了什麽,但看姨娘瑟瑟的臉色已經後怕的樣子,也能猜到了。
她生性涼薄,此刻卻也不得不佩服這位三姐了,她是擔心自己看了那個東西之後,會對趙姨娘徹底失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