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睿請盧文仲坐他的車,司機緩緩開動車,他們能從後視鏡裏看到陳立他們四個人擠進一輛出租車裏,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他們是真打算會收購金臣花苑,還是故意說這番話惡心人?”韓子薇秀眉微蹙,從後視鏡裏盯着漸漸駛遠的那輛出租車,她早就知道陳立這号人,但前後也就接觸過兩次,絕談不上熟悉。
“姐,你打電話給姐夫,問他這會兒能不能脫開身,盧區長也在,我們一會兒一起吃頓飯,”韓子睿跟他姐韓子薇說道,接着又攤攤手,表示他也猜不透陳立的意圖,“……”
韓子睿從零三年親自出面阻擊鄭文遠推動萬邦參股新潮銳房産、新潮銳商業時,才正式跟陳立有正面的接觸,而在之後三年新潮銳憑借秀山新銳城、青泉新銳城兩大核心項目突飛猛進的發展,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給;而鼎新化工一事,又叫新潮銳成功的将新銳城項目公司借殼重組上市,最終使新潮銳成了氣候。
這三年多時間裏,韓子睿所見到的,陳立都不怎麽照常理出牌,因此這次他也猜不透陳立剛才一番話,到底是虛晃一槍迷惑他們,還是純粹惡心惡心他們,又或者是真心想從浦建集團手裏收購金臣花苑。
不過,有一點能夠肯定,浦建集團資金還算寬裕,沒有迫切的債務壓力,而孫海容對龍川河北岸區域的發展前景頗爲樂觀,江灣區對這片區域的拆除速度很快,未來也會建設成片的住宅區,房價會很快追平中環沿線的其他樓盤,這也就是說,新潮銳真想從浦建集團手裏收購金臣花苑,也不可能撈到便宜貨。
不要說韓子睿、韓子薇、盧文仲疑惑了,鄭文遠、周斌也有些跟不上陳立天馬行空的思路。
盧文仲從中作梗、萬邦橫插一腳,令新潮銳開發建設鼎新化工舊廠地塊的計劃落空,這還是今天剛發生的事情。
原先的計劃落空,确實需要新的項目,将新潮銳預留的六七十億資金花出去,但收購利潤空間有限的金臣花苑,是不是合适,鄭文遠、周斌這麽短時間内,還沒能權衡清楚。
“真要從浦建集團手裏收購金臣花苑?”鄭文遠熬到出租車在鼎峰大廈樓前停下來,下了出租車才問道。
“讓高豐銘、嚴奇偉先去跟浦建集團談,買不買還要看談的結果,也不是我們有買的意願,浦建集團就一定願意賣!”陳立往大堂裏走去,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高豐銘,知道他跟嚴奇偉還有錢達都在公司,便讓他們都到他的辦公室彙合。
陳立的辦公室位于十五樓,之前是鼎新化工董事長喬逸群的辦公室,有專門的休息室、盥洗間、秘書室外,還有一間小型的專屬會議室。
不過,陳立已經讓人将這間會議室改造成沙盤室,會議室中間放置着一座超大型、覆蓋浦江七個核心區、十三個外圍區縣的展示沙盤。
沙盤制成後,将有四十平方米,自然不可能是短短一兩個月就能制成的,目前隻是将沙盤輪廓制作出來,沙盤制作公司後續還要不斷的往裏添加模型。
爲制作這座沙盤,分公司這邊專門在嚴奇偉負責的秘書室下面招聘的兩名員工,負責搜集城建數據,配合沙盤制作公司完成相當工作。
以周斌的話說,陳立就是想在秘書室多養幾名美女大學生而已。
雖說距離沙盤最終制成還有很長的時間,但現在也能将浦江這座城市的大體輪廊勾勒出來。
看到高豐銘、嚴奇偉、錢達他們走進來,陳立簡單跟他們介紹了一下今天發生的情況,拿激光筆,指出位于金臣花苑與鼎新化工舊廠中間的那塊一百畝住宅建設用地,以及與金臣花苑并列,同樣位于鼎新化工舊廠地塊北翼的一百畝地,說道:
“跟浦建集團的收購談判,這兩天就去做,老高負責推進這件事;還有這兩地塊,月中國土資源産易中心就會拿出來拍賣,在跟浦建集團最終簽署協議之前,我們争取要拿下這兩塊地,嚴奇偉你想辦法了解一下,有哪幾家對這兩地塊感興趣,他們對這一地塊的估值以及房價預期是多少……”
鼎新化工舊廠,是沿龍川河鋪開的、長約七百三十米、寬約二百六十米的長方型地塊,而将陳立指定的兩塊地拿下來,也将與金臣花苑一起,組成跟鼎新化工舊廠南北并列、長寬尺寸相當的長方型地塊。
高豐銘問道:“這麽說來,我們是拿這兩塊地,然後将金臣花苑合并進來,繼續推進我們的濱江悅城整體開發計劃?”
“目前對外宣稱的計劃是這樣,”陳立說道,“我們今天跟江灣區委書記宋敬澤接觸,能聽得出他對江灣區現行的規劃是有些不滿意,雖然具體哪些方面令他不滿意,他今天守口如瓶,沒有透漏出來,但我們假設他對城市規劃建設有極深的了解,那就不難從城市規劃建設應有的規律上,去判斷他的不滿到底是存在哪些方面?江灣區的城市規劃,我們之前也坐下來認真的研究過,你們說說看,江灣區目前城區發展中,跟鼎新化工舊廠地塊、跟金臣花苑有關的最大不足,在哪裏?”
“你是說宋敬澤真實意圖,是想将江灣區将位于浦灣路的商圈往外延伸?”鄭文遠曾長期生活、工作在浦江,對江灣區的了解比高豐銘、錢達他們更深入,最快猜出陳立對宋敬澤意圖的猜測。
陳立說道:“浦灣路商圈雖然目前也算是浦江十大商業中心之一,五家大型商場總建築面積達六十萬平方米,但夾于天雄路、津門路之間,空間狹促,近年來極需往外圍擴張。浦灣路商圈的北側是通濟大學的主校區,商圈無法往北發展,而目前的市政規劃,是想将商圈沿着津門路的兩線,往東西方向延伸,然而在零二年城市規劃總稿出台之前,津門路沿線的地塊,就已經被包括萬邦、九江地産、浦信宏昌在内的提前得到消息的幾家大型地産商瓜分一空,用于建設高檔住宅。津門路雖說所預留的商業地塊,也足夠建設總面積達一百萬平方米的商場建築,擴大浦灣路商圈的容量,但帶來最緻命的缺陷,就是沿津門路難以發展大規模的高端商務配套,将嚴重制約江灣區的金融、進出口貿易、電子信息以及高端服務業以及其他新經濟産業的發展……如果城市規劃進行新的調整,浦灣路商圈放棄沿津門路往東西方向發展,而是繼續沿着浦灣路直接延伸到龍川河,不僅有足夠的商業發展空間,而龍川河北岸沿河舊工廠區的整體搬遷以及沿河幾座老舊小區的拆改,也将爲江灣區發展高端商務,騰挪出五六千畝地的空間來!同時,也将爲龍川河南岸的發展,拓展出巨大的想象空間!”
“隻是想到這麽大力度的調整規劃,談何容易啊?”鄭文遠感慨道,“萬邦、九洲地産、浦信宏昌等地産商早在零二年就在津門路沿線布局,宋敬澤要是這時候提出更改規劃,不要說他的權力不夠,就算他有這個權力,也會讓幾家大地産商聯手給踩得不成人形。而且就算宋敬澤在江灣區大權獨攬,規劃的更改,也絕非江灣區能決定,這背後涉及城市主幹道走向以及地鐵網的重新布局,最終還是得看市裏甚至更高層次的搏弈——或許宋敬澤是真有這個想法,但有時候他的想法真不是特别的重要……”
金臣花苑以及鼎新化工舊廠地塊,西側緊挨着津惠路,與浦灣路平行,兩條城市幹道相距僅六七百米,要是浦灣路商圈沿着浦灣路往南延伸到龍川河沿岸,對金臣花苑以及鼎新化工舊廠等地塊的拉升意義,就非同小可了。
隻是對浦江這座城市而言,主城區寸土寸金,任何程度規劃的調整,都涉及巨大的利益傾斜,更何況是整個江灣區未來的商圈、商務中心的發展方向調整,這已經絕不是宋敬澤這個區委書記能決定的事情了。
這幕後必然是諸多利益集團較量的結果,而且局面也不是一時半會能看清楚的。
“宋敬澤想一下子就将江灣區的規劃調整過來,可能性很小,但隻要他想做這事,新潮銳依舊還能拿住在浦江紮根發展的機遇,所以前期的工作我們照新的計劃去推進。即便将來不能達到我們的預期,頂多在浦江的業務發展會緩慢一下,也不會影響到什麽。”陳立說道。
鄭文遠想想也是,新潮銳的項目布局從來都是跟城市未來的發展趨勢吻合,區别主要在于,在商都、青泉,新潮銳能直接影響到大局趨勢發展的快慢,在浦江就遠沒有這麽大的影響力,但不管怎麽說,此時的新潮銳也應該更有耐心。
陳立又跟高豐銘說道:“江灣區政府既然已經初步決定将鼎新化工舊廠地塊收購過去,我們很難直接拒絕掉,但補償協議,可以跟他們慢慢談,前期我們可以将條件開得高一些——而土壤修複的工作也沒有必要停下來,我們實實在在投入多少錢,在最終的補償協議裏,江灣區政府也應該會體現出來的。”
…………
…………
吃過晚飯之後,陳立又分别給何婉、錢萬裏、胡國銘通過電話,将浦江分公司的這邊策略調整通報給他們知道。
想要收購金臣花苑,扣除後續的建設資金以及稅款以及承接一部分建設債務,新銳城至少需要一次性支付三十億的現金給浦建集團,後續還需要籌備二十億資金,用于繼續建設及償還債務。
舊廠北側兩塊地,總計兩百畝,但由于市政規劃容積率特别高,樓面價以每平方米六千計算,差不多需要籌備四十億的巨額資金,才有一定的把握拿下這兩塊地。
再加上這幾天就要交付給中南實業以及利奧公寓開發商總計二十五億的收購款,也就意味着陳立到浦江坐鎮三個月,就計劃要花掉上市公司新銳城一百二十五億的現金儲備。
而洛城新潮銳城市廣場以及穎河新潮銳城市廣場兩個項目,年後也已經啓動建設,土地款加上今年投入的建設資金,預計也要投入二十億。
年底上市公司新銳城有逾七十億的現金儲備,看上去極爲可觀,但誰能想到剛到年後沒過兩三個月,就又陷入捉襟見肘錢不夠花的境地了?
而新潮銳置業旗下在商都寶塔區還有新悅星城項目在做,即便新銳星城二期以每平方米六千二的高價開盤銷售頗爲順利,但前期爲置換三期、四期建設儲備用地,新潮銳置業也累積下近三十億的債務。
不過有了上市公司新銳城這個平台之後,很多問題就能得到緩解。
進入五月,大商資本作爲機構投資人,對上市公司新銳城的持股就過了鎖定期,三期、四期地産投資基金就照原計劃陸續賣出新銳城的股票,計劃将套現二十億的資金。再加上投資人後續追加上的投資,新設立的新銳雲客房産信托投資基金預計能募集到三十億資金,到時候轉入上市公司新銳城賬戶裏,整體承接中南公寓、利奧公寓的産權,就能爲新潮銳節省三十億的資金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