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是?”杜绮芳驚訝的看着陸歡,剛才和她一樣頹廢的年輕醫生此時滿面鬥志。
“幫我拿着點。”陸歡把一半的銀針放到了杜绮芳懷裏,臉上浮現一個弧度很小,卻讓人無比安心的笑容,“别忘了我是中醫,他們都放棄了,我還要用自己的方法努力一試!我說過的事情,就會盡力辦到。”
“你真的想到辦法了?”杜绮芳驚喜的看着他。
“失血,内髒移位,其實都可以控制。”陸歡不斷從這些套裝裏面抽出最長的針灸銀針,放在特制的針袋裏面,“我師門有一項偏門技巧名爲挂月,是用特殊的手法将身體器官定位在骨骼上,不過因爲定位點複雜,需要用到金針,不過自從内力消失之後,已經沒有人能達到這個境界了。”
“金針?内力?”杜绮芳驚訝的道。
“嗯,内力。”陸歡點點頭,“金質極軟,不能内力灌滿其中的話,根本不能刺破人體。現在中醫所謂的金針,金質含量極低。而我們師門的金針,軟如發絲,亦軟如發絲!用内力控制其在人體内轉折,才是真正的挂月絕技,金針在人體内九轉百轉增強手裏面積。師父從小培養我就是希望我能用人體達到這種境界,不過現在我隻是銀針,就殆于修煉……”
陸歡的聲音裏面透出些許的悔恨,不過這種情緒隻是一閃而逝,馬上就振作起來,“不過我想隻用銀針,也可以通過多針入體達到挂月的受力點,隻要計算好角度,也是一樣可以固定器官,隻不過我隻有三成把握……可恨,如果我在努力一點,也許現在就修煉到了金針境界!”
陸歡一拳重重的擊在牆上,杜绮芳看着他的臉,隻覺得有些陌生,頭一次見到他的臉色如此凝重,不住的用手在虛空中計算勾勒着什麽。
“不怪你的,内力确實神奇……你如果很需要的話……”杜绮芳目光閃爍的看着陸歡,欲言又止。
“啊,你說什麽?我剛走神了。”陸歡歉然地道。
“沒,沒什麽。”杜绮芳連忙擺手。好像被老師抓到了偷偷和喜歡男生傳小紙條的中學生,
列車交錯的驚鴻一瞥,還沒确認就已錯過。命運就是如此神奇,在一瞬間如此接近,接近之後,就是越來越遠。
杜绮芳揚起那雙漂亮的眼睛,堅定的道:“三成把握,已經很大了!我信你,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我們很多手術比這個幾率還有小呢,也會成功呢。陸歡,你要是治好他們,我給你送一輩子早點都行!”
“一輩子?一被子?”陸歡忽然壞笑起來。
“隻限于早點!”杜绮芳錯開了眼睛,提他拿起那些銀針,“我們快去手術室吧,他們估計已經快交代完了。”
……
……
第一手術室,很稀罕的擺了兩張手術床,無影燈下的床上,坐着一對相擁而坐的男女,一根鋼筋将他們連在一起,同時連接了死亡。
急診科主任,骨科主任,外科主任,汪翰流,還有最少十位醫護人員在手術室裏面。
忙碌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急診科主任站到了徐志強可以看到的位置,沉默的低着頭,醞釀着說些什麽的情緒。
“我父母呢,他們在哪裏?”
也許是壓抑的氣氛讓人感覺到不安,潘文婷突然道。
“他們還在高速上,遇到了堵車。”一個護士很是遺憾的道。
潘文婷的臉上閃過不安,徐志強的微微笑道:“也好,這樣他們就不會看到你和陌生男人太親近,否則我會很尴尬的。”
“他們會很喜歡你的。”潘文婷被他的語氣逗得笑了一下,馬上不由痛苦的蹙眉。
誰不喜歡這個男人呢?很多人都低下了頭。
“醫生們很快就能把我們分開了,不要着急,等你父母來就好了。”徐志強的話讓所有醫生的心髒都一抽。
分開的瞬間……死亡的瞬間。
急診科主任終于咳了一聲,對徐志強開口了,每一個都像是從喉嚨裏面切肉下來那麽困難。
“這很難解釋,真的。因爲某種原因的休克,你感覺不到身體的痛楚,所以也感覺不到傷勢的嚴重程度……”
徐志強的臉色變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恢複了正常,隻是很認真的道:“主任,有一根鋼筋從我的身體裏面穿過,我沒有指望今天就能出去和朋友們踢球,有什麽要說的,您就說吧。”
他明亮的目光似無意的晃了一下,被他看到的醫生都下意識的低下頭,這個時候的坦然鎮定,比面對歹徒拔刀而向更勇敢。
“好的,沒有問題,好的。”急診科主任點點頭,“爲了給潘文婷女士手術,我們需要把你們分開。而爲了把你們分開,首先需要,将你從鋼筋上移開。”
徐志強的眼睛眨了一下,沒有說話。
“不能把同時從鋼筋上移開嗎?”潘文婷問道。
“不能,那樣你們會同時大出血,失血速度很快,不,太快了。”汪翰流道,“鋼筋堵在傷口上,你們才能堅持到現在,一旦移開,内髒移位,還有……很多問題,很嚴重的損害。”
“所以,如果你們移開我,我會死,對不對?”徐志強定定的看住了急診科主任。
急診科主任深吸了一口氣,他以爲這個男人會大喊着救他,會鬧着這樣不公平,或者會失控的拉着杆子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舉動。
他想了很多可能性,可是這個男人隻是問了一句自己會不會死,就像在問今天晚餐有沒有紅燒肉一般。
手術門打開,陸歡和杜绮芳走了進來,臉上不知道做出什麽表情,沒有說話的站在最外圍。
急診科主任看了那邊一眼,迅速的又落在了徐志強身上,千言萬語卡在喉嚨裏面說不出來,急診科主任啞着嗓子道:“我們會盡力。”
今天一共聽到了多少次盡力?
這是所有醫生的疑問。
“不,不,不!”潘文婷突然喊了起來,“如果有人要死,應該是我!他這麽棒,他有那麽漂亮的女朋友,他快要結婚了,你們應該移動我啊,我很輕,移動起來也更方便不是?”
所有醫生驚訝的看着她,輕輕的抽泣回蕩在手術室,有一些金子般的東西在閃爍。
“潘小姐,潘文婷小姐,你聽我說。”汪翰流按住了潘文婷的肩膀,“你的傷勢沒有那麽重,如果取出杆子同時做手術,我們有更多的機會處理傷口。而徐先生……”
“我明白。”徐志強一笑,“我沒有意見。”
“不,你們這樣不對,這不公平!”潘文婷叫了起來,“你們這是放棄了他,你們怎麽就這樣放棄了他?”
沒有人回答。
“哦,美女,美女,這世間本來就沒有什麽公平,怎麽樣分配都不公平。”徐志強用唯一能動的手,輕拍潘文婷的肩膀。
陸歡握緊了拳頭。
“小靜在哪裏?她怎麽樣了?”徐志強緩緩問道。
“他剛剛手術完,很成功,現在還在麻藥的作用下,還要等幾個小時才能醒過來……”外科主任道。
“其實,我們可能等。”杜绮芳突然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有些責備,她馬上小聲補充道,“但是,等的越久,感染的機會越大……”
“不,不,這樣更好。”徐志強笑了起來,“她心腸很軟,不應該讓她看到這些,這樣更好,她不會理解我們兩個人一起撐到現在的感受……讓她看到我,和我握手,和我說話,和我告别,這對她太殘忍了……”
潘文婷咬着嘴唇,盡量不讓眼淚流下來,每一次抽動都是巨大的痛苦。
“你們會麻醉嗎?”徐志強擡起眼,問道。
“會的,你們兩個人都需要麻醉。”急診科主任道。
“開始吧。”徐志強道,“不要感染的好。”
死人不會感染,他想的是潘文婷。
“等一下。”陸歡突然揚起了手,“我可以和麻醉師一起處理嗎?”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他似乎沒有感覺,依然自己從容的道:“我有一些方法可以減少失血和内髒移位,也許可以争取一些機會,徐志強,如果你同意,可以配合我一下。”
“你還是想救我,被吓壞的小醫生。”徐志強對陸歡一笑,他顯然還記得他。
“不會被你吓到第二次了。”陸歡決然。
“可以。”徐志強道。
汪翰流看着這一幕,突然道:“這是胡鬧!外科手術,一個中醫在這裏參合什麽?你們一中心醫院的管理這麽混亂?”
外科主任面露怒色:“這和我們的管理有什麽關系?别忘了我們這裏完成了你們不能的手術,陸歡,我同意你做。”
“不可以,這會影響另一個病人的。”汪翰流看到杜绮芳一直在注視着陸歡,隻覺得那種年輕的臉分外可惡。
他看向潘文婷。
“我也同意。”潘文婷道,“希望你們盡全力救他,求求你們了。”
陸歡一攤手:“還有問題嗎?”
汪翰流氣呼呼地不說話。
陸歡對他一笑,認真道:“希望你的動脈修複手術能成功。”
“你先做到了再說吧。”汪翰流沒好氣的道,“在這種地方出風頭吸引眼球,算什麽本事?果然導師說的沒錯,你很個性。”
“翰流師兄,你說什麽啊,陸歡才不是這種想法呢!”杜绮芳不滿的叫道,一臉的怨怪。
“我出風頭?”陸歡嘴角揚起一個輕蔑的弧度,今天做了這麽多的努力,最後被人輕飄飄一句“想出風頭”,就是他涵養再好,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平。
“不是麽?就好像你現在在做的,不就是想在女生面前留下一個深刻印象嗎。”汪翰流臉上流露出看破一切的智慧目光,深沉的很裝逼。
陸歡一字一句道:“如果我真想出風頭,一定會把你打到鼻子開花,這才是出風頭,絕對會讓所有人印象深刻。”
“就你?”汪翰流提起了拳頭,他是脾氣很好的人,可是不知道爲什麽看到這個家夥就控制不了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