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立牽着曦曦的小手,跟何炎斌、何婉父女站在一部電梯裏,方義新也有些發愣,單福明剛才接到徐元洲電話時,他知道陳立今天在洛城,但也沒有想會巧到就在東山酒店内部的電梯口直接遇到。
何婉今天穿了一件嫩黃色連衣裙,像黑色瀑布似的長發随意的披在肩後,雖說她要比陳立大三四歲,但白皙的肌膚透出少女般的光澤,正值一個女人最明豔動人的年紀,與陳立一左一右牽着曦曦的小手,仿佛一家三口帶着老丈人出來吃頓飯,即便方義新也已經結婚生子,看到這一幕,嘴角猶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帶着曦曦出來吃飯啊?”方龍茂壓住心裏的意外,面色沉凝的跟何炎斌點頭打招呼。
彼此恩怨再深,他也是曦曦的親爺爺,雖然他曾經想過将曦曦的撫養權搶過去,但後來看到新潮銳做成那麽大的規模,何婉身爲新潮銳置業的董事長、總裁,怎麽都不可能讓他得逞,他放棄那樣的念頭,但隔三岔五還是會将曦曦接過去住兩天。
何婉那邊也不想給曦曦成長曆程中留下什麽陰影,隻要方龍茂那裏不興争奪撫養權、監護權的心思,将曦曦接走住兩天,她也不會阻攔,甚至逢年過節時,還會讓人送些節禮過去。
畢竟她曾經的愛人,是方龍茂的獨子。
洛城百貨的單福明看到陳立站在電梯裏,恨不得挖條縫将自己埋進去,但已經直接撞到面,想躲也不可能,強笑道:“好巧啊,陳總、何總也在東山酒店啊——剛剛接到徐總的電話,才知道陳總也在洛城,但我今天陪方總已經喝了很多酒,年紀不饒人,已經不勝酒力,怕在陳總面前丢人,就想着過兩天專程去浦江拜訪陳總您……”
“電梯還空着!”陳立拉着曦曦的小手,與何婉往裏縮了縮,讓出足夠大的空間,讓單福明、方龍茂、方義新他們進來,好像信了單福明的話,完全不介意單福明剛才“沒有什麽惡意”的謊言。
看到這,單福明與方龍茂、方義新也隻能硬着頭皮走進電梯。
這時候徐元洲、鄭文遠、周斌他們已經先下了電梯,在大堂裏等候。
徐元洲可沒有陳立那麽好的涵養,看到陳立跟單福明、方龍茂他們一起走出來,刷的就變了臉色,冷嘲熱諷道:“我還真是單純了,剛才竟然真是相信單總今天不在洛城呢——單總最終跟哪家簽署協議,這是單總您樂意的事情,我們也不可能強綁住單總,一定要跟新潮銳簽,隻是有什麽事情,讓單總一定要藏着掖着,拿着這拙劣的謊言來欺騙我們的誠意?我還以爲我跟單總您是老交情了呢!”
徐元洲又不傻,單福明今天要是其他什麽原因跟方龍茂、方義新一起吃飯,完全沒有必要拿這樣的謊言來應付他們,以當前的形勢,必然是方龍茂、方義新開出更好的條件,單福明更願意跟方龍茂、方義新合作。
單福明講清楚這些,其實沒有什麽。
本來借殼上市就是合則留、不合就散的事情,陳立這邊也未必一定要借洛城百貨的殼,此時也同時跟其他幾家借殼對象在談,最終會綜合權衡,選擇條件最合适的一家簽署協議。
然而單福明既沒有明确拒絕這邊,雙方還在談判進程中,便以這樣的敷衍态度應付他們,卻鑿實令徐元洲感到惱火,感到很傷面子——洛城百貨還是他親自幫着牽線搭橋的。
被徐元洲冷嘲熱諷的訓斥,單福明也隻能臉色讪然的站在那裏陪笑,他在洛城地方可以說是地頭蛇,但離開洛城的地面,卻知道徐元洲才是真正有能量的人,更何況皮笑肉不笑的陳立,更是他不願意直接得罪的人物。
“單總今天酒喝多了,想着早點回去休息,也不能怪他——我們還要在洛城住幾天,也不愁跟單總沒有見面的機會,”陳立很淡定的跟徐元洲笑了笑,但說這話時,卻沒有看單福明一眼,看到司機将車開到大堂門前了,又牽起曦曦的小手,跟她說道,“曦曦跟你爺爺說再見,我們先回去了。”
看着陳立他們依次坐進車裏離開,方龍茂、方義新以及單福明在随行人員的陪同下,心緒則是複雜莫明。
方龍茂不是一定要跟新潮銳競争,實在是他們能找到的殼資源實在有限。
整個中原省都隻有四十七家上市公司,業績滑坡有進行資産重組需求的,僅七家,其中洛城僅有洛城百貨這一家殼資源。
所有的殼資源,都有多家借殼企業盯着,方家旗下并沒有特别強勢的産業,能拿出來談判的條件也就有限,目前也在洛城還算保持不弱的影響力,所以明知道新潮銳已經跟洛城百貨接觸有半年時間了,也是硬着頭皮插足進來搶這家殼資源。
此時新潮銳太強大了,也避免打草驚蛇,他們跟單福明這邊的談判一直都處于極度保密的狀度之下,但沒有想到今天會這麽意外的撞到,而且單福明撒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謊,他們想掩飾都沒有機會。
要不是涉及秘密借殼談判,同爲洛城顯要人物,單福明跟他們吃一頓飯,有必要都不敢讓陳立、徐元洲他們知道這事?
“沒有什麽好擔心的,我相信我們的條件,應該對老單您更有利。”方龍茂拍了拍單福明的肩膀,寬慰他說道。
衆人坐車到何婉在洛城的家裏喝茶,然而提起單福明還是一肚子氣。
“方家是想将方龍地産裝進上市公司嗎?”鄭文遠看到曦曦先讓她外婆領上樓睡覺去了,才從兜裏掏出煙來分給大家,疑惑的問道。
大家也傾向鄭文遠的這個判斷,零八年青泉市整理民間借貸市場亂象,萬邦嘉龍的三方合資都勉強扛過去了,但也僅僅是勉強。
目前青泉新銳城的公寓住宅,每平方米售價才五千稍稍出頭一些,萬邦嘉龍濱江新城周邊的配套不成氣候,規劃的配套項目也因爲市政府财政的投入不足,很多都被斬掉,以緻萬邦嘉龍濱江新城唯有将房價壓到每平方米四千以下,銷售才稍許有些起色。
這使得他們在萬邦嘉龍江灣新城所獲得的利潤,基本上全部貼進萬邦嘉龍濱江新城裏了。
萬邦嘉龍的三大合資方裏,萬邦家大業大,隻要萬邦嘉龍的兩個項目不産生巨大虧損,能将本金清出來,就不算什麽問題,但沐智榮以及方龍地産卻沒有那麽好受了。
他們投入萬邦嘉龍的資本金,大部分是通過高息拆借過來,一旦萬邦嘉龍這邊沒有盈利,他們每年相當于要倒貼大量的利息進去。
沐智容那邊已經嚴重影響到主營業務的發展,而具體到方龍地産的兩大股東,方家在洛城的資産雄厚,高俊蒙那邊去年就被迫将在豐元集團的持股出售給大商資本。
後續方龍地産的股權又進行過一次調整,高俊蒙在方龍地産的持股降低到25%,而方家将在洛城的一些盈利地方項目裝進方龍地産,将持股提高到75%,但就算如此,方龍地産也沒有直接上市的資格,想要在二級證券市場獲得融資的渠道以及其他的操作空間,也隻有走借殼上市這條路。
“方龍地産算什麽優質資産,難道方家現在還能掏出十二億,直接買下單福明手裏的股份嗎?”徐元洲心情不爽的反問道。
“就不知道韓子睿那邊有沒有參與了!”鄭文遠皺着眉頭說道。
萬邦地産目前的市值雖然已經也回升到八百億以上,但韓家、鄭家前期減持太多,此時在萬邦地産所占的股權比較極低,對應都不到一百五十億的市值,而韓子睿他個人作爲萬邦總裁,這幾年将股權激勵都兌現了,在萬邦地産持股都不到1%。
韓子睿暗中參與方龍地産對洛城百貨的借殼,換取他個人一部分占股,再将萬邦所屬的一些優質項目裝進去,進行利益輸送,所能獲得的利益,絕對要遠比他幹萬邦總裁收獲要大得多。
“這有什麽好氣惱的,買賣不成仁義在嗎,難不成還真要強綁着單福明跟我們簽約不成?”陳立看鄭文遠、徐元洲一臉氣乎乎的樣子,淡然笑着說道。
“你真就一點都不氣?”徐元洲盯着陳立問道。
“有什麽好氣的,我不是還要在洛城住幾天嗎,說不定單福明過兩天就改主意,又過來找我們談合作呢?”陳立笑道。
“怎麽讓他主動找過來?”徐元洲問道。
“明天周一,你那邊要是不動手,那我讓人開盤的時候将洛城百貨拉一個漲停,讓他們樂乎樂乎。”陳立笑道。
“……”徐元洲考慮陳立這個辦法對單福明跟方義新他們合作的影響會有多大,借殼上市,通常都是先獲得一家上市公司的主控權,然而增發新股,将相關資産直接置換到上市公司裏面,就算完整借殼的過程。
這個時間,最重要的就是增發新股的定價。
因爲置入的資産價值是固定的,新股定價高了,能換得新股份額就低,未來所能獲得的持股比例就低,這絕對不是借殼方所願意看到的,因此在借殼之前會通過二級市場,将股價平穩在一定的水平線上,會十分的必要。
通常說,新的控股方在資産重組後,差不多要将所持股份維持在60%以上,才算是借殼相對成功,之後才能爲後續的增發融資、配股等等,留出足夠的空間,但倘若他們在方龍地産借殼前,将洛城百貨的股價直接拉高一倍,方龍地産就算成功借殼,所持股份可能都到40%,他們花這麽大的代價,借這個殼還有什麽意義,隻是方便找一個渠道将方龍地産出售,讓之前的投資退出嗎?
要知道借殼之後股市一時的高漲,對方龍地産來說并無意義,畢竟控股股東的持股有相當長的鎖定期,在鎖定期内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陳立、徐元洲他們玩弄股價。
“不過還是難說啊,方龍地産的情況不妙,能借殼總比沒得借殼好,即便我們将股價拉高,說不定他們也會硬着頭皮借殼呢。”鄭文遠說道。
“洛城市政府,不是正找買家,要出售所持洛城城市商業銀行的股份嗎?”陳立說道,“你陪我在洛城多留幾天,将這件事給談妥了再說。”
“這個辦法可以一試。”鄭文遠頗爲興奮的說道。
單福明急于出售洛城百貨的股份,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零六、零七年時,以私人名義買下一大塊地開發樓盤,土地款以及建設資金都是以他在洛城百貨所持股份作爲抵押,從洛城城市商業銀行拆借的。
而除了單福明外,方龍地産也從洛城城市商業銀行拆借了大筆款項。
他們要是能拿到洛城城市商業銀行的主導權,無論是給單福明施壓,還提醒方龍茂,他們有足夠的手段,叫他們的借殼計劃成功不了。
而退一萬步來講,洛城百貨除單福明之外的其他股東,看待新潮銳商業借殼洛城百貨,與方龍地立借殼,哪一種對他們更有利,也是一目了然的——國内的上市公司主要受控股股東的控制,這是當下的常态,但不意味着其他股東就沒有辦法發聲,說不定他們最後能憑借手裏八九十個點的持股,聯絡其他股東将洛城百貨的控制權直接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