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提着東西爬上樓,剛将鑰匙塞進鎖裏,就聽到身後咔嚓一聲響,就見向秋凝正将濕漉漉的長發盤在頭頂,探頭看出來。
向秋凝正在家裏洗頭,穿了一件綢質睡衣,水滴下來,睡衣的領口都被水浸透了,貼在胸上,更顯得胸脯高聳挺立。
“你怎麽突然回商都了?”陳立吓了一跳,驚訝的問道。
“方案雖然制定下來了,但這邊的銷售壓力很大,我哥不放心,讓我過來盯着,”向秋凝美眸在陳立提的塑料袋上亂瞅,說道,“我剛給李夢那妖精打電話,她沒說要回來榨幹你啊?”
“我給自己做一頓好吃的,犯那門子法了?”陳立攤手問道。
向強頂替向秋凝,接掌南華商都分公司後,爲了豎立他在南華内部接班人的地位,這兩年一直大力在商都、青泉以及洛城、穎河拿項目,擴張的步伐很大,這時候就要爲過于激進的步伐付出一些代價。
這一次南華計劃全國所有項目都加大銷售回款的力度,照比例,南華商都分公司兩個月内要回款五十億,在商都、青泉的樓市交易已經開始萎靡的現在,難度很大。
向秋凝也是剛下飛機。
這邊的房子,她已經有兩年多沒怎麽過來住了,但葉南嘉、趙晨每次回商都,都會住這裏,房間裏倒是一直保持着幹淨清爽,向秋凝看着離約好開會的時間還有好一會兒,就想着先趕回來洗個頭、收拾一下,然後精精神神的去公司,跟昔日的部下碰頭,沒想到這時候遇到陳立突然鬼鬼祟祟的回來。
陳立将東西放回屋裏,又跑到對門跟向秋凝聊天,笑着問道:“你們都拟定好策略了,你趕回來,還能親自跑上街發傳單啊?”
“這麽大的打折幅度,前期高價購買的業主,怨氣必然很大,我怕會出亂子。一旦以前的購房者跑過來鬧事,而向強他的性子又比較急躁,我哥擔心他掌握不住分寸。”向秋凝将濕漉漉的頭發重新散下來,浸到水池裏,一邊搓揉着頭發,一邊跟陳立說話。
陳立依着門框而立,向秋凝身子彎下來,睡衣領口往蕩,能瞥到那誘人的雪色渾圓。
向秋凝見陳立沒吭聲,擡頭見他的賊眼亂瞅,橫了他一眼,身子側過來,不讓他亂看,但她這時候距離噴淋頭遠了,伸手摸了兩下,都沒能夠得着。
陳立走過來,拿起來噴淋頭打開水,試了一下水溫,幫着向秋凝将頭發上的泡沫沖掉,說道:“你們要想去庫存去得掉,還真不能怕出亂子,我說啊,你們最好自己雇人将售樓處砸了,砸個稀巴爛……”
“自己雇人砸自家的售樓處,我神經病啊?你别瞎出主意。”向秋凝沒好氣的說道。
陳立笑道:
“你們現在就算放出大量的打折優惠廣告,但是跟其他樓盤的優惠廣告混雜在一起,短時間内也不會有多大的轟動效應,但是你們想啊,你們因爲大幅度打折,激怒以前的購房者将售樓處給砸了,商都、青泉有幾家媒體不跟見了葷的老色鬼似的圍過來幫你們做免費宣傳?而且普通老百姓現在最恨的是誰,不就是我們這些無良的開發商嗎?你說說看,南華的售樓處被砸了,這些人得興奮成什麽樣子,到時候街頭巷尾會議論成什麽樣子,是不是隻有這樣,才能讓那些真正需要購房的,在最短的時間内都知道南華的樓盤在大降價?”
“……”向秋凝一怔,仔細琢磨還真是這個道理,這是要搞典型的事件營銷,而且是在最短時間内能有效激活議題的手段。
“你不是怕向強性子急躁嗎?現在購房者鬧事、砸售樓處是你們自導自演、自己期待的事情,他還有什麽好急躁的?”陳立說道。
“你哪那麽多歪門邪道的鬼主意?”向秋凝問道。
“你要覺得這主意歪門邪道,那你就不要用啊。”陳立笑道。
“我們打折賣房子,你怎麽這麽起勁啊?”向秋凝疑惑的問道,“看我們南華賠錢賺吆喝,高興了?”
“我們庫存清了差不多了,還有一些待售房,但也不想跟你們打價格戰,能夠等熬到明年看形勢是否好轉,但你們現在打折銷售,賣得越歡,将這幾個月的剛需都搶走,萬邦嘉龍那邊的日子就越難過,我自然高興啊。”陳立笑着将今天中午見鄭聰的事情,說給向秋凝知道。
“我就知道你這家夥沒有安什麽好心,總想着将我們頂出來當槍使。”向秋凝橫了陳立一眼,這時候又伸手到衛浴櫃上擺放的一堆瓶子裏亂摸。
她眼睛近視,摸到瓶子要拿到近處才能知道是什麽東西,然而見她拿了兩個瓶子都放回去,陳立問道:“你這頭發沖過水,不就洗完了,還要摸什麽東西?”
“還沒有用護發素呢。”向秋凝說道。
“你們女人洗個頭,哪來的這麽多麻煩啊?”陳立嫌棄道,挑出一瓶護發素,遞到向秋凝手裏讓她看對不對,過了一會兒,才幫向秋凝再将頭發沖幹淨。
向秋凝吹幹頭發,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先去公司跟向強他們的碰面,陳立則回屋給他跟何婉的浪漫晚餐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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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俊蒙将車停在院門前,等了一會兒,才看到保姆慢騰騰的跑出來,摁不住心口一團怒氣,“叭叭”的狠摁了兩下喇叭,吓得小短腿保姆差點從大理石台階上摔下來。
妻子一直叨叨要将院子重新收拾一下,将院門改開感應開啓的,那樣的話,家裏人每回開車進出,特别是炎熱或雨天,就不用要狼狽不堪的下車來開院門、關院門。
雖然整個院子收拾一下,花不了幾十萬,但高俊蒙這段日子心煩氣躁,不願意看到眼前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出現,所以就沒有讓搞。
隻是這麽一來,每次開車回來或出去,就會覺得更加的别扭——而高俊蒙他又喜歡自己開車,不喜歡用司機。
看着腳有些瘸的保姆,将院門打開,高俊蒙忍不住心口的怒氣,罵道:“沒用的老東西,你耳朵聾了,跑這麽慢,你要急死我啊?”
高俊蒙也不管保姆被他罵愣在那裏,一腳油門将車子開進院子裏,卻看到有一輛鐵鏽紅奔馳CLS轎跑停在樓下,他疑惑的打量了兩眼,不知道今天家裏有誰過來拜訪。
高俊蒙拿出公文包、車鑰匙,走上台階,拉開大門看到他大哥高俊生以及侄女高燦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正跟妻子以及剛從國外回來的小女兒聊天,微微一怔。
高燦加盟新潮銳,而他這邊最終選擇注資方龍地産之後,他跟大哥家就走得越來越遠,這兩年差不多隻有清明節回老家祭祖時,才能遇得上,高俊蒙不知道他大哥跟高燦這時候登門,是什麽意思。
看到二叔高俊蒙回來,高燦喊了一聲:“二叔,你回來了。”
豐元集團是她父親一手創建,之後他父親身體狀況不好,跑到加拿大休養,才将集團全部交給他二叔打理。
然而他二叔經營豐元集團期間,豐元集團效益很差,他父親當時身體還沒有休養過來,又沒有心思再回國内打理業務,而當時高燦雖然準備回國,但她當時的年齡還小,差不多在零一年左右,她爸見豐元集團的運營一直沒有起色,就将名下的股份以很廉價的價碼都轉給他二叔了。
高燦後來知道豐元集團效益其實一直都不差,隻是利潤被他二叔轉移到私人公司而已,而當時他爸已經将股份轉了出去,高燦也沒有能力将豐元集團拿回來自己經營,所以這些年她家也是忍住沒有提這茬事,但關系是徹底冷落下來了。
高俊蒙将公文包扔玄關櫃上,警惕的打量了大哥跟高燦兩眼,才遲疑的打招道:“老大,你跟燦燦怎麽過來了?”
“國内環境好了,我這段時間住在國内,前段時間在白雲山遇到老魯他們幾人,聊起豐元跟你現在的情況,”高俊生休養了幾年,這兩年身體狀況好轉,氣血看上去要比此時焦頭爛額的高俊蒙好多了,說道,“老魯說集團的資金,讓你抽得厲害,連維持生産都難,他們都覺得再這麽拖下去,集團遲早要垮,他們就想着自己跳出來搞。雖然說這些年,豐元跟我沒有什麽關系了,但畢竟是我一手創立的,我并不希望看到豐元垮掉,就想着過來問問你豐元的情況。”
高俊蒙額頭的青筋跳了跳。
年後他被萬邦嘉龍的事牽扯太多的精力,都不知道魯華這些人竟然背着他密謀要造反,而大哥這時候将這事捅破了,顯然不可能真是好心過來提醒他的,但他也不知道魯華這些人跟大哥密謀多久、密謀到什麽程度,也不知道新潮銳參與程度是多少。
總之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偏偏他傻乎乎的婆娘,還将他珍貴的那一小罐茶葉拿出來招待老大,高俊蒙胸口一陣陣的發悶。
回想這幾年來跟方龍茂他們的糾葛,高俊蒙更是覺得血壓突突突往上飚。
因爲高燦加盟新潮銳的關系,高俊蒙早期是有機會投資新潮銳商業以及新銳城的,但精通政商兩界精髓的他,當時并不以爲新潮銳有什麽值得他重視的底蘊。他當時即便有意投資新潮銳,但也想着姿态強硬的抓住更多的主動權,想迫使陳立讓出更多的利益,沒想到會被陳立直接踢出門外。
高俊蒙氣不過,就從而轉身去找方龍茂、方義新合作,直接站到新潮銳的對立面。
幾年過去,新潮銳已經發展成中原房地産行業絕對的龍頭,新銳城上市,即便受股災的影響,此時市值還維持在六百億以上。
陳立就不說了,零零年前後急得都快跳樓的錢萬裏,此時身家也在百億往上;胡國銘當時的身家跟他相仿,甚至還不如他,但此時除了掌握資産規模有五六十億的大成建設的絕對控股權不說,在新潮銳體系内所分占的利益,也絕對不會低于四十億。
何婉七八年前是什麽角色,現在身家也在四十億往上。
而周大海、周斌父子七八年前又是什麽角色,現在身家也在二十億左右。
就連高燦他這個侄女,零七年上半年減持新銳城的股票,還拿到九千多萬的現金裝進個人的口袋裏。
而他呢?
他這幾年陸陸續續往方龍地産、往萬邦嘉龍投了十六億現金,将半輩子的心血都搭進去了,現在得到什麽回報?
更關鍵方龍茂、餘星偉、方義新他們今天中午見過省長鄭聰回來,還要幾家分攤籌資歸還集資借貸,要是萬邦嘉龍這一次的促銷沒有什麽起色,那分攤到他名下、近期内要拿出的資金就是五個億。
他從哪裏去籌這筆錢?
“二叔,你這兩年,将你所持豐元集團的股份拿去抵押,從省工商銀行貸出六億資金,中間又從豐元集團挪用了四億資金。目前你從省工商銀行的貸款已經逾期,顧行長那邊礙于情面沒有追讨貸款,但目前總行那邊開始清理放貸資産,事情怕是沒有那麽容易拖過去,”高燦直截了當的說道,“要不想将豐元集團徹底拖垮,我們想出十個億,将二叔你手裏所持豐元集團79%的股權買過來,一部分幫你歸還欠省工商銀行的貸款,一部分幫你清償從豐元挪用的資金,你覺得怎麽樣?”
“燦燦真是長大了啊,”高俊蒙苦笑一下,頹喪的坐到沙發上,“知道二叔現在有困難了,以爲有機會将豐元集團拿回去了,趁火打劫打到自家人頭上來了?”
“二叔,您可能誤會了,魯叔他們年前就找到我,想通過我從大商資本拿一筆投資自己做,那時候我真要是同意了,才算是對二叔您的趁火打劫。”高燦平靜的說道。
豐元集團除了汽車貿易,代理奔馳等中高檔轎車在中原省的銷售外,十多年來所發展壯大的另一項主營業務就是汽車零配件的生産。
前些年豐元集團一直都是中部地區最大的汽車零配件生産商,隻是這兩年由于大量的資金被高俊蒙作爲利潤抽了出去投資地産,豐元集團的汽車零配件業績規模滑落到省内第三;此外,豐元集團同時還是國内第三大特種押運車的生産廠商。
高俊蒙這幾年的心思,完全不放在豐元自身的發展上,令豐元的其他股東以及管理團隊極爲不滿,就有人想着跳出去另起爐竈,跟豐元在汽配、汽貿以及特種押運車等業務直接競争。
當然,相關産業對技術積累有極高的要求,同時也是重資産,需要拿到巨額的投資才有可能啓動,這些人自然就想到老東家高俊生以及此時在大商資本擔任高管的高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