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陽光照在了柳文揚的眼睛上,他朦朦胧胧地睜開眼,發覺自己斜躺在床榻上,身上披着錦被,而小童明月就蜷縮着身子,躺在自己的腳下,正呼噜噜睡得正香。
柳文揚輕輕地将那被子掀開,然後起身搭在明月的身上。明月身子動了一下,嘴裏吧唧幾聲,又睡了過去。
柳文揚但覺身子骨酸痛,可是精神卻很充足,尤其看看四周,這才發覺不是自己家裏,卻是換了新地方。
他取了水随便洗漱一番,然後走出了觀相閣,卻見朝陽初升,在春色的嫩綠中猶如一輪紅丸,壯美異常。
柳文揚伸了一個胳膊,然後忍不住在湖畔打起了太極。
太極拳在前世是一種很流行的全民健身運動,在這個時代卻是稀罕物,尤其太極張三豐貌似剛仙逝不久,他創立的太極拳還未在江湖上流傳開來,隻有少數人方才知曉這種拳術。
當然,柳文揚可不是什麽武林高手,所練的拳術也隻是一些強身健體的花架子,擱到這個時代,與那些真正的高手比起來,屬于被秒殺的那種。但不管怎樣,一趟老拳打下來,柳文揚還是感覺通體舒泰,再無之前的腰酸背疼。
這時,昨晚那兩名送飯才的侍女又提了飯菜過來,打開提籃一看,卻是一些清淡的食物。
柳文揚昨晚基本上沒吃什麽東西,此刻難免食欲大動,拿起筷子來對着那些美食大肆下手,吃得痛快。
旁邊侍女們見他如此一個俊美書生,吃起飯來卻如此狼吞虎咽。難免掩口發笑。
“柳公子,您慢點吃,若是不夠我們再送來一些便是!”其中一位俏麗的侍女輕聲笑道。
柳文揚舔了舔嘴唇,沖那侍女笑道:“不用勞煩兩位姑娘,這些已經夠用。倒是我吃相難看。讓兩位見笑了。”
那兩個侍女大約十六七歲,正是芳心萌動情窦初開的年紀,柳文揚本身又是溫文爾雅俊美異常。不禁惹得兩人有些許遐思。
“公子不必如此拘禮,主人交代了,要我們好生服侍于你。對了,我叫春梅,她叫秋菊。”這春梅倒和她的名字一般喜人。一笑臉頰泛起一個酒窩。“以後你要是有什麽事兒盡管吩咐我們,如果我不在,你就找秋菊,不過我們倆向來都是在一塊兒,你找到了她也就找到了我!”這春梅喜愛說話,嘴巴不停,那秋菊卻隻是發笑。話卻不多。
柳文揚對這兩個侍女頗有好感,覺得比起那冷冰冰的侍琴,要容易相處許多。
“多謝兩位姑娘好意,以後倘若真的有事,我可就麻煩你們了!”柳文揚沖着她們微微一笑。标志性地露出八顆牙齒。
那春梅和秋菊但覺眼前一亮,隻覺這笑意無比的燦爛,說不出的暖人心扉,又覺得眼前人兒無論是樣貌還是氣質,都是那麽的出衆,端的是翩翩美少年一個,因此心中就流露出一絲愛慕之意。
“對了,柳公子,這是三百兩銀票,是我家主人讓我們交給您的,她說了,你才來這裏不久,趁着過幾天就是元宵節,您可以好好地出去遊玩一番,等過完節再開始做生意!”說話間,那侍女春梅就将銀票交給了柳文揚。
柳文揚不禁一愣,他沒想到這春十三娘這麽會做人,自己來這裏啥還沒幹,先塞給三百兩銀票花花。既然人家會做人,自己也不能落後,于是柳文揚就很大方地拿出十兩來遞給那春梅和秋菊說道:“這點小錢你們拿着,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大老遠過來也沒給你們帶什麽禮物,你們喜歡什麽就買點什麽吧!”…
這次反而讓春梅和秋菊兩人一愣,忙道:“不可!公子萬萬不可,我們不能收您的錢,萬一被主人知道忽責罵我們的!”
“呵呵,這隻是我的一點心意,又不是太多,你們拿了去,若是十三娘問了起來我自會替你們說話!”柳文揚笑道。
“可是---”春梅和秋菊顯得很猶豫。
柳文揚就又道:“剛才你們還說要幫我,我有什麽事兒盡管吩咐你們,喏,隻是讓你們收下這點小錢你們都不樂意!”
春梅看了一眼秋菊,秋菊也看了一眼春梅,想要伸手吧,又不好意思。
柳文揚也不磨叽了,直接将那十兩銀子塞給她倆,說道:“好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正式成爲朋友!以後我有事兒找你們幫忙可别推脫哦!”
“怎麽會呢,我們一定會盡力而爲!”春梅和秋菊眉開眼笑。
實則,春梅和秋菊都是春風樓的普通侍女,平時吃穿用度都有規格和标準,基本上都沒什麽私房錢,偶爾逢年過節才會被打賞一些零花錢。可那也不多,隻是上百文錢而已。作爲女孩子,又有誰不喜歡買些胭脂水粉,香巾羅帕。可這些錢哪裏來?還不是靠節衣縮食積攢得來。哪像柳文揚如此出手大方,一下子就打賞她們十兩銀子。可以說讓她們高興的不得了。
小心翼翼地将那賞錢藏好,那春梅忍不住對柳文揚稱贊道:“奴婢真是不明白,像公子這般溫文爾雅,有出手大方之人,那侍琴爲何會不喜歡你?”
柳文揚一怔,“她不喜歡我麽?你們又怎麽知道?”
春梅就道:“我們幾個住在一起,怎會不曉得?昨天她一回到屋子就冷着一張臉,還說自己遇到了小人!”
柳文揚尴尬地摸摸臉,不用說這個“小人”就是自己了。
“還有今天送銀子這事兒本來是她該做的,她卻托我們來,不用說也是不想見到公子你,呵,卻不知公子你是如此大方之人。卻錯過了您的打賞!”春梅嘴巴喋喋不休,“說實話,侍琴那丫頭的年紀比我們還小一些,按道理說還該喊我們一聲姐姐,可平時裏她仗着主人對她的寵幸。不僅不尊重我們。還總對我們吆喝來吆喝去!”
旁邊秋菊忍不住拿手拉扯春梅的衣襟,春梅道:“你拽我做什麽?我又沒說錯話!難道你還被那小丫頭欺負的不夠麽?哼,一天到晚隻會狐假虎威拿着雞毛當令箭。還真以爲她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
秋菊更急了,小聲對春梅道:“别……快别說了!”
“什麽别說!就算那丫頭站在這裏,我還是要大聲說,我就是不喜歡她,怎麽樣?!難道她還能讓主人趕我們出去不成?!”春梅越說越有火氣。聲音難免也大了許多。
就在這時,“你這春梅又在背後嚼我怕什麽舌頭根子!”卻見那丫鬟侍琴不知何時冒了出來。
柳文揚不禁一愣。
春梅不由一驚。
那秋菊則苦着臉道:“我早不讓你說了,你就是不聽,這下可好,什麽都被她聽到了。”
春梅見事已至此,就硬着頭皮說道:“聽去了又怎樣?!讓她去告狀呀,除了會告狀外。她還會做什麽?整個春風樓重活累活哪個不是咱們做的?!”
侍琴見這春梅還在嘴硬,就冷笑兩聲道:“我不會像某些小人一樣隻會私底下說人壞話!嘴皮子厲害又有何用?當心說多錯多,遲早會被主人收拾!”…
“你說什麽……”春梅還要上前争吵,卻被秋菊死死地拉了住外走。
柳文揚也岔開話題,問那侍琴道:“這麽一大早。不知侍琴姑娘來我這兒做什麽?”
侍琴這才不再理會那春梅,冷笑道:“做什麽?看某個輕薄之徒和兩個不知廉恥的奴婢打情罵俏!”
實際上侍琴是因爲擔心那三百兩銀子的事兒才跑過來的,沒想到卻聽到了春梅的那些話。
柳文揚沒想到這丫頭如此惡毒,直接給自己扣上了“輕薄之徒”的帽子,于是也就不客氣道:“那麽不好意思,你眼中的輕薄之徒現在想要吃飯,某些礙眼的,讓我反胃的人最好馬上離開!”
“你---”侍琴拿眼狠狠地剜了柳文揚一下,說道:“你别太得意,我家主人現在對你好,指不定以後就把你給丢了!像垃圾一樣!”
“咦,你這話說的好像很嫉妒哦,難道說你暗自喜歡你家主人,嫉妒她對我好麽?”柳文揚冷不丁問道。
侍琴頓時粉臉變色,好像被戳中了心事般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麽?狗嘴吐不出象牙!”說完忿忿離開。
柳文揚剛才也隻是随口說說,沒想到侍琴的反應竟會這麽大,忍不住猜測,難道……她們真的是蕾絲邊?!
某人心中忍不住邪惡地幻想那春十三娘和侍琴這蘿莉小美女兩人在床上寬衣解帶,親親我我,那個啥……
手中拿着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了,柳文揚就揣了那三百兩銀票,然後叫醒還在夢中打呼噜的小童明月,對他說:“走,上街花錢去!”
……
如今距離上元節還有兩天,整個鄱陽縣成卻早已張燈結彩,喜慶的不得了。
作爲富裕一方的縣城,這裏有很多做生意攬買賣的店鋪,南來北往的客流川流不息,很多大家閨秀千金小姐也會在這時露面,買一些胭脂水粉绫羅綢緞,隻爲那元宵節晚上打扮一新,展露自己的美姿容。至于那些書生狂士更是忙不疊地準備紙墨筆硯,或者買了猜燈謎用的書卷,厲兵秣馬準備元宵夜一展才華,引得美人矚目。
柳文揚初來縣城難免也到處走走,不過他對那些叫賣的雜貨不感興趣,對那扇子書畫也缺乏熱情,反倒是那些書攤最是吸引他的目光。
話說來到這大明朝這麽久,柳文揚最大的感觸就是娛化匮乏,每天除了吃飯,觀相,就啥事兒沒有。爲了解悶最好的辦法就是讀書。當然,柳大官人所看的書可不是什麽八股文,而是一些大衆的評話小說。
此刻他就站在一個書攤前翻翻揀揀。那書攤老闆笑呵呵地問他:“公子想要看什麽書?我這裏有詩詞歌賦,還有孔子孟子,當然也有去年賽詩大會集結的名詞佳句。”
“賽詩大會?”柳文揚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字眼。
“哈,看公子模樣就知道您是外地人,這賽詩大會乃是我們鄱陽城一年一度的盛事。選擇在元宵節舉辦,到時候各地才子佳人聚到一塊兒吟詩作對,最後通過大家認可,選出詩詞最佳之人,予以贊譽!”書攤老闆難得向人普及這般知識。倒是說得很詳細。
柳文揚聽了老半天也就明白了。這什麽“賽詩大會”猶如前世“我是歌手”之類的娛樂活動,隻不過把唱歌改成了吟詩作對。
“公子,倘若你有興趣參加這種比賽。你就買了我這裏的一些詩詞之類的書,俗話說得好,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到時候指不定你能拔得頭籌,獨占鳌頭!”…
柳文揚對這種賽事可不感興趣。何況自己有幾斤幾兩他可是清楚的很。于是就翻翻揀揀,道:“我要這些吧!”
“唉,好叻!”那書攤老闆還以爲釣到了一條大魚,詩詞書冊賣的可都是高價,但一看柳文揚手裏挑選的卻是……最廉價的唱詞!
這些唱本通常都是賣給那些鄉下百姓的粗貨,不值幾個錢。像柳文揚這種穿戴斯文,相貌堂堂的公子哥怎會買這種東西?
書攤老闆就詫異了。笑道:“公子,你可是在開玩笑?你當真買這些?”
柳文揚:“那還有假,我買這些當做消遣。”
“呵呵,公子你若是想要消遣,我給你介紹更好的……”攤主猥瑣地眨巴眼睛。貌似前世那些街頭兜售黃碟的大媽。
“咳咳,還有什麽好東西?”柳文揚很賤格地問了句。
攤主見他如此上道,就更加熱情道:“好東西當然在裏面了,裏邊請!”
柳文揚心領神會,就跟了攤主進來那鋪子,還别說,很快攤主就從那鋪子底下翻出一沓黑白繪,以及彩色的春宮畫卷來。
“瞧瞧,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名家主筆,惟妙惟肖,香豔無邊……”攤主吐沫橫飛地推薦道。
柳文揚随便翻看了幾下,但覺古代的這種畫卷實在是不敢恭維,尤其這女人爲何都畫成胖妞?!男人都畫成範偉?一個個臉大脖子粗的……
柳文揚卻不知道,大明朝的這類春~宮畫兒大多數繼承了唐宋的遺風,唐朝以肥爲美,難免這些畫作中的美人兒都是一些麥當勞吃多了的肥妞。
眼看柳文揚翻來翻去,就是不開口。那攤主就道:“不知公子喜歡那一本,倘若都喜歡我就給你開個低價兒,也算是交個朋友,以後多光顧小店就是!”
柳文揚沒想到這小老闆倒是會做生意,自己也翻看了大半天,不要吧還真不好意思,再說,這些畫卷雖然不怎麽合自己的心意,可是聊勝于無,偶爾拿出來解解悶也是可以的。于是就對那攤主說:“這幾本還有我剛才挑選的唱詞都要了,給我包好!”
“好叻,我就知道公子是那種爽快人!”攤主很高興地忙活開來。
這頭付了錢,結了賬,柳文揚讓小童明月提了買來的書冊,繼續逛街看風景。
此刻的柳文揚從書攤走出,作爲“美男子”中的傑出代表,難免又引起很多女子平頭論足,而女人們對柳文揚的崇拜,卻引起了很多男士的不滿,在他們看來,柳文揚一無是處,就是長了一張小白臉。
因此,時不時會有路邊的公子少爺對柳文揚怒目相視,柳文揚對此也混不在意,不被人嫉是庸才,同樣,不被人恨是醜男,何況像自己這般帥到沒朋友也是應該的。
如果說被同類嫉妒,柳文揚柳大官人還能勉強接受;可是被同類調~戲,他可就接受不了了。
像這種街頭,難免會有一些油頭粉面好男風的家夥們,看見那标緻的公子,美男,難免出言撩撥,以求共唱一曲《菊花台》。
可是他們錯把柳文揚當成了撩撥的對象,
剛開始柳文揚還能忍耐,可是被那些油頭粉面的家夥們撩撥久了,他的回答就是……直接一拳下去,“狗頭,再纏着我打碎你滿嘴的牙!”
當即,那些喜歡“兔兒爺”的家夥們全都灰溜溜作鳥獸散。
原本是來逛大街消遣的,卻不料吃了滿肚子的氣,不過相比柳文揚的不爽,小童明月卻高興的不得了,隻因爲柳文揚打賞了他三兩零花錢,使得他買了一大堆的好東西,像什麽糖葫蘆,捏糖人,還有那噼裏啪啦的撥浪鼓。
柳文揚皺着眉頭,看着明月大包小包地提了這麽多東西,就忍不住道:“沒想到你還是個購物狂!這糖葫蘆之類的我還能理解,可你爲何還要買這撥浪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卻這般幼稚!”
小童明月就一邊咬着糖葫蘆,一邊對自家少爺說:“少爺你不知,這撥浪鼓卻是爲我自己買的!是買給我家中小妹的!”
柳文揚這才想起明月家中好像還真有一個小妹妹,今年應該是六七歲了,好像流着鼻涕,腦袋上紮着雙丫。上一次自己去他家送年貨,被明月的老娘拉扯着非要留着吃飯,那小丫頭就跑進自己懷裏,把自己那件新衣服搞得滿身鼻涕,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