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手輕腳的站起來,替唐可兒重新披在身上,山上濕氣大,唐可兒的身體才好,不能不注意。
少了輕松的笑聲,小屋裏面越發安靜,陸歡看着對面,若有所思。
唐可兒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等她有所感覺的時候,從睜開一條縫正好看到陸歡站起身來,像撫摸蓮葉上露水一樣輕柔的替她披上衣服,然後又若無其事的坐回了作爲上去。
坐了十幾個小時國際航班回到國内,酒店稍事休息就趕到了薊縣度假的唐可兒感覺一直繃在心底的一根弦緊了緊,忽然感覺視線有些模糊。
在身邊的人都擺出殷勤的姿态時,會有一個人照顧自己卻沒有任何想要證明功績和存在痕迹的意圖,這實在是太久沒有經曆過的場景。
是母親生前,還是奶奶活着的時候?把生長大的家庭徹底甩開看似潇灑無比,但作爲一棵無根浮萍漂泊在這個世界上,尤其是作爲一個活在閃光燈下的公衆人物,她每分每秒承受的壓力卻沒有地方可以喧嚣出來,或者是,被沒有任何利益關系的人關注着。
她身邊的團隊雖然都是無比熟悉的屬下師長朋友,但也都是将所有利益倒寄托在她身上的利益關系體,她需要承擔起太多人的信任。
她需要保持樂觀,需要判斷選擇,需要在所有人消極的時候重新點燃他們的鬥志。她就是這個團隊的心髒,而心髒,顯然是一刻也不能休息的。
所以知道身邊有人背叛自己的時候,她心底的悲傷無以複加卻不能和身邊一個人講,因爲她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可以完全信任誰,似乎陸歡這個點醒她的小醫生,反而因爲機緣巧合可以商量一些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
在這一刻,她忽然想起陸歡和自己爺爺劉征毅的關系,她思量如果有機會,或許可以通過陸歡搭一條橋梁,幫助她回到那個她無比厭棄的家庭,那個一身不阿剛正把她逐出家門,從不正視她理想夢想的老人身邊。
她長大了,他老了;她懂事了,他卻變得幼稚了;她想他了,他也不會忘記他。
一個人的長大需要浪費多少時間,才能可以學會體諒、包容别人和自己不一樣生命留下的痕迹?
唐可兒輕聲道:“陸歡,有機會的話……”
“噓。”
陸歡回過頭來,把手指壓在嘴唇上,用口型道告訴唐可兒,有情況。
沒有來得及失落,唐可兒一下就知道她們一直等的人終于來了,也來不及多下就和陸歡一起蹲到了窗戶邊,看着對面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孩打開了冰箱門。
這是一個安靜的時刻,房東的不知什麽時候結束了午睡,打開了收音機放着沒有營養含量的整點新聞。
長發女孩一步三回頭的左右張望,終于偷偷摸摸打開了冰箱門摸出了陸歡藏在幾個碗碟後面的不死鳥蛋,這種陸歡宣傳了半天對小孩子有着極好功能的創意食品,陸歡已經可以肯定她就是那個養小鬼暗害唐可兒的罪魁禍首。
“想不到,這個鬼媽媽還挺漂亮。”
陸歡咋舌道,似乎是對這樣漂亮女孩有這樣的行經有些惋惜。
就是他說的,這是在一個很漂亮的女孩,瓜子臉盤和忽閃的大眼睛,二十三四的樣子,打扮和妝容都很入時,可以說是明星相。臉色有些蒼白蒼白,不過卻也不算太過明顯,也沒有時常接觸陰穢之物者的難看烏青,否則的話早就被别人看出來她就是那個養古曼童害人的家夥。
有這樣的外形條件和氣質已經可以說有了成名的基礎,如果有人花力氣捧一捧,隻有有合适的歌曲或者電影,還是比較容易紅一陣的,當然能不能紅得長久,就需要看個人實力了。
“你不認識?這是秦詩雨,我的吉他手兼和聲,吉他彈得非常棒,上次演唱會就是她啊,你應該見過的,畢竟那個位置可以看的很清楚。”
唐可兒平淡的介紹道,似乎并沒有因爲被這個名叫秦詩雨的女孩暗害有所情緒波動。
“我隻顧着看你的演出,實在是注意不到後面的背景是雨還是雪。”陸歡笑了一下,算是拍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馬屁。
“少了這一套,本姑娘什麽樣的花言巧語沒聽過,你道行還太淺,說不動我的。”唐可兒對陸歡勉強笑了一下,此刻的她實在是沒有什麽力氣回應陸歡的玩笑。
其實她一直抱着一點點幻想,想要害她的根本不是她身邊的團隊成員,隻是有人用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的手段在暗算她,陸歡設下這個局之後,她其實不想任何一個人會踩入其中。
秦詩雨跟了唐可兒已經三年,但她們相識已經有六七年了。外形、嗓音條件還有唱功其實都很不錯的秦詩雨,從高中時代就在酒吧駐場,一個偶然的時候和才剛剛打出一點名氣的唐可兒相遇,得到了唐可兒的一些指點,也堅定了她考取中央音樂學院的決心,而不是按照家裏的意思去讀法律專業,畢業後和她父母一樣進入司法系統,家裏也好給她更多照顧。
四年以後秦詩雨中央音樂學院畢業,正好唐可兒需要一個吉他手,招聘的時候秦詩雨進了面試,唐可兒認出了這個有過一面之願的女孩,見識到了她的靈氣,讓她做了自己的禦用吉他手,這些年裏面也找了一些歌曲讓她演唱,不過沒有打出多少名氣,隻能在幕後繼續熬年頭。
但是無論如何,唐可兒都想不通這麽一個跟在身邊已經三年的老人,自問也沒有虧待過她,她竟然會暗算自己。
陸歡看着唐可兒藏不住哀傷的小臉,那種怎麽也捉摸不透的痛苦表情實在是讓人跟着心疼,陸歡忍不住道:“其實你有什麽想不通的,我們下去問一問她就好了,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希望把這種人繼續留在身邊嗎?”
“等我考慮一下,我想也許還有更好的辦法……”唐可兒揉着眉頭,還沒有決定到底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我認爲直接出現就是最好的,畢竟我們需要她承認,因爲一直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她把佛牌放在哪裏。如果她死不承認,那麽我們很可能就一輩子都找不到。這點黴運雖然不可能纏一輩子,但不管怎麽說這些年也舒服不了,你何必讓她有太多掩飾的時候。
唐可兒被陸歡說的不知道如何反駁,秦詩雨竟然已經做了初一,她也就不得不做十五了。
“好吧,我想,這些事也總會做出一個了斷的。”
唐可兒也不是太過遲疑猶豫的人,相反她一旦下定決心要做什麽,比一般人都要果敢利索,而且全身心的投入姿态簡直就是吓人。
秦詩雨在北房留了不短的時間,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麽做些什麽,似乎是在和自己養的小鬼溝通?陸歡覺得自己這種外人,已經理解不了這些古曼童媽媽的想法了,明明還沒結婚,就先給自己找一個兒子養着,然後還隻是着它害人。
這些東西看似靈驗,但其實都是在透支自己的陰德,就和貸款似的,早晚需要還利息給這些小鬼。
賭徒,官員,還有就是這些演藝圈的人物,現在信這些亂七八糟的人越來越,浮躁的心态讓人們根本不去想什麽以後怎麽辦之類的問題,隻要眼下能有一個好的改變,爲了現在就能拿到的錢,都可以做出許多極端到以後根本想都不會想的事情。
傳銷,邪教,洗腦式銷售,在大禮堂給用一些小禮品吸引老人聽講然後買自己生産的各種藥物,爲了經濟利益現在的人幾乎可以放棄一切,爲了出名和随之而來的名氣,也有很多明星走上了極端的道路。
唐可兒一馬當先走在前面,陸歡跟在後面的時候。等他們從二樓轉到一樓,秦詩雨從剛剛從裏面出來,看到陸歡和唐可兒,神色陡地一變,一下子慌亂無比,深吸一口氣才變得正常,聲音含糊的喊了一句:“小姐,陸先生,你們好。”
她說的時候低着頭,似乎很想避開唐可兒一樣的加快了腳步,想就這樣低着頭穿過去。
低着頭打量着這個女人,陸歡覺得她身體應該還算健康,有些輕微貧血的症狀,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和陰氣的東西接的太近的緣故,但是隻從這些方面,陸歡真的不能判斷她是不是在站裏面傳播疾病的崔永元。
“詩雨,你剛去北邊做什麽?我記得我們這邊沒有人住那裏啊。”
唐可兒叫住了就像這麽混過去的秦詩雨,臉上浮現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尺寸拿捏正好,既不會讓人感覺不近人情,也不會失去了領導者的威嚴,在命令他們做命令的時候,也可以獲得更高的效率。
“我去找點吃的,就是我們上午吃的那種,好像是什麽蛋的。”秦詩雨尴尬的笑了一下,半真半假的道,她雖然是去找這些東西,但是也藏了許多她其實是爲了自己家古曼童想吃,而不是她真的想吃。
“我記得放冰箱了吧,你不加熱一下?”唐可兒笑問。
“不用了,小姐……”
“怎麽不用,詩雨你胃口不好,還是注意下的好。”唐可兒叮囑。
聽到唐可兒話,秦詩雨下意識的抖了一下,越想越心虛,想快點完事的時候,就會問:“沒事,反正又不是我吃……”
“那是誰吃呢?”
唐可兒的臉瞬間就冷了下來,聲音好像是南極的萬載冰雪,秦詩雨的臉一下子白得一點血色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