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是個一身灰色長袍的老頭,全身上下打理得很幹淨,微駝的背上背了個藥囊。這人姓胡,是将軍府上的大夫,也是老夫人十分倚仗的人。
胡大夫一來,圍在羅雲霓身邊的人自動散開,除去照顧她的人。何氏本覺得讓女兒在外面躺着就診似乎不妥,但又怕形勢刻不容緩,隻好心急地等着。
“大小姐并無大礙,腿骨脫臼了,接上去就好。”胡大夫的手在她膝蓋骨上摸了摸,“咦,這是誰接上去的?”
雲淺道:“是我,本來想一并接上,但夫人并不放心,所以麻煩大夫了。”
胡大夫打量了雲淺幾眼,點點頭,雙手扶住羅雲霓的腿,使勁朝中間拼接。
“啪——”
羅雲霓疼得渾身僵直,突然睜眼,坐起來,揚起手朝着胡大夫的臉就是一巴掌。
“賤人!”
這一巴掌,打得胡大夫都懵了。
老夫人見狀,立刻呵斥她:“霓兒,你做什麽打人?”
羅雲霓擡頭一瞧,竟然是胡大夫?立刻到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霓兒錯了,霓兒将胡大夫誤認爲成羅雲淺,這才……老夫人,羅雲淺這賤……羅雲淺一回來便欺負霓兒,求老夫人爲霓兒做主。”
老夫人見自己的人被她打臉,心裏本就不痛快,便冷聲道:“可她說她是在救你。”又轉向胡大夫道歉:“胡大夫對不起啊。”
胡大夫行醫數十載都沒見過這種情況,心裏雖然很不高興,但卻沒怎麽表現出來,頂着腫得老高的半張臉,模糊不清地說道:“既然大小姐沒事了,在下便回去了。”
何氏心知他心氣高傲,在這麽多人面前被打肯定不快,急忙道:“胡大夫不要将剛才的事放在心上,小女頑劣,這才多有冒犯。對了,聽丫鬟們說,她先前好好的,雙腿突然不聽使喚了,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胡大夫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打開藥囊拿出一瓶藥膏遞給夫人身邊的嬷嬷,這才道:“大小姐脈象無任何異常。”
沒異常怎麽會突然對着羅雲淺下跪?
何氏疑心是雲淺暗中下手,但無奈找不出證據,丫鬟們根本沒看見,還說她是要救人,而大夫也說沒事。她也不好硬将這事往羅雲淺身上塞。
但是羅雲霓卻不肯罷休,态度強硬,“老夫人,霓兒這一身的傷痛,都是拜她所賜。老夫人若不信,可以問在場的丫鬟和婆子們。”
何氏見老夫人不悅,悄悄拉了拉羅雲霓的袖子,羅雲霓根本不聽,纏着老夫人要個說法。
老夫人懶得理她,哪知,趙姨娘擺了擺手中的白綢絲帕,涼涼地說道:“都說三小姐打了大姐兒是個意外,那三小姐打了夫人又是怎麽回事呢?”
羅雲霓這才注意到何氏臉上的傷,猩紅的血點燃了她心裏的怒火,她沖着雲淺大叫:“羅雲淺你活膩了,連我母親都敢打。”
說着就要沖過去跟她拼了。
虧得老夫人身邊的人拼死将她攔腰抱住。
此舉真是激怒了老夫人,她厲聲呵斥羅雲霓:“動不動就打打殺殺,你瞧你哪有半分将軍府嫡女的樣子?”
羅雲霓執拗地道:“可是她……”
“霓兒。”何氏忙打斷她,得罪了老夫人那可不是鬧着玩的。“都是誤會,母親不小心自己摔了一跤,與雲淺無關。”
又大方地向雲淺道謝以及道歉:“霓兒這孩子從小被寵壞了,你救了她她還誤會你,你也别放在心上。母親先前也誤會了你,好孩子,千萬别委屈了。”
雲淺敷衍地應了兩句。
羅雲霓咬着唇,十分看不慣母親對羅雲淺低聲下氣的樣子。老夫人卻在此時睨着她道:“好好跟你母親學學規矩。”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恨不得當着衆人的面将雲淺撕成碎片,燒成灰燼以洩心頭隻恨。
老夫人又道:“沒事便都散了吧。”
衆人跟在老夫人身上,正準備往回走,冷不丁聽到後面有透着暖意的男聲傳來。
“喲,可巧了,都在呢,那就别散了吧。”
雲淺蹙眉打量着來人,心裏暗自思忖:敢這麽跟老夫人講話,此人身份必定不俗。
隻是,她沒想到,這人不僅身份不俗,長相也是不俗:皮膚白皙若瓷,五官端正,眉宇間一股凜然正氣,一襲杏子黃繡花暗紋錦袍襯得他身姿修長,玉樹臨風,骨節分明的手中拿着一把象牙镂花鎏金骨扇,搖動生風,少許散落的發絲随風飄動,潇灑恣意,風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