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将文件摔桌子上,站起身往會議室外走去,打算直接撤出談判。
韓子睿卻沒有驚慌,眯起眼睛看了鄭文遠一眼,從口袋裏掏出一盒沒有任何标識的煙盒,抽出一根煙點上,手指有節奏地敲着桌子……
鄭文遠知道韓子睿的心機不純,但沒想到他竟如此肆無忌憚的激怒陳立他們,看到錢萬裏、周斌、胡國銘等人紛紛起身要離開會議室,鄭文遠心頭也壓不住火,壓着聲音質問韓子睿:“子睿,這融資案,我與新潮銳前前後後接觸了三個月,你現在這算是什麽态度?”
“我昨天回到酒店,忙了一個通宵,重新核算了新潮銳商業公司跟房産經紀公司的資産,是想将這次談判的準備工作做得更充分一些,早上的時候又發現一些問題,因此耽擱了一些時間——總不能發現問題,都不搞清楚,就跑過來倉促談判吧?”韓子睿淡然的回應鄭文遠的質疑,反而意指他故意瞞着一些問題,沒有提醒到投資部。
整個融資案就是在韓子睿手裏拖了三四個月遲遲不能簽約,要有問題,韓子睿早就應該發現提出來,鄭文遠他還以爲韓子睿這次能親自到商都來,态度是有所松動,所以昨天他對冰洋獻殷勤,他也願意配合,也以爲韓子睿昨天冷淡态度,僅僅是談判的策略,但沒想到韓子睿今天變本加厲,是打定主意要攪黃掉跟新潮銳的合作。
看着陳立他們已經走出會議室,鄭文遠也無意跟韓子睿糾纏細枝末節的問題,站起身威脅說道:“這次談判破裂,你要負全部責任!”
“文遠,你私人參股新潮銳商業公司,前後就相差四個月,估值差那麽多,我需要謹慎對待,怎麽就成了我的錯?”韓子睿聳聳肩問道。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我心中都明白——新潮銳商業公司是一家高成長的新創公司,隻要萬邦參與這次的融資,未來半年到一年的時間,這部分股權增值一倍甚至更高,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估值都是有理有依、有據可查,難道一年之後,新潮銳商業公司的估值,還必須照今天的标準估算?這件事,我私人參股是一回事,參股之後看到新潮銳商業公司有更強的發展潛力,建議萬邦參與融資,我沒有什麽虧心的地方,你回去愛怎麽說怎麽說。”鄭文遠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斌走到會議室門口,對着兩名工作人員說道:“你們在這裏看着點,不要讓人将會議室裏的茶杯什麽的,随手給牽走了。”
直到所有人出了會議室,韓子睿的臉色才變得陰晦起來,站起身來,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新潮銳的會議室。
“韓總,鄭總想将談判破裂的責任推到您頭上,要是讓他先告狀,怕不是太好吧?”韓子睿的一名親信,湊過來小心提醒他。
韓子睿的親信也覺得他們上午這麽搞,有些過分了,一旦讓鄭文遠先到總部告狀,他們就被動了。
“……”韓子睿笑了笑,壓着聲音說道,“唯有将對方激怒了,才能試探出他們的底線——要是新潮銳真有融資需要,談判沒那麽容易破裂;要是談判這麽容易就破裂了,不正證明新潮銳并沒有融資需求,這是鄭文遠硬湊出來的局嗎?”
韓子睿的親信,沒想到所有事的節奏都在韓子睿的掌握之中,便笑着不再說什麽,麻利的收拾東西,走出新潮銳置業的辦公樓。
…………
…………
周斌在陳立辦公室外面,看着韓子睿一行人走出去,推門走進辦公室,跟陳立他們說道:“我說,姓韓的那孫子走了,現在到了飯點兒,咱們是不是換個地方吃飯——要不到老竈台涮火鍋,今天我請客。”
“走吧,周斌請客,待會多吃點。”陳立坐在辦公桌後面,看着鄭文遠還壓不住怒火的樣子,氣定神閑的勸他道。
“哪他媽有心情吃飯?”鄭文遠這時候徹底搞明白韓子睿是針對他而來,心情哪裏能痛快起來,但還是無奈跟陳立他們走出辦公室。
華山路上的老竈台火鍋店,陳立他們圍着一個方形的農家土竈台喝着悶酒。
跟鄭文遠碰過杯,錢萬裏忍不住問道:“韓子睿怎麽就擺明了要攪黃鄭總您的好事?”
看到韓子睿對鄭冰洋大獻殷勤,又鐵心要攪黃鄭文遠一力推動的新潮銳跟萬邦的戰略合作,錢萬裏、胡國銘等人猜測這裏面有他們想象不到的曲折,這時候終于忍不住問出口。
“萬邦跟我家裏的事情,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有時間我再講給你們聽……”鄭文遠不願意說太多,舉起酒杯,要繼續跟錢萬裏碰一杯。
陳立讓鄭文遠先将酒杯放下來,說道:“我摔文件走出會議室,韓子睿比我想象中要鎮定得多,我估計韓子睿這次是有備而來,對鄭總,對新潮銳的了解,也可能比我們想象中深得多。”
“是嘛?”鄭文遠愣怔了一下,他之前還以爲陳立在會議室裏摔東西走人,是真給韓子睿的傲慢态度給氣着了,沒想到陳立當時觀察韓子睿,比他都要細緻。
從韓子睿昨天表現出來的傲慢态度,再加上有向秋凝那邊的表态,陳立就想着撤回跟萬邦的戰略合作,但他在會議室發飚走人,其實是希望能将談判破裂的責任推到韓子睿的頭上,這才能不讓鄭文遠在萬邦内部變得被動。
然而韓子睿的冷靜反應,讓陳立意識到,韓子睿在傲慢的外表下,實要比他所想象的心機深沉得多。
“如果說,韓子睿對鄭總在商都所做的事情,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我是說包括壹号公館、周媛以及周媛在禦隆置業持股的事情,韓子睿都了解,他下一步會有怎樣的動作?”陳立問道。
“他怎麽可能知道?”鄭文遠搖頭說道,不覺得陳立的猜測有多大可能。
“那方義新怎麽将萬邦的兩個關鍵合作方撬走了?鄭總你之前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萬邦大廈要跟誰合作的消息,我們事先都不知道啊。”陳立問道。
陳立這一說,錢萬裏、胡國銘這些老江湖都倒吸一口涼氣,但都看向鄭文遠。
畢竟他們跟韓子睿都隻是初次接觸,韓子睿是怎樣一個人,鄭文遠跟韓子睿關系到底緊張到哪一步,韓子睿有沒有可能拉攏鄭文遠身邊的人,提前将鄭文遠的底都摸清楚,甚至将萬邦地産的商業秘密,洩漏給商業對手,也隻有鄭文遠心裏最清楚。
鄭文遠臉色陰沉下來,他雖然對韓子睿也有警惕,但反倒沒有陳立這個旁觀者這般看得透徹,咬着牙說道:“我向來不喜歡韓子睿,但韓子睿這個人比較能裝,在兩家長輩面前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兩家也都傾向他與冰洋能交往下去——這次他表現也确實有些奇怪了,應該不至于什麽把握都沒有,就這麽冒失。”
錢萬裏、胡國銘等人面面相觑,從他們的角度來看,自然都希望鄭文遠在萬邦内部能站穩腳,以便新潮銳跟萬邦能達成長期的戰略合作,才更符合他們的利益,但以目前的形勢來看,這個韓子睿顯然比鄭文遠更不簡單啊!
除了韓子睿心機更深沉外,鄭韓兩家長輩都有意促成韓子睿跟鄭冰洋的婚事,說明鄭韓兩家長輩,對韓子睿更看好啊。
陳立點了一支煙,手抱在胸前,蹙着眉頭說道:“要是韓子睿對鄭哥在商都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談判破裂的鍋,還未必能扣到他頭上去啊。”
大家都明白陳立話裏的意思,也都清楚韓子睿才是鄭文遠在萬邦内部争奪太子之位的直接競争人,這一次韓子睿其實就是針對鄭文遠而來,要讓鄭文遠徹底失去在萬邦内部跟他争位的機會。
單憑新潮銳商業公司前後四個月的估值變化,韓子睿還無法坐實鄭文遠吃裏扒外的罪名,但是鄭文遠與壹号公館、周媛的關系以及周媛在隆禦置業的持股,這幾件事加在一起,就能讓鄭文遠在萬邦集團董事會徹底失去信任。
畢竟誰都不是傻子,有時候并不需要十足的證據,畢竟又不是要将鄭文遠送進監獄,韓子睿隻需要讓萬邦的董事會成員以及韓鄭兩家的長輩,失去對鄭文遠的信任,他就達到目的了。
“這狗日的!”鄭文遠咬牙的罵了一句,接下來就沉默着沒有再說話。
鄭文遠心裏不痛快,他們早早吃過飯,便到商都市新開的濱江高爾夫球場去散心,也沒有人再想着談判的事,
卻是到下午兩點鍾的時候,何婉從公司打來電話:“韓子睿剛剛帶着萬邦的人,又到公司來了,是怎麽回事?”
陳立也是微微一怔,大家都傻在那裏,都不知道韓子睿這是要唱哪門子戲?
這時候鄭文遠的手機震動起來,鄭文遠掏出手機,也是遲疑了片晌直接按了免提,讓韓子睿的聲音從手機那頭清晰的傳出來:
“文遠,上午的确是我做得不對,有失禮的地方。這麽大的融資,要是能談成,對萬邦在中原開展地産業務,是有很大幫助的,我本意也是想促成這次融資。之前也許是太急躁了,有些玩過火,弄巧成拙了。我現在人已經到新潮銳置業,你能不能聯系陳總,幫我道個歉,希望大家還能繼續坐到談判桌上來。”
大家眼睛都傻在那裏,沒想到韓子睿上午嚣張跋扈成那樣子,這會兒語氣卻透着說不出的誠懇。
大家都疑惑的看向鄭文遠,難道鄭文遠抽空子已經找人告了韓子睿一狀,這才讓韓子睿态度大變?
“……”鄭文遠也是震驚得半天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韓子睿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繼續說道:“我也是經過慎重考慮,認爲新潮銳商業公司和經紀公司有壓價的空間,所以才有之前的不當姿态。總之,能不能談成,大家還是要回到談判桌上接着談,是不是?”
“好吧,我盡量聯系陳總!”鄭文遠不等韓子睿說完話,直接挂了電話。
“這孫子是怎麽回事,他想幹什麽?”周斌這一刻完全搞糊塗了,問道,“他是不想背談判破裂的責任?”
“不,”陳立搖了搖頭,說道,“如果鄭總沒有告狀,沒有人在背後訓斥韓子睿,韓子睿怕背責任,中午在我摔門走出會議室前,他就會有反應,不會拖到這時候——韓子睿态度前後有反複,說起來很簡單,就是要試探我們的底線。如果我們有迫切的融資需求,一定會被他牽着鼻子走,在價碼上也會讓出一些空間,這麽一來,但凡我們降低三五千萬的估值,鄭哥這段時間的功勞,就會被他搶走一半;要是我們沒有融資的需求,不理會他,那這一切就更像鄭哥吃裏扒外,硬湊這個局了。”
“這孫子不至于這麽陰險吧?”周斌咂了咂嘴,有些難以想象陳立的判斷。
“我不喜歡姓韓的,不是沒有理由的,他打小心眼就太多。”鄭文遠陰着臉,他才是真正熟悉韓子睿的人,傾向認可陳立的判斷。
“那怎麽辦,我們回不回談判桌?”錢萬裏也不知道他們這邊怎麽應付韓子睿,才對鄭文遠更有利。
“回,怎麽不回,既然這孫子臉不夠腫,我們回去繼續抽呗?”陳立笑道。
“怎麽抽?”錢萬裏疑惑的問道,“這孫子換了一副臉色,一副特誠懇的樣子跟我們讨價還價,還要怎麽抽他的臉?”
“我們今天不能回談判桌,鄭哥,你給韓子睿打電話,就說我已經回青泉了,他要真想坐到談判桌上,那請他們明天上午九點準時到公司會議室。”陳立說道。
“怎麽談?”鄭文遠也不明白陳立最終的态度是什麽。
“我現在還沒有想好,明天上午再說,”陳立看了看手表,不理會錢萬裏、鄭文遠想揪住他的念頭,拉着周斌就走,“我跟周斌還有些事,你們在這裏打球吧。”
…………
…………
“你這麽做,可就有些不地道啊。”周斌坐上車,看到鄭文遠還一臉愁容的樣子看着這邊,笑着罵陳立。
周斌也不傻,他知道韓子睿真不轉變态度坐回到談判桌上來,他們還真是拿韓子睿沒有辦法,隻能眼睜睜看着鄭文遠在萬邦内部被打得招架不住;雖然現在鄭文遠還是有可能在萬邦地産内部鬥不過韓子睿,但他們完全可以拿南華集團入股的事情,先狠狠的抽韓子睿的臉啊。
不過周斌總覺得不提前跟鄭文遠說一聲,有些不地道。
“八字都沒有一撇呢,跟鄭文遠說太多幹嘛啊?再說韓子睿什麽德性,跟鄭家到底什麽關系,鄭文遠跟韓子睿到底什麽恩怨,鄭文遠可都沒有跟我們交底啊,這事先熬一熬他。”陳立笑道。
陳立剛要發動車,放在儀表盤上的手機響起來,見是向秋凝打過來的電話,
笑着接通了電話,問道:“向總,你跟向經義董事長溝通得怎麽樣了?”
“你們上午談得怎麽樣了?”向秋凝反過來先問陳立這邊跟萬邦接觸的情況。
“還能怎麽樣,萬邦負責談判的人員,拿捏姿态想壓低我們的價碼呗。向總,你也清楚,新潮銳商業公司跟房産經紀公司,此時在我心目中的估值,隻會比這個更高,不會低,我根本不可能自降價碼,所以向總您也不要想從這方面努力了。”陳立笑着說道。
“我已經将方案書都傳給我哥,我哥下午就召開董事會讨論這事,最快晚上就會有消息。”
“那行,晚上是我去你那裏,還你來我這裏?”陳立開玩笑問道。
“電話聯系就行了。”向秋凝卻沒有跟陳立開玩笑的意思,一本正經的說道。
晚上十點多鍾的時候,向秋凝真是直接打電話過來,告訴陳立南華集團董事會通過她提議的參股新潮銳商業公司、房地産經紀公司的戰略合作方案,授權商都分公司全權負責此事。
在向秋凝的提議下,南華集團準備了兩套方案:萬邦地産不撤出,那南華集團出資跟投進去;萬邦地産撤出,那就由南華集團全面接手新潮銳與萬邦地産洽談三個多月所形成的協議,雙方不再增減其他約束條件。
也因此,向秋凝提出要參加明天的談判。
…………
…………
第二天早上九點,韓子睿就提前帶着人到新潮銳置業的會議室等候,陳立卻不急不躁的拉着鄭文遠、錢萬裏他們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喝茶,将韓子睿晾在會議室裏不理會,也不介意韓子睿知道他就在公司辦公室裏。
拖了半個小時,韓子睿在會議室裏坐不住了,敲門走進陳立的辦公室,說道:“昨天是我有失禮的地方,希望陳總不要往心裏去,大家能坐到會議桌前,真誠的促成這次的合作。”
“可以啊,我們昨天等了你兩個小時,今天讓你們在會議室等到十一點,不算過份吧?”陳立腳跷到辦公桌上,從抽屜裏拿出一盒煙,取了一支點上,又将煙跟火機丢給鄭文遠,說道,“鄭哥,想抽煙自己點啊,在我這裏不要客氣。韓總懷疑我們狼狽爲奸,總不能韓總小心眼,鄭哥連我一支煙都不敢抽了吧?”
韓子睿昨天反複想過陳立今天可能會有怎樣的态度,卻沒想到他突然表現如此的痞氣來,腮幫子隐隐抽搐了兩下,遏制住心裏的怒氣,擠出笑容道:“陳總心裏有氣,我能理解,那我就在會議室再等一個半小時。”
看着韓子睿真走回辦公室,周斌跟鄭文遠笑着說道:“這孫子比鄭哥你能忍啊,換作我是他,說不定拿起辦公室上的玻璃杯,就砸陳立這孫子臉上去了。”
鄭文遠卻完全笑不出來,他知道韓子睿今天這态度,無非是想坐實他吃裏扒外而已。
陳立跟向秋凝約的是十點半,通過窗戶看到南華的幾輛小車開進來,他才站起來,帶着大家往會議室走去。
韓子睿坐在會議室裏,看到陳立沒有到十一點就進會議室,還以爲陳立的态度軟下來了,笑着問道:“陳總終于同意坐到談判桌前,繼續協商合作方案了?”
陳立就站到會議室門口,說道:“我不知道韓總出于什麽心态,懷疑鄭總在我們所商議的協議裏存在私心,甚至懷疑我們跟鄭總有幕後交易。我也不知道韓總是出于什麽心态,從踏上商都的那一刻,對我們這麽有誠意的合作方是如此的傲慢無禮。我現在站在這裏,隻是通知韓總一聲,鑒于韓總傲慢的态度、無端的猜疑,我決定中止跟萬邦集團進一步的合作。而且我也會以新潮銳商業公司及房産經紀公司的名義,正式給萬邦集團去函,質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同時我也正式通知韓總一聲,因爲韓總你傲慢無禮的态度及無端的猜疑,我們昨天已經決定跟南華集團進行戰略合作。雙方戰略合作方案,就是韓總你百般挑剔、猜疑的跟萬邦地産談了三個月的最終協議。南華集團與萬邦地産一樣,都是上市公司,合作協議的最終版本,相信韓總到時候能看到南華集團對外發布的公告。好了,請韓總你們現在就離開敝公司,韓總你不是我們新潮銳置業歡迎的人……”
陳立往會議室門口讓出一步,示意韓子睿他們可以離開了,而這時候向秋凝帶着南華集團的工作人員浩浩蕩蕩地穿過辦公區,往這裏走來……
最快更新無錯小說閱讀,請訪問 請收藏本站閱讀最新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