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兒住手。”眼看着枝兒真要出手,雲淺忙叫住她,又歎了口氣:“你們将她扶起來吧,這事兒我們真幫不了。”
羅雲霓被扶起來之後反而不服氣了,還想和枝兒一比高下。“死……死丫頭,别以爲我怕了你,剛才我隻是不小心才被你偷襲到了,有本事再來啊。”
枝兒站在雲淺身後,任她怎麽挑釁也無動于衷。
羅雲霓還想罵,卻被羅雲裳阻止了,她拉着她的袖子哀求:“大姐,算了,何必跟一個丫鬟計較。既然雲淺也說沒轍,我們就别丢人了,趕緊回去吧。”
羅雲霓立刻拔高了聲音沖着羅雲裳道:“你什麽意思?你說我丢人?我今天還偏不走了,羅雲淺你要是不想個辦法,我今天就跟你們耗着。”
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旁邊,任羅雲裳怎麽拉也不肯動。
還道:“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們主仆兩個聯手戲弄我,你還縱容你的丫鬟将我打成這樣,等老夫人來了,看她怎麽收拾你。”
雲淺聽得心煩,便道:“等等,我雖然幫不了你們,但我知道,有人可以幫忙。”
羅雲裳忙撇開羅雲霓湊過來,“當真?”
但随後又撇着嘴道:“你說的該不會是國師吧?”
南夏國師唐若北,也是雲遙宗的大弟子,因精通天象異術,兩年前來到南夏,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
但他性子冷淡,國師府又别具一格,别說是羅雲裳等人了,當今南夏除了皇帝和南宮淩,恐怕沒人能找到他。
若是他,這不跟白說了一樣麽?
雲淺指的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她笑了笑:“這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還是羅雲霜先反應過來,看向了枝兒,随後羅雲裳和羅雲霓互相對視了一眼,這才敢相信,雲淺指得能幫助她們的人,确實是枝兒。
枝兒見羅雲霓那不可置信的眼神,自然得意起來,高擡着下颚,對她的懷疑視而不見。
“怎麽可能會是這臭丫頭?”羅雲霓眯了眯眼睛:“你想诳我們?”
“爲什麽不能是?”雲淺将枝兒的身子扳正,讓她面對着她們三個,道:“枝兒曾是雲巒的貼身侍婢。”
羅雲裳驚訝地長大了嘴巴,看着枝兒,半天也沒眨一下眼睛。
還是羅雲霜問她:“那你和雲巒是什麽關系?”
“師兄妹。”其他的事也算是雲遙宗的機密,她不會多說,好在羅雲霜也沒多問。
畢竟大家有目共睹,雲淺這次回來的表現雖然大大超出所有人的預期,但是離那個天之驕子的雲巒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畢竟雲泥有别,沒人願意将他們倆朝一塊想。
不過,在雲淺即将走開之前,她又道:“三姐,如果我姨娘有得罪你的地方,請你多包涵。”
雲淺愣了下,這才想起羅雲霜指得是趙姨娘。還沒說話,她又道:“我知道她說話很過分,有些時候做事也是,我勸過她很多次了,她都不肯聽,若你受不了,我不會責怪你。”
說實話,雲淺對羅雲霜的印象并不算壞,她雖然也經常和羅雲霓、羅雲裳一起,但本性不壞,小時候還會勸羅雲霓少欺負羅雲淺。而且,羅雲霜不喜歡争也不喜歡搶,人除了寡言少語,也沒别的缺點。
看着她一臉真誠的樣子,雲淺點了點頭。
而自從她說出枝兒的身份後,羅雲霓便安靜下來,抿着唇半天也沒說話。她雖然數次不滿意枝兒,甚至想動手殺了她,但是聽到枝兒原是雲巒的貼身侍婢之後,反而覺得難爲情極了。
枝兒見她這樣,便故意大聲道:“跟着宗主幾年,我也了解一些他的喜好,我們宗主特别喜歡文靜的姑娘,嗯,就像二小姐這樣的,三小姐這樣的也不錯。”
“真的嗎?”羅雲裳高興得快要跳起來了,但想到枝兒的話,又拉了拉裙擺,笑得不露齒。
枝兒認真地點頭,然後挑釁般地看着羅雲霓。
羅雲霓正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羅雲裳将枝兒推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又笑着将桌上一半的珍寶推到她的面前,笑着讨好道:“我就說頭一次見枝兒姐姐,便覺得姐姐的氣派不凡,一點也不像個普通的丫鬟,原來竟是雲宗主的貼身婢女。”
枝兒強忍着一身的雞皮疙瘩,呵呵地冷笑,羅雲裳也不多說什麽了,聊了幾句見她無意,便提出要走。
羅雲霓反倒安靜了,就這麽跟着她們走了。
三人走了之後,落影軒徹底平靜了,枝兒還是打了好幾個寒顫才緩過來,開始收拾地面上的狼藉。
“小姐,你是不是對羅雲霓太好了啊,你忘了小時候她是怎麽對付你的嘛?”枝兒手忙個不停,嘴巴也不肯閑着。
“沒必要在她們身上花太多時間。”雲淺止住她:“你先休息一會兒,這些交給婆子們收拾,晚上有些事要你出府一趟。”
枝兒停下手中的活,問道:“是爲了龍袍的事?”
雲淺點頭:“對,将軍府的隐患太大,必須徹查,還有南宮淩和楚則曦的信息,我要一份更詳細的,另外,晚上去找那三個丫鬟一趟,看看情況。”
“好。”枝兒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羅雲霓呢?”
雲淺想了想,又改了注意,從抽屜裏拿出一塊黑色的兩指來粗的方塊物體,交給枝兒:“對了,你晚上找個機會去她的房間,将她膝蓋中的銀針取出來,真殘了可就不好了。”
她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卻也不願意成爲南宮淩那樣的人。
“和碧海潮聲閣聯系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會交給靈、隐。”
枝兒點頭:“好。”
夜深人靜,落影軒燈火通明,雲淺坐在軟榻上研究着手裏的東西,這些白紙黑字都記錄了南宮淩從小到大的經曆,雲淺看得仔細,突然,眼神一凝,指尖一滞,她将手中的宣紙移到燈下,以便能看得更清楚。
“……年十歲,百花宴後,随東楚安王回東楚封地,年十五,回南夏……”
南宮淩而今十七,卻有着超于這個年紀的成熟與狠厲,想必和安王有很大的關系,但雲淺更爲關心的卻是,他十歲那年的百花宴,豈不正是她穿越那時?
難道,在那年的百花宴上,南宮淩也出了事?可爲什麽在雲遙宗時,她卻沒查到半點消息?
雲淺心裏懷疑,接着往下翻,然而,裏面記錄的全是南宮淩回南夏後的動作,比如封王,或是攝政、殺人,關于他年少時的事,全是一筆帶過或者以“皇家辛秘,不得而知”一語概括。
連碧海潮聲閣都查不到的消息啊,雲淺眯了眯眼睛,看來,其中還有更大的隐秘。
雲淺提筆,在最後一行空白的地方寫下幾個字:“繼續追查。”
楚則曦的信息前段時間便看過,他的爺爺安王,也就是南宮淩的外公,一生隻得一兒一女,女兒被封爲公主送到南夏做了皇妃,兒子卻留下一幼子後早逝,東楚皇上爲憐憫安王,追封他的兒子爲烈王,爵位由楚則曦承襲。
然而,由于安王疏于管教,這個小王爺打小頑劣不堪,長大了在青樓厮混不說,還經常毆打富家子弟或是朝中大臣,被人戲稱爲“劣王”,他的資料,用一句話來總結便是纨绔子弟在青樓的日常。
但這次似乎有了新的進展,雲淺展開中間的一張小紙條,看了看上面的消息,将紙條放在燈火上,看着它被火焰吞噬,雲淺終于笑了,
南宮淩和楚則曦這對表兄弟,可真有意思。
站起來走到窗前,輕輕打了個哨子,燈下立刻多了兩道黑影,依舊是單膝跪地。“小姐。”
雲淺将手中的紙張遞給他們,道:“将這些送過去,你們就可以休息了。記得給宗裏那位傳個口信,我一切都好。”
“是。”
人影很快不見了,而桌上的燃着的燭火卻沒有半分晃動。
枝兒也很快回來,告訴她一切都辦妥了,雲淺讓她去休息,自己卻坐在了先前的位置上,看着最後一份東西。
将軍府情況複雜,光往事密密麻麻的就有好幾十頁,簡直像是一本宅鬥小說了,雲淺耐着性子看下去,不知不覺,竟看到了天亮。
才閉着眼睛小憩一會兒,枝兒便推門進來,說管家在垂花門下候了多時,想見她一面。
才看過将軍府的往事記錄,雲淺自然知道,将軍府的管家是羅清的人,從不與後院那些女眷們同流合污。
不然,以羅雲淺那又癡又傻的性子,怎麽能在何氏等人的眼皮子底下平安長大?
單憑管家那些年對羅雲淺的照顧,她怎麽都要見一見他。
梳洗一番之後,雲淺便帶着枝兒過去了。
管家姓王,面相忠厚老實,府裏年輕的一輩都管他叫王伯,他一見雲淺出來了,立刻彎腰行禮。
“見過三小姐。”擡起頭來時,卻是一臉歉意:“老奴奉将軍之命,在府中恭候三小姐多時了,隻是遲遲不見三小姐回來。前兩天剛好夫人吩咐老奴去清溪鎮收租。若是知道三小姐昨天回來,老奴是斷斷不會親自去的。三小姐沒事吧?”
何氏故意将王伯支走,原本準備趁機爲難雲淺,卻沒想到,吃虧的反倒是自己。
雲淺見他眼裏的擔憂并不是裝出來的,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真摯:“王伯放心,我沒事。”
王伯擡頭,打量了她一眼,卻見從前怎麽也長不大的孩子而今亭亭玉立,且出落得不比府裏的任何一位小姐差,不由得落淚了,邊用袖子擦淚邊道:“三小姐終于長大了,還,還如此漂亮,老爺要是看見了,也會高興。”
雲淺點頭,見他年紀不小了,便和枝兒一左一右将他扶到長廊裏面的坐椅上,讓他坐下,他嘴裏一直念叨着使不得,要站起來,但年齡終究到了,也拗不過雲淺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