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經文應該是已經跟鄭聰以及鄭家老爺子鄭興國見過面,陳立不知道他是因爲什麽原因,拒絕跟鄭家人相認,也不清楚唐曉跟她媽媽清不清楚這些事情。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街道兩側的路燈照射進來,照在唐曉柔美的臉蛋上,她穿着駝色的呢子大衣,衣領裏紮着玫紅色的圍巾,微微挑出一角,襯得她的臉蛋越發嫩豔迷人。
這會兒周斌打電話過來,他臨時有事,沒有辦法去參加張小天、齊蕊的婚禮,讓陳立将他的那份禮金捎上就行——陳立他剛才回到家,還是跟他嫂子趙靈珊那裏拿了些現金,将他跟趙陽的禮金湊上,這會兒公交車都快到酒店了,他還想着到哪裏找銀行去取現金呢。
陳立打開手機的通訊錄,想着找誰送些現金過來,他就省得等會兒下車還要急吼吼的找銀行去取錢……
“周斌有事不過去?”公交車上的聲音很嘈雜,陳立跟周斌通話的聲音很大,唐曉聽得出周斌臨時有事纏身,沒有辦法過去喝喜酒。
“是啊,讓我幫他将禮金捎上,我等會兒下車還得去找銀行。”陳立說道。
“青泉大酒店旁邊好像沒有什麽銀行的營業點,你要跑很遠才能取到錢呢——周斌他準備送多少禮金,我先幫他墊上吧。”唐曉說道。
“你們準備送多少?”陳立問道。
陳立視張小天、齊蕊隻是普通同學,隻是張小天兩次上門邀請,加上他二叔家的這層關系,他推脫不開才決定去參加婚宴。
陳立給他及趙陽準備的兩份禮金都是兩千,但唐曉這時候問起來,才想起,他跟周斌、趙陽送多少禮金,應該随其他同學。
“黃慧霞她們準備送二百,我就想着我爸我媽的禮金,張小天、齊蕊估計不會收,我就包了六百,将我爸、我媽的份都算了,不能白吃人家一頓飯。”唐曉笑道。
“周斌這小子剛才擺闊,準備要我幫他送兩千的禮金,我讓他也跟着咱們一樣送六百得了,那這樣我兜裏的錢就夠用了。”陳立笑道。
“你們這些年輕人,出手真大方,同學結婚包禮金都準備送兩千,都抵我們一個月工資的了!這個周斌,也是你們班同學?”唐曉她媽張秀芝感慨的插嘴問道。
“周斌是我們那屆六班的學生,他是煤二代,有錢——媽,你教過他們班英語的,他後來也考上中大了,跟陳立在大學裏是同宿舍同學,你一點都沒有印象了?”唐曉跟她媽說道。
“是那個長得高高大大,特别能折騰,但學習還是蠻靈光的家夥?每年都要送走那麽多的畢業生,我哪裏記得那麽多學生啊!你這麽說,我就想起來了——他家是開煤礦的?那現在是真有錢,開煤礦的都富得流油——今天結婚的這個張小天,家裏也是開煤礦的吧?”張秀芝這時候想起周斌來,又跟丈夫唐經文感慨的說道,“現在也就剩我們這些窮教師是真沒錢了!”
唐經文或許覺得妻子在學生面前發這樣的感慨不大合适,眉頭皺了皺,又笑着問陳立中大畢業後,在哪裏工作。
陳立這時候也隻能說畢業後在房地産公司當營銷策劃,他要說自己是上市公司的實際控制人,也要有人信啊。
“現在進房産公司不錯啊,房價漲這麽高,房産公司的工資獎金應該很高吧?”張秀芝問道,“你說說青泉現在的房價,還會繼續往上漲嗎?我們還頭痛是給唐曉在青泉買套房子,還是索性将錢給她,讓她湊個首付在浦江買套小房子先湊合着住呢——不過,浦江現在房價更是高得離譜。”
張秀芝這些天就爲這個問題思來想去睡不着覺,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專業人士”,就忍不住追問過來,甚至想知道陳立所在的公司,在青泉有沒有樓盤,他們要是通過陳立拿房屋,是不是能拿到内部員工的優惠價。
“媽,我都沒想着結婚,你們操這個心幹嘛?你們又不是沒有房子住……”唐曉嗔怨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指不定什麽時候遇到合适的人,就談婚論嫁了。我跟你爸當了一輩子的教師,你爸現在說是副校長,但實際上什麽都不是,攢了一輩子都未必幫你湊足首付。你跟你爸心放得開,但不管你将來遇到的人怎麽樣,你自己手裏有一套房子,總歸要好許多。”張秀芝說道。
陳立聽得出唐曉家爲這件事有不同的意見,他在旁邊隻能說道:“我還是能在新銳城、禦隆花園幫人拿到内部優惠價的,張老師、唐老師,你們什麽時候想買房子,打電話聯系我,我陪你們去選房子。”
六路公交車在青泉大酒店前就有站台,陳立跟唐曉以及唐經文、張秀芝下了車,一起往青泉大酒店走去。
年初六是好日子,酒店大堂有三對新人站在那裏迎接吃喜酒來的親朋好友,張小天、齊蕊站在轉角大理石樓梯那邊,陳立他堂弟陳誠、範紅偉、曹林也是西裝筆挺,應該是今天的伴郎,而張小天的妹妹以及陳立他們班另外兩位女同學,穿着粉紅色的露肩禮服,應該是今天的伴娘。
陳立将禮金送上,就先跟唐曉、唐經文、張秀芝上到二樓的宴會廳。
張小天、齊蕊請了很多的高中同學到場。
雖然張秀芝隻給他們班代過一個月的課,但張秀芝年輕時非常漂亮,代他們課時,差不多才四十歲剛出頭,留給大家的印象非常的深刻。
雖說現在張秀芝年近五旬,但也可以說豐韻猶存,何況唐曉跟大家都還是同班同學,這會兒大家都熱切的圍過來打招呼。
陳立看到高中時的班主任以及幾名任課老師都叫張小天請過來,也熱切的過去叙舊。
張小天的父親張華,雖然在青泉煤炭圈的地位,跟周大海不好相比,但現在也是有身家三四千萬,以及齊蕊的父親齊洪也算小有成就,婚禮現場請了樂隊、主持人、花童等等,布置得非常的豪華氣派,叫大家看了感慨不已。
陳立看到他二叔陳标,跟張華、齊洪站在宴會廳的一角,陪着幾個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在聊天,他剛想躲過去,他二叔陳标恰好回過頭來,招手讓他過去說話,似乎要介紹其他人給他認識。
陳立懶得過去應酬,興高采烈的揚了揚手,就算是打過招呼,便坐回到唐曉那一桌,跟其他有好一陣子沒見的同班同學聊起天來。
陳立想躲,他二叔陳标以及張華卻不讓他躲,帶着那幾個中年人徑直朝這邊走過來。
“陳立,我親侄子,我大哥家的小兒子,跟小天是同班同學,長得也一表人才吧?”陳标笑盈盈将陳立拉起來,介紹給其他人認識,但實在又不知道怎麽更具體的介紹陳立的身份,總不能将孔文正年前送勞斯萊斯這事赤裸裸的說出來顯擺吧?
那幾個中年人這時候也覺得莫名其妙的,陳标在他們眼裏都算不上什麽人物,隻是他跟張華是未來的親家,才給幾份薄面,這會兒正兒八經的讓陳标過來介紹他的親侄子,算什麽事情?
陳标要給他親侄子介紹工作?
“也是國邦沈建紅沈總的親侄子,是沈敬堂老爺子最嫡親的親外孫!”張華在旁邊解釋道。
“哦……”國邦沈建紅的大名,在場幾個人都聽說過,是層次比他們要高得多的地産富豪,而沈家老爺子在青泉煤炭圈的地位更不要說了,沈敬堂八幾年時在青泉煤業集團擔任一把手時,張華、齊洪以及在場這幾個人,甚至都還是青泉煤業集團的普通職工,怎麽可能不知道?
沈敬堂的親外孫、沈建紅的親侄子确實值得他們結交,這會兒大家都熱切的跟陳立握了握手。
陳立、唐曉他們幾個人,被特地挑選出來,跟新郎張小天、新娘齊蕊坐一桌,其他十多名高中班同學以及張小天、齊蕊初中以及大學班到場的同學,也都安排在附近兩張餐桌上用宴。
用宴到一半,陳立又是被他二叔拉過去,給張華、齊洪那一桌上的客人敬酒。
飯桌上聊得最多的,還是當前青泉最熱鬧的房價、煤價以及民間借貸的超高利息。
由于房地産以及煤炭經濟的持續向好,将青泉市的民間借貸市場也徹底激活起來,又由于青泉民間借貸市場目前還沒有怎麽出現違約或卷款外逃事件,使得大家對張小天他們這一類的财務公司充滿着濃厚的興趣。
陳立也是在這時候,聽張華以及他二叔他們聊天,萬邦嘉龍計劃向青泉大小财務公司拆借總數三十億的資金。
萬邦嘉龍給外界的說法是方龍地産與萬邦以及嘉禾集團,已經籌措一百七十億的資金用于江濱嘉龍新城的開發建設,後續還需要從青泉融三十億補充流動資金的不足——由于青泉市民很少有人再将錢存進銀行,使得青泉的銀行系統能放出來的貸款極爲有限,他們隻能從民間拆借。
萬邦嘉龍還不能公然踩踏非法集資的線,大額的融資隻能找青泉市此時已經遍布大街小巷的财務公司合作——雖說這事實上已經觸摸了非法集資的線,但這時候誰又能管得了他們?
陳立當然清楚萬邦與方龍地産、嘉禾集團根本不可能額外籌措一百七十億這麽巨量的資金,真要是如此,他們壓根就不需要費盡周章将孟學德調離青泉——孟學德再敵視萬邦嘉龍,再跟張偉任他們唱對台戲,也不可能拒絕這麽龐大的投資。
隻是有些理由,陳立沒有辦法跟他二叔陳标以及範紅偉、曹林、張小天他們說得太透,隻是提醒他們小心一些,最好不要參與萬邦嘉龍的集資。
然而其他人對陳立的提醒不屑一顧。
萬邦地産、方龍地産以及嘉禾集團都是省内甚至全國知名的企業,萬邦地産市值逾四百億,是國内排名前十的地産集團,方龍地産近年在商都、青泉發展遲緩,但在大本營洛城建了很多的小區及商業建築,而嘉禾集團在市中心剛新開一家青泉市最大規模的家電賣場,而嘉禾旗下的社會便利超市以及方龍地産旗下的房地産中介門店,也開遍青泉的大街小巷。
三大集團合資的萬邦嘉龍,此時正在青峰山的對面建造省内最大規模的單一樓盤江灣嘉龍城,規模甚至還在南華新城以及秀山新銳城、青泉新銳城之上,陳立這時候說萬邦嘉龍的這次融資可能存在比較大的風險,誰會相信?
範紅偉、曹林他們在酒桌上,也是跟其他同學灌輸這些信息,陳立說了幾句,見别人不愛聽,他也不會跟别人辯論什麽,便坐在一旁跟唐曉聊着天。
“這次回青泉,感覺得大家好像都爲房子、集資發了瘋似的——我媽也動了心思,想讓我爸将年終獎拿出來放到哪家财務公司吃利息,我爸沒有同意,讓我媽就從年尾數落到年頭,還真是煩人啊,”唐曉小有感慨的說道,又問陳立,“你小姨在青泉很出名嗎,每個人過來打招呼,都有提你小姨的名字?”
“大家都爲房子發了瘋,我小姨開房産公司的,在青泉也有開發樓盤,當然出名了。”陳立笑道。
“……”唐曉呶呶的嘴,沉吟半晌後,才最終問出來,“你跟李總的關系還好吧?”
陳立都不知道要怎麽解釋他跟李夢的關系,點頭說道:“嗯,上午才見到她來着,”又開玩笑的說道,“隻要你不誤會我是吃軟飯的就成。”
“我怎麽會誤會你?你跟我爸的性格太像了,”唐曉惆怅的說道,“當年的理由,以及當年的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陳立看了一眼坐在高中老師那一桌的唐經文跟張秀芝,張秀芝正熱火朝天跟其他人聊着房子跟集資的事情,而唐經文略有些寂寥的坐在那裏抽煙,跟别人搭不上話,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着什麽。
唐曉從李夢的公司辭職,給李夢留的郵件裏提及她很多成長的曆程,以及當初跟他分手的理由,陳立當時還有些不大理解,這時候倒有些想明白過來了,沒想到唐經文竟然到現在沒有将他的身世以及鄭家的關系,跟妻子張秀芝及女兒唐曉提及。
唐曉或許并不能真正理解她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但她的直覺不能算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