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目前在華天投的錢很有限,礙于是親家,錢拿出來也不好看,但我勸你們一句,從今天開始,陳誠你随便找個借口,都要盡可能少摻合到華天的事情裏去——特别是小額分散募資的事情,你不僅不能再插手,還要擺明立場,要堅決勸阻張小天。不管有沒有用,你都要留下你曾擺明過立場的證據。你要知道,這最終涉及不是一兩百萬損失的事情,而是涉及到你能不能脫身的問題,你要掂清楚這點。”
“……”陳誠沉默了半天,最終才點點頭。
“華天注定會出大漏子?”陳标已經顧不上心疼他投的錢,聽陳立如此嚴肅的告誡,明擺着是說華天一定會出大問題,陳誠這時候不切割,可能就沒有機會進行切割了。
陳立今天出手,隻是将陳标身上的麻煩摘除了,陳誠作爲華天财務投資管理公司的合夥人,想跳出來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我有些話其實都對孫建業說透了,他們能不能領會,是他們的事情,但由于青泉這一屆市委市政府的放縱,令青泉的民間借貸市場毫無節制的往非法集資蔓延,而百分之八九十的借貸都集中押注給地産開發企業以及炒房、炒礦上,目前财務中介機構放貸利率已經超過高利貸的警戒線,風險實際已經積累到,隻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戳破的程度——青泉樓市現在冒出來的問題,已經不是一根小手指那麽簡單了,而是一隻鐵錘砸下來,你們說,華天後續會不會出問題?”陳立不想再讓他二叔陳标以及陳誠再抱有一絲幻想,盯着他們的眼睛問道。
“你放心,陳誠性子倔了些,但還是能掂得清的。”陳标說道。
他不知道陳誠會不會又犯倔脾氣,但他這時候在自家侄子跟前就得這麽說。
“……”見二叔還是能拎清事态的嚴重性,陳立就跟陳誠繼續将話往深裏說,“我們今天借蓮花會所清理一部分債務,就算我們不說,消息還會傳出去,華天後續還将面臨債權人讨債的問題。大額債務,你不要去管,這時候你們也沒有能力去管,但對小規模債務,你不要管張小天他們什麽态度,你都要堅持能償還一筆是一筆,也要抓緊最後的機會,借清償小額債務的機會,将你這輛礙眼的跑車給賣了償債!你會不會舍不得?”
陳誠回頭看了一眼停在身後那輛紅色法拉利,他到手挂牌才三個月的時間,這時候賣掉,去幫華天清償小規模債務,他打心底是不舍得,但他今天與曹林在萬邦嘉龍親耳聽到劉牧楷想着将他們打成非法集資的典型,當時吓出來的一身冷汗,這時候都還沒有幹透呢。
“現在舍不得,又有什麽辦法?”陳誠沮喪的說道。
“你心裏清楚就好。”陳立點點頭,準備坐回到車離開。
先坐進車裏的周斌,這時候揚了揚手機,跟陳立說道:“曹林打電話過來了,要見我們,見還是不見?”
“……”陳立站在車門前想了一會兒,長吐一口氣,跟周斌說道,“我們去你家說事去,你讓曹林直接過去,”又轉回頭跟二叔陳标以及陳誠,說道,“算了,你們跟在我們車後面。”
趙陽獨自開一部車,三部車前後腳駛入青泉新銳城南片區的新銳麓湖墅園,曹林已經将車停到周斌他家樓前的停車場上等着,正挨着車門抽煙,遠遠看到陳誠開車一起跟過來,有些意外,又覺得理所當然。
“我跟着張小天,說是給股份,但也一直沒有兌現。我能拉進公司的資金也十分有限,主要資金都是張小天通過他爸以及齊蕊他爸那邊拉過來的,所以張小天沒有兌現股份,我也一直沒有提什麽。學校那麽多教師參與進來,我與範紅偉是使了勁的,今天你能幫我們将這個問題解決掉,不知道範紅偉怎麽想,我是狠松了一口氣的,另外,中午我跟張小天說了,會将公司獎勵給我那輛法拉利賣了,償還掉我負責從其他地方拆借過來的一部分借款。張小天很不高興,但現在的情況,我也不想陷太深進去。”曹林也沒有進屋去,站在停車場裏,抽煙說道。
“你既然找上門來,我們能幫還是要幫一把的,”陳立拍了拍曹林的肩膀,說道,“我們進去說話。”
“現在插手是不是早了?”看到她媽約了人在家裏打牌,周斌讓保姆将茶具拿到後院湖面的茶舍裏給大家沏茶喝,一季度國内進口增長已經停滞下來,第二季度甚至有可能出現萎縮,各個層面的資金鏈都在收緊,他們要下場收割,最好還是再等上三四個月。
“說早也不早,說晚也不晚,很多事情要做,鋪墊的時間也不會太短,”陳立點了一支煙,将煙盒跟打火機扔到大理石茶幾上,問陳誠、曹林,“你們經手辦理的借貸協議,剩下的加起來大概還有多少,有沒有數?”
陳誠有些迷糊,一時間搞不清楚他經手辦理的借貸還剩多少錢,不過曹林心裏的賬目卻一目了然,說道:“我經手辦理的借貸,目前還有八百五十多萬;陳誠經手辦理的,剩下的部分不多了,目前還有五百六十多萬。”
“不多,那就好辦,”陳立說道,“周一我會讓人将創興股份的跌停打開,但消息你們不能洩漏出去,讓别人知道是我在幕後操作這件事——機會能不能抓住,就看你們的了。”
“我知道怎麽做了。”曹林說道。
“好吧,你們将手裏的事情處理幹淨,我跟周斌可能不會經常留在青泉,以後有什麽事情,你們直接聯系趙陽。”陳立說道。
送走曹林跟二叔陳标他們,陳立坐回到茶舍裏,跟周斌說道:“你聯系一下黃朝成,請他周一幫忙将創興股份的跌停打開來。”
“真要給張小天這孫子一條活路?”周斌問道。
“張小天要是能果斷有決心,給他一條活路又何妨,畢竟大家還是同學,”陳立笑道,“不過我看就算我們将他們的退路讓出來,他多半也不會甘心出來。”
“曹林還是蠻仗義,看着他一起被埋進去,即便跟我們沒有關系,我還有些不忍心呢,希望他們能抓住這個缺口逃出來,”周斌感慨的說道,“張小天就不說了,齊洪那孫子讓趙陽受過多大的氣,要是讓他逃出來,想想都不願啊。”
“都過去那麽久的事情了。”趙陽他自己倒看得淡。
華天财務投資管理公司,真正的控制人還是齊洪跟張華,差不多八成以上的資金都是張華跟齊洪出面,從圈子裏出面拆借過來的,一旦華天出大問題,張小天身上的麻煩都未必會比他爸子張華以及他嶽夫齊洪大多少。
“嗯,曹林自然要比陳誠要清醒得多,對了,你跟黃朝成那邊叮囑一聲,對創興股份的操作不要過線,也沒有必要惡意去壓創興的股價,順勢而爲就行,投入資金以一億爲限,漲了就好,要是有虧損,我這邊給他保底10%的年收益——大股東不參與二級市場的投機,還是真正想做事情的,沒有人願意高價參與創興的增發,但創興的大股東,也必然不會願意太廉價的派發新股。”陳立說道。
中原省總共就不到四十家上市企業,從事儲能蓄電材料及設備研發、生産的創興科技股份公司,跟中大觀瀾創業投資基金這幾年重點扶持的新能源、新材料領域有着極高的重合度,陳立一直都有在關注創興科技股份的發展。
隻是在這件事之前,陳立并不知道張小天他們竟然跟私募資金合作操縱創興科技的股票。
創興科技從去年就一直試圖增發新股募集資金,用于擴大儲能材料的生産,但過去一年都是股價飚漲的大牛市,增發方案一直都沒能有效通過。
創興科技新股增發價高了,有意向參與增發的投資人不會同意,因爲會大幅提高他們持的籌碼;新股增發低了,原有的大小股東不同意,證監會那邊也審核通不過,這會損害中小股東的利益。
所以創興科技有計劃搞增發新股融資時,即便也有找過大商資本,但就具體的增發條件,其實多方面一直都沒有談攏,而到今年股價暴起暴落,其他投資人更是直接打了退堂鼓,看上去創興科技的增發已經徹底的黃了。
大商資本參與的大規模股權投資,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增資擴産的計劃,要放在商都或青泉。
由于之前創興科技搞的新股增發方案,也不是大商資本主投,所以整件事這邊也沒有太積極的跟進,最初也隻是打算拿出兩三千萬作爲财務投資投進去。
現在看到創興科技這種情況,陳立心想他們能抓住更多的主動權,就想讓大商資本主動找創興科技聯系,看能不能由大商資本出面領投,将創興科技的這次增發給搞定了。
周斌是希望等一等,等證券市場繼續震蕩下挫,能以更低的價格參與創興科技的新股增發,以便拿到更廉價的籌碼,不過從陳誠那邊确認創興科技跟幕後操縱股票的莊家沒有直接的合作,陳立就推測即便創興科技的股價有可能會再度腰斬,但相信創興科技的控股大股東、管理團隊,也不可能同意将廉價的籌碼拱手讓給别人的。
就像他們所掌握的上市公司新銳城,要是在當前二十元的股價上,有投資人願意參與進來,陳立是會同意再搞一次新股增發,但要是股價跌回到兩年前低點,誰要想拿到廉價籌碼,自己進二級市場收購就是,陳立絕不會同意增發新股,降低新潮銳置業對新銳城的持股比例的。
就算是要搞新股增發再募集一部分資金,也是對内部股東搞增發,以此提高他們對上市公司新銳城的持股比例,不會将廉價籌碼讓出給其他人。
所以對什麽時機參與創興科技的增發,陳立并不想人爲操縱将創興科技的股價壓得太低,隻需要保證創興科技通過增發籌集到資金之後,能保持高速增長就可以了。
他額外讓黃朝成那邊吸一部分籌碼,也是希望創興科技的股價在談判期間能穩定在雙方所預期的水準左右,不讓張小天這些“莊家”搞得股價上竄下跳,最終搞得增發條件始終都談不攏。
當然,陳立此時讓大商資本立即去找創興科技談新股增發,還有一個意圖,就是張小天要在未來半個月都不能果斷壯士斷腕,将資金抽出來,隻要這邊他們跟創興科技談妥初步意向,就能随時讓創興科技停牌,從而叫張小天他們的資金徹底鎖在裏面三四個月都不出來,迫使張小天他們後續所面臨的所有清償債務壓力,再次傳遞到萬邦嘉龍那邊去。
“哈哈,我還以爲你真不搞他們的事情呢,原來你的心還是蔫壞蔫壞的,在這事上算計着他們呢,”聽陳立說起他的一系列打算,周斌哈哈大笑起來,“我就說呢,你什麽時候改性子了啊,不冤方義新今天狗急跳牆将孫建業拉出來準備跟我們大幹一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