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周斌……”黃博欠着身子,想要将陳立、周斌攔住,他居中說幾句圓場子的話。
“黃博。”阚江壓住嗓子,讓黃博這時候少出頭。
黃博身子僵在那裏。
錢麗内心也在掙紮、猶豫,她知道要是這時候帶着唐曉、葉倩雲她們直接離場,這次的合作肯定就直接黃掉了,在趙蓉蓉那邊她承擔不了這麽大的責任,但她年初在鼎玉堂玉器行見過陳立的氣派,趙蓉蓉都一副不敢得罪陳立的樣子,她就想着這時候忤了眼前這位主的心意,會不會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葉倩雲雖然職務最低,但最沒有什麽顧忌,站起來推了錢麗一下,說道:“錢總,既然不受待見,那我們走吧。”
葉倩雲都跟肖華在籌辦婚禮了,她自然也将自己視爲半個新潮銳的人,平時跟着肖華,也跟陳立、周斌他們接觸不少,自然不可能坐在那裏不動。
看到唐曉也欠着身子坐起來,曾學慶還是笑咪咪的坐在那裏,他認爲眼前這些人都是怡華集團的小角色,隻要怡華集團的老總還要收購黛麗化妝品公司,這些使小性子的人都得一個個回來跟他們賠禮道歉。
而就算怡華集團不打算收購黛麗化妝品公司,他們又沒有什麽損失。
陳立幫唐曉将大衣拿起來時,見黛麗化妝品公司的胡順華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疑惑的瞥了他一眼,見他此時卻窺着曾學慶的眼色,心裏一動:莫非黛麗收購案,另有蹊跷?
而就在這時候嘉湖市委副秘書長、市委辦主任林少榮推門走了進來。
林少榮不認得阚江、曾學慶,隻認識啓陽市副市長張曉東,握着陳立的手寒暄過,又笑着跟坐在那裏巋然不動的張曉東打招呼:“張副市長你有能耐啊,竟然将陸書記的客人都請到啓陽來了,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
張曉東坐着沒動,卻不是在林少榮面前端架子,啓陽市的官員表面上看要高半級,但實際跟嘉湖市的縣、行政區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别,黨政、行政、财政、城鄉建設以及人事,都要接受嘉湖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并非那些相對特殊的省轄縣級市,而嘉湖市目前正推動的一件事,就是撤消啓陽市,并爲嘉湖市的一個區,以擴大嘉湖城區往東南拓展、提高城市規模、進行産業升級的空間,到時候所謂的高出半級,更就成爲名義上的待遇而已。
張曉東坐着不動,實是聽了林少榮跟陳立說的這番話後,腦筋卡住殼,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而已,跟林少榮打招呼都有些磕巴起來:“陳、陳……是陸書記的客人?”張曉東這時候才想到阚書記的公子,壓根就沒有介紹他幾個同學叫什麽名字。
“林秘書長,你可能誤會了,我們可不是張副市長請過來的,張副市長正要将我們從啓陽趕出去呢。”陳立看了張曉東一眼,跟林少榮握了握手,輕描淡寫的說道。
林少榮這時候才注意到餐桌上才上了幾道熱菜,而陳立、周斌他們則已經收拾東西站起來,正是一副要走人的樣子。
“……”林少榮有些意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竟然鬧得不歡而散,鬧到杯酒都沒有喝完、半途摔手走人的地步?
林少榮剛是陪陸照益書記進國泰大酒店,準備跟啓陽的官員會合就去參加一個重要工程的竣工儀式,還是陸照益書記眼尖看到陳立的司機,才知道陳立陪同學在這裏吃飯。
陸照益行程忙,要趕着去參加竣工典禮,就讓他找過來問陳立下午還在不在啓陽或者嘉湖,找機會私下裏再聚一聚。
林少榮跟在陸照益身邊,知道陸照益調到嘉湖來是想打破地方上的利益糾纏,做一番事業的,而要打破地方上的利益糾纏,就要引入實力足夠強大、強大到不畏地方利益糾纏的投資商。
新潮銳是選擇之一。
看眼前的情形,不要陸照益書記的其他計劃了,昨天還暢談甚快、總投資将達四十億的城市綜合體項目也有可能泡湯啊。
“我現在有事就要走,下次再找陸書記喝茶聊天吧。”陳立看了看手表,說道。
林少榮知道陳立說有事僅僅是借口,應該還是被剛才所發生的不愉快氣着了,他沒有資格責問張曉東什麽,但他要是讓陳立就這麽走了,他在陸照益書記跟前怎麽交待?
“陳總、周總,你們稍等一會兒,陸書記正跟啓陽的阚書記他們在聊天,我過去跟陸書記說一聲。”林少榮隻能硬着頭皮請陳立他們稍留片刻,他去将陸照益書記請過來。
“那我們就在大堂等一下陸書記。”陳立不容質疑的就推開包廂的門,跟周斌走了出去。
這一刻,錢麗再傻也不會猶豫,倉促着和怡華另兩名完全被蒙在鼓裏的員工,跟着她們走出去,留下張曉東、阚江、曾學慶等人面面相觑的坐在那裏,黃博也完全搞不清楚是什麽狀況。
林少榮看了包廂裏還繼續留着的衆人一眼,沒有說什麽,而是緊趕的快步追出去,就怕讓陳立在大堂時間等久了不耐煩。
過了不知道是三分鍾,還是五分鍾,包廂門再度被人從外面推開,陸照益魁梧的身形,在啓陽市委書記阚學誠等官員的陪同下走進來,眼睛盯着畏畏縮縮坐在餐桌旁的衆人,壓着聲音問道:“你們誰能告訴我,剛才是怎麽回事?還是張曉東你來說?”
人是張曉東趕的,而真正看陳立、周斌不順眼的是阚江,但事情卻是曾學慶挑起來的,而且他這時候也不敢縮在後面,讓張曉東、阚江去頂這個雷,他站在那裏聲音發顫的說道:“陸書記,是我酒喝糊塗了,勸陳總他們喝酒說話過了一些……”
“你是誰?”陸照益問道。
“我,我,是啓…啓陽市招商局副局長曾學慶,市委黨校聽過陸書記您的課。”曾學慶聲音發顫的說道。
“你是負責招商引資的官員,是要服務、招待好投資商的,你能在這樣的宴席上将酒給喝糊塗了說混帳話将人給氣走了?”陸照益虎視眈眈的,恨不得将盤子砸曾學慶臉上去,“還有,事情都到這一步,都快将投資商氣走了,你們還要将我陸照益當糊塗蛋欺騙嗎?你們讓我現在就去跟人家道歉,人家心裏能接受這樣輕描淡寫的道歉?”
啓陽市副市長張曉東在場,曾學慶敢鬧酒說胡話,事情怎麽可能就這麽簡單?
“阚江,剛才到底發生什麽回事?”見唬弄不過陸照益,而張曉東站在那裏不吭聲,啓陽市委書記阚學誠沉着臉,盯住兒子阚江的臉,質問道。
“怡華打算收購黛麗化妝品公司,而陸書記的客人,恰好是我的大學同學,又是怡華下面一個經理的高中同學,我們之前也不知道他是陸書記的客人,還以爲他是借着同學關系,跑過來幫着疏通關系的,然後喝酒的時候鬧了一些不愉快,曾局長說了一些喝酒、投資都得照啓陽規矩的話,就鬧僵了。”阚江硬着頭皮說道。
“那你們說說,到啓陽喝酒是有什麽規矩,到啓陽投資又是什麽規矩?”陸照益瞥了阚學誠一眼,眼睛又淩厲的盯到張曉東、阚江、曾學慶等人的臉上,“你們啓陽是這麽待客、叙同學舊誼的?”
說罷這話,陸照益摔手走了出去。
陳立跟周斌坐在樓下大堂裏,看到陸照益在一群官員的陪同下,站起來等他們走過來,與陸照益握住手笑着說道:“都不知道陸書記您今天也來啓陽。”
看這一幕,曾學慶恨不得挖個坑将自己埋進去。
官場有官場的肢體語言,這也是所謂的“規矩”。
陳立站起來卻沒有迎過來,而是站在那裏等陸照益過去握手寒暄,無論是哪個方面,都說明陳立此時的社會地位,絕不在陸照益之下。
“對剛才所發生的不愉快,我身爲嘉湖市的市委書記,是有責任的,我在這裏跟你們賠禮道歉,還請你們不要放心裏去。”陸照益握住陳立的手,誠懇的說道。
“剛才的事情,談不上愉快,也談不上什麽不愉快,陸書記您言重了,我還想着改天找陸書記您喝茶聊天呢。”陳立輕描淡寫的說道,接下來又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介紹錢麗、唐曉給陸照益等官員認識,又似乎完全不知道阚江跟阚學誠的父子身份,與阚學誠握手寒暄,卻壓根不看阚江一眼,在大堂裏聊了一刻鍾,便起身告辭離開。
因爲陳立不是很習慣随時都有司機跟着,他在浦江的用車是一款銀灰色的奔馳S600以及一款設計感比普通跑車要莊重一些的賓利歐陸。
隻是那輛賓利歐陸被沈彤占用着,這次到嘉湖來又要讓司機跟着,就将那輛銀灰色、在嘉湖看起來也沒有特别了不起的奔馳S600開了出來。
陸照益看着陳立他們的車先離開,然後等市委與啓陽市的車隊過來,就鑽進去趕往竣工典禮的現場,但臨上車前,跟身邊陪同的常務副市長等官員說道:“嘉湖市的地理、教育、産業基礎,在省裏都不差,但之前發展,不要說跟浦江比了,還被吳江、錫山遠遠甩在後面,負責招商的官員隊伍裏良莠混雜,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市裏我親自盯着,還稍微好看一眼,但特别是下面的區縣,不說我的客人,就算中小投資人,你們下面是這麽招待的,是這麽拿所謂的規矩威脅人的?”
陸照益說這些話,不要說曾學慶聽了眼前一黑,張曉東也是暗暗發愁,暗感今天真是倒黴透頂,陸照益明擺着抓到機會要大動區縣一級的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