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揚點點頭。
舟子又道:“那你可是要回去?”
柳文揚又點點頭。
眼看柳文揚隻是點頭卻不說話,舟子倒也三八,說道::“我瞧你上去兩手空空,回來卻抱着葫蘆,難不成是那春十三娘給你的定情信物?”
柳文揚不禁橫他一眼,說道:“你這厮,怎麽這麽多嘴?要是不想再挨凍,就快些開船!”
舟子這才閉上了嘴巴,開始搖橹劃動。
小船徐徐離開。
柳文揚抱着葫蘆晃蕩了兩下,确定裏面的東西沒有被發現,這才轉憂爲喜。至少自己萬貫家财還在這裏。
一路上,那舟子還是不停的唠叨,不過柳大官人全當成耳邊風,不予理會。
到了那岸邊,舟子說:“地方到了,相公。來來回回你給十文錢即可!”
柳文揚此刻心情大好,于是就大方地笑道:“你這家夥,莫要把我想的那樣吝啬,我給你一百文!”
一百蚊?!
聽到這個數目,舟子立馬眉開眼笑,高興的差點蹦達起來,要知道他在這天寒地凍的河中搖上一天的船,頂多隻能賺個肚皮飽,偶爾生意好了,也就三十幾文,哪像現在一下子賺足一百文!對于他來這可是天大的恩惠。
于是那舟子就高興地說道:“公子當真?要是真給我一百文,那你可就是我的大恩人了!若是我那拖了鼻涕的婆娘知道我賺了這麽多錢,定會犒勞與我!”
柳文揚笑了笑,開始掏錢。
可是左掏右掏,就是掏不出來,神色有些難堪。卻原來出來急了,忘記了帶錢袋。自己抱着的葫蘆裏倒是有,可就是數額太大,給了舟子他也找不開。
那舟子正樂呵呵等着他掏錢付賬,拿了那一百個錢好回去對婆娘顯擺炫耀,卻不曾想柳文揚摸呀摸,就是摸不出來。
“對不起了,船家,我這出門太急,卻是忘了帶錢!”柳文揚很尴尬地說道。
“你說什麽?”舟子大驚,“虧我剛才還歡天喜地,卻不想是豬咬尿泡一場空!”又道,“你這人怎地這樣?就算沒錢給,你直接說一聲也就是了,卻爲何要糊弄我,許我那麽多錢!你卻傷透了我的心,更傷透了我那拖鼻涕阿巧的心!”
柳文揚道:“休要聒噪,雖然我沒帶錢,不過卻誤不了你的船錢!”
舟子道:“你怎麽給?”
柳文揚道:“你這裏可有紙墨筆硯?”
舟子道:“别的船家或許沒有,我這裏卻有!隻因爲像你這般穿的體面冒充斯文的讀書人多了去,坐我的船都賴着不給錢,卻被我扣下了紙墨筆硯充數!”言罷,還真就從船艙拿出了這些東西來。
柳文揚也不搭話,直接攤開白紙,提了毛筆,就在上面了一行字,卻是:“見此書,給來人一百錢!日後定當謝還!”署名一個“柳”字。
寫完之後,就交給那舟子道:“你且拿了這封書信去附近碼頭找到一位姓吳的老闆,給他看了,他自會給你船錢!”
舟子卷了那書信道:“你莫要騙我,不如這樣,你就在前面茶寮裏呆着,我有相識的熟人看了你,等我拿了錢,你再走不遲!”
柳文揚聳聳肩:“你最好腿腳快點,我隻等你一盞茶時間!”說着就背着手,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茶寮,喚一聲:“來杯熱茶!暖暖身子!”
舟子道:“你沒錢還喝茶?”
柳文揚道:“那就記你賬上!”
舟子:“……?”跺一下腳,“要是要不來錢,且看你等會兒如何收場!”
……
柳文揚這邊優哉遊哉地飲茶,在這茶寮避了風寒,欣賞雪景。
那舟子冒着寒風,踏着碎雪卻找到了吳百萬的貨運碼頭。
在舟子看來,柳文揚根本就是在借故逃脫,随便寫幾個字就能要一百蚊錢來,那才奇了怪了!
碼頭上,人來人往,卻在忙着搬運貨物。
舟子好不容易在碼頭幫工的帶領下,見到了正在頤指氣使指使工人搬運茶絲的吳百萬。
見吳百萬穿着華麗,挺胸凸肚模樣,舟子立馬就軟了下來,低頭哈腰把那書信遞過去,說明了事情原委。
吳百萬正忙着呢,根本沒空搭理這個家夥,不過聽說那人姓柳,就多了心眼,打開那書信一看,就對身邊人說:“來人,給他一百蚊錢!”
舟子一愣,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
拿了錢卻沒有馬上就走,而是忍不住問道:“你怎麽肯定寫信的人就是你朋友?”
吳百萬很是感慨地說了一句:“倘若說有人能模仿王羲之的字我信;可是能模仿小柳先生的這手爛字,打死我也不信!”
舟子更詫異了,又問道:“卻不知這小柳先生到底是何人?!”
吳百萬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柳文揚,柳神相!”
“啊呀,是他?!”舟子大驚。
……
茶寮内,雖然設置了擋風避雪的粗布幔子,可是依舊擋不住那寒風呼呼。幸虧柳文揚端了熱茶暖身。在這茶寮閑坐的大多數是碼頭一帶的幫工,有活兒幹的時候,就被喚了出去,賣苦力;沒活幹的時候就躲在了這裏叫了杯熱茶聊天唠嗑,消磨時間。
讨生活原本就這麽不容易,哪像柳文揚這般,隻需坐在家裏面就顧客盈門,隻需動動嘴皮子就可日進鬥金,畢竟大明朝還是苦哈哈最多。
如今,茶寮内大多數人都是粗人,柳文揚這個斯文朋友就顯得更加礙眼了。
柳文揚本來是豎了耳朵聽他們閑談,可是那些人卻都拿了眼光來看他,那感覺就像是狼窩裏出了小雞仔,極其的反常。
如此目光,反倒讓柳文揚有些坐立不安,不得不裝模作樣左顧右盼,道一聲:“那舟子卻怎地還不回來?!”
就在柳文揚嘀咕間,那舟子卻突然掀開幔子進來,忽地一陣冷風吹來,讓柳文揚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你總算回來了,可拿到了錢?”柳文揚問道。
那舟子沒說話,卻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