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麽處置雲霓？”羅雲寒邊走邊問她。
“處置？”雲淺搖頭，“她應該是被水姨娘利用了，并不知道水姨娘想殺的并不止我一個人。”
“嗯。”
“其實我也沒想到，想殺水姨娘的人會那麽多。”雲淺擡頭看着他，陽光正照耀在他的身上，爲他俊秀的臉龐鍍上了一層金光。“大哥也想，對嗎？”
羅雲寒的神情還是那麽溫柔，眼神裏泛着柔柔的水光：“淺淺，如果大哥說是，你會怎麽做？”
其實，她的答案已經給出來了，不是嗎？
雲淺笑了笑：“連大哥都想殺她，說明她是罪有應得，但我希望大哥能給我一個殺她的理由。”
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這一次，閃躲的是羅雲寒。
他别過臉去，笑得不如以前自然：“她屢次想對你下手，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那也應該是我殺她才對。”
羅雲寒扯唇笑道：“你心地善良，下不去手。”
“不，”她若是心狠手辣起來，怕與南宮淩并無一二，隻是，她還沒找到答案，不想前功盡棄而已。“如果我說我能親手殺了她，那麽大哥就會放棄殺她嗎？”
眼底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遲疑，羅雲寒微愣了一下才開口：“會。”
“那就行啦。”雲淺狀若輕松地拍着他的肩：“雖然，水姨娘作惡多端，可謂人人得而誅之，但我不想親眼看着她死在大哥的手裏，更不希望大哥成爲我的殺母仇人。”
故意将後面的四個字咬得比較重。
羅雲寒再怔，殺母仇人？
等他回過神來時，雲淺已經走出老遠了。
雲淺到了大廳時，水姨娘正跪在大廳正中間，當然，是被一左一右地兩個婆子給按下去的。
老夫人面部緊繃，幾乎看不到一絲皺紋，怒目而視：“水氏，将軍府待你不薄，你爲何背信棄義、恩将仇報，幾次三番欲陷将軍府于不義？”
“哈哈哈，待我不薄？”宛若聽到最好聽的笑話，水姨娘仰天大笑，笑得無法抑制，諷刺的笑聲直到好久才停下來，她跪在地闆上，捂着小腹不停地抽搐着，因爲大笑而漲紅的臉突然變得猙獰，五官移位。她沖在場所有人吼道：“将軍府欠我的，就算所有人拿命都還不了！”
“你……你冥頑不靈！”老夫人氣得直用拐杖捶地，“将軍府何時虧欠于你？是你心胸狹隘，肆意報複将軍府。你詐死外逃，與人私奔，已經丢盡我将軍府的臉，你還大言不慚是我将軍府虧欠你？那你令幾位姨娘一屍兩命，或是流産，還害得将軍府差點被滿門抄斬，這筆賬，我們又該怎麽算？”
“那是他活該！”因爲用力，水姨娘額上青筋暴起，發絲散落，有的貼在臉上，顯得有些狼狽，又有些面目可憎。“哈哈哈，隻要我還活着，必窮盡此生，讓将軍府身敗名裂，讓你們所有人，都爲我周青哥陪葬！哈哈哈！”
羅雲寒道：“老夫人無須爲這種人傷神，她已經瘋了。”
不僅瘋了，還喪心病狂！
試問，有哪個母親會一次一次地将自己的女兒置于險境？
趙姨娘一向不太喜歡雲淺，但這次瞧着她，也着實有些可憐，老夫人不疼，親娘不愛，母親不管……而她的霜兒至少還有她在。
但即使覺得她可憐沒人疼，該捅一刀的時候，趙姨娘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老夫人，水氏這意思，隻是因爲我們殺了那個叫做周青的仆人，才要報複将軍府？那她和周青的關系，似乎并不像三小姐說的，隻是青梅竹馬那般單純啊。三小姐當初是不是隐瞞了什麽沒說？”
這話是在提醒老夫人，水氏和周青兩情相悅，羅雲淺根本不是老爺的女兒。
老夫人擰眉，羅雲寒道：“趙姨娘何必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周青沒死的時候，水氏難道就沒報複将軍府了？老夫人，水氏十幾年前叛逃将軍府，她和周青有什麽關系，關淺淺什麽事？”
知道老夫人一定會護着羅雲寒，趙姨娘撇撇嘴，不和他争論，氣呼呼地坐了下去。
老夫人點頭，揉了揉發痛的頭皮：“不審了，拖下去解決了吧。”
羅雲寒轉過身去，似乎是在征求雲淺的意見。
雲淺亦點頭，看來，從水姨娘這裏是問不出什麽來的。
羅雲寒立刻招人進來，水姨娘突然擡頭看着他，露出一抹獰笑：“你這麽迫不及待想殺了我，看來也知道不少事情吧？你怕我說出去？”
“你以爲你這麽說，她們會相信？”羅雲寒面色如常，看着護院進來拖人。
“那你說，雲淺會不會信？”
兩人一同看向雲淺。
雲淺默默地汲了口茶，擡頭笑了笑：“我信大哥。”
欣慰地笑了，羅雲寒轉過身去，吩咐護院：“拖遠些，處理了吧。”
雲淺端着茶杯，不動聲色地瞥了水姨娘一眼，卻見她神色依舊，絲毫不見慌亂。
奇怪，明知道被抓了會死，她居然什麽都沒有說，難道她甘心赴死？可是當時她看到水氏一幅視死如歸、魚死網破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難道，她還有什麽陰謀？
再看過去時，水姨娘已經被人拖走了。
雲淺正要跟出去看看，卻聽外面有人到：“骁王到！”
衆人大駭。
老夫人身子顫了顫，趙姨娘忙抱頭朝後院跑，生怕被南宮淩看到了。
水姨娘大聲呼喊的聲音則從外面傳來：“王爺，王爺救民婦一命，民婦有重要的消息要禀告王爺！”
老夫人吓得臉色都青了，忙用拐杖撐着身子站了起來。羅雲寒走過去扶着她，到了外面。
水姨娘正在那兒伏地大喊，南宮淩着一身白色錦袍走來，衣袍上的金龍栩栩如生，仿佛環繞在他身邊。
聽見聲音，眼睛輕輕朝那邊一瞥，目光中立即生出一抹不屑，眼眸轉動，不怒自威：“金明，本王是随便什麽人都能見的？”
跟在他身後的金明立即道：“爺，她是三小姐的親娘。”
“哦，”南宮淩這才正眼瞧她：“有什麽消息？”
水姨娘朝老夫人、羅雲寒以及雲淺的方向掃了一眼，面上帶着詭谲的笑：“王爺，事關重大，請王爺先允諾饒民婦一命。”
老夫人顫了顫，立刻道：“王爺，此婦人心腸歹毒，她的話，不能信。她害死無數無辜之人，更不能放了她。”
面容陰冷，南宮淩道：“本王最讨厭威脅，也讨厭别人教本王辦事。”
老夫人立刻閉嘴，水氏一愣，可沒有得到保障，她豈不是也得死？
看向雲淺，南宮淩道：“聽說這是你親娘，本王倒想聽聽你的看法。”
雲淺睜大眼睛，“王爺不是說，讨厭别人教您辦事麽？”
南宮淩剜了她一眼：“本王隻想聽你的意見，并不會照做。”
明顯感到他對淺淺與衆不同，羅雲寒有些憂心，目光直直落在雲淺的身上。不過，當發現她眉目中沒有一星半點别的意思，又輕輕松了口氣。
淺淺應該不喜歡他吧？
“她是刺殺十公主的人，王爺該不該聽她的，自己定奪吧。”明顯，她是站在将軍府這邊的。
老夫人亦松了口氣。
水姨娘伏在地上，忙搖頭：“王爺，不是這樣的，是羅雲霓指使民婦殺十公主的，她說，隻有殺了十公主嫁禍給羅雲淺，才能置她于死地！”
老夫人身子一晃，差點摔在地上，好在羅雲寒及時将她扶住，她心驚膽戰地看着南宮淩，生怕他一句話，就讓将軍府覆滅。q8zc
然而，他似乎并沒什麽反應，“繼續說。”
水姨娘并不情願，她讓人将南宮淩引過來是想活命的，那個秘密是她最後的底牌，在沒得到南宮淩的承諾前，她是怎麽都不會說出來的，不然，當雲淺提出來的時候，她早就答應了。
“王爺，秘密牽扯巨大，王爺必須先保證不殺民婦！”
南宮淩瞥了金明一眼，不悅地道：“以後這種事，别告訴本王，我們走。”
“王爺！王爺！”
南宮淩不理，大步流星遠去。
水姨娘終于有些慌了，又轉過來朝向雲淺，聲音中也隐隐帶上了哭腔：“雲淺，你先前不是說，隻要我将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你就饒過我嗎？雲淺，你想知道什麽，我全都告訴你，隻要你肯放了我，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找将軍府報仇了。”
雲淺搖頭：“我給過你機會，你沒能珍惜，現在，我不想知道了。”
“你怎麽能這樣？我可是你親娘啊，雲淺，你要看着他們殺了我嗎？”
雲淺笑了笑：“比起讓你親手殺了我，我覺得這個結果還不錯！”
“羅雲淺，你！早知你心狠手辣，連生母的性命都罔顧，在七年前，我就該直接殺了你的。”她大怒：“既然你們都想讓我死，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她轉身朝向南宮淩，大聲道：“王爺，别走！羅雲淺她不是……”
走得老遠的南宮淩終于回頭，然而，卻見一道人影從天而降，銀色的戰袍張揚在風中，他手中長劍如一道白虹，從水姨娘的胸腹中穿了過去。
“小心！”
“淺淺，不要！”
雲淺和羅雲寒的話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
在水氏提到七年前時，她便改了主意，要留她一命。雲淺本來是有機會出手阻止那人殺人滅口的，然而，羅雲寒卻突然沖過來，将她攔腰抱住，雙手箍緊，她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水姨娘被長劍穿腹而過。
話還沒說完，水姨娘不敢置信地看着腹部突然冒出來的一截，愣了半天，才一掌打向了後面，中年男人倒退了幾步，但很快又過來。
“你！”痛得五官幾乎移位，身前幾乎被鮮血打濕，水姨娘怨恨地看着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大聲道：“她不是……噗……”
背後的劍又深入了幾分，水姨娘再也沒了說話的機會，身體漸漸滑落在地。
雲淺緩緩閉上了眼睛，身子有些發軟，羅雲寒自覺理虧，放了手，讓湘夢和湘瑤将她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