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賊和潰兵沖到近前便紛紛被箭雨逼退,前進不得,後面的人湧上來又與前面的人發生推搡,丘八們嘴裏哪裏會有什麽好話,各種甯夏口音的污言穢語不住價嚷嚷出來,杜文煥的奶奶就倒了八輩子黴,有的潰兵見沒有效果便轉變策略改爲苦苦哀求,更有的索性拔出兵刃,也不管身邊是官軍還是流賊就是一陣亂斫,延綏鎮陣列之前亂成了一團。杜文煥絲毫不爲所動,隻在四處巡查,嚴令衆官兵各自守好本職崗位。
甯夏鎮的潰軍見前進不得,紛紛結夥自保,形成了數人至數十人不等的一個個小集團,各自爲戰,流賊雖衆,卻是一盤散沙,一時間竟不需延綏鎮官兵出馬,雙方就自行在陣前彼此激烈攻鬥,陷入了一片混亂。
杜文煥的心思在這時代再是正常不過,甯夏鎮是外軍,一路上不用說也把地方禍害得不輕,在他心中可惡程度也就跟流賊差不太多了。他們的最高領兵長官不過是東路參将張應昌,而且剛剛棄軍而逃,此時正是待罪之身,萬萬不能分說甚麽。自家嚴守陣勢,不納敗兵,正是堂堂正道,說到天邊去也是有理。他心中更深一層意思則是讓甯夏兵先跟流賊火拼一場,自己最後再來收拾局面,以免多受傷亡。至于首級财物,到時自然全都歸了自家,區區一衆敗兵,不治罪就已是邀天之幸了,難道還敢與他總戎大人争竟甚麽嗎?
不過杜文煥心中仍是有些奇怪,眼前的流賊雖是潰如散沙,但顯見得其中頗多健者,兇悍剽捷,與尋常流賊大大不同,就是在官軍中也是精銳無疑,此事頗爲蹊跷。他命人尋幾名甯夏鎮兵過來問話,以解疑惑,這些潰兵肯定有一些是親身經曆過崩潰過程的,比躲在後面跑得比兔子還快的張參将和家丁無疑要更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找人問話一事也容易得緊,找幾名張應昌的家丁過來認人,見近處有相熟的将兵就打手勢招呼其靠過來便是,弓弩手們都得了吩咐,并不對其發一矢,幾人順利進入陣中。
得以逃出險地,幾名幸運兒無不歡天喜地,待被帶到了杜文煥面前,得知面前是總兵大人時,無不磕頭如搗蒜,叩謝此番救命之恩,滿口甯夏鄉間俚語,情急之下語速又快,十句中倒有九句杜文煥聽不懂
。所幸張應昌的家丁中有人會說官話,見狀忙主動爲其翻譯,這才使得兩邊不至于大眼瞪小眼。
甯夏鎮地處河套平原西部,也就是所謂的“西套”了,當地回#民和羌人極多,這幾名兵士都不是漢人,高鼻深目,口音頗重,那家丁的官話也隻是個半桶水,翻譯起來也是結結巴巴極爲吃力。杜文煥心裏老大不耐,但念在軍情重大,還是強自忍耐,和顔悅色地向其詢問潰敗的詳細情狀。
不問還好,一問之下杜文煥越來越是吃驚。原來當時張應昌命部隊原地待命,雖陣勢并不齊整,全軍上下也缺乏大敵當前的自覺和緊張感,但甯夏鎮兵畢竟是三邊精銳,頗爲剽悍,兵力也極可觀,按理說即便“二王”親至,也斷無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内就将其打得潰不成軍,竟連派出信使向總督大人求救都來不及!
但按眼前幾名兵士所說,當時的情形極是詭異,本來平靜的流賊大軍突然間爆發了極大的騷亂,所有的人都象不要命一樣朝着北邊奪路而逃,其中跑在最前的大多都是騎馬狂奔的流賊精銳,竟似“二王”将自家安身立命的老營都派了上來,孤注一擲一般。
甯夏鎮兵雖也算得邊軍精銳,但畢竟與流賊衆寡懸殊,自家又是客軍,全軍上下并無死戰之心,再加上第一時間主将張應昌又不在前線主持軍務,因此在這流賊狂潮的席卷之下竟是抵擋不住。最後促成甯夏鎮全軍奔潰的是天空中出現的巨大鬼面,這也是造成流賊騷亂的罪魁禍首!隻見那鬼面緩緩迫近,遠處隐隐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流賊們更是象瘋了一樣加快了進攻節奏。本已初顯敗象的甯夏鎮防線更是岌岌可危,終于官軍抵擋不住巨大的心理壓力,發一聲喊,向北四散奔逃。
整個過程實在太快,沒有太多的反應時間留給張應昌,以至于那名清秀家丁入賬禀報的時候,前方潰敗下來的兵士已然接近中軍大帳了!之後張應昌的應對衆人就都知道了,幾乎丢下了所有部下,一路狂奔,直至遇上總督楊鶴大人方罷。杜文煥雖然鄙夷其懦弱無能,但設身處地一想,就算自己是張應昌,當時又在前線,在那般情形之下,能否守住防線也是大可懷疑之事。
幾名兵士口中所說的鬼面、爆炸等事本已算得是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置信,不料更加勁爆的消息卻還在後面。那是他們在潰逃途中聽聞的消息,原來那巨大“鬼面”竟會放射雷霆烈火,中者人馬立斃,端的是威力無窮,王嘉胤和王二兩名賊首連同其他幾名流賊主要頭目都已中招身亡!
“二王”死了!這個消息如同一顆炸彈一樣炸得杜文煥腦袋嗡嗡直響,目瞪口呆。眼前的流賊大軍可是号稱10萬之衆,實際除去老弱病殘後可以上陣的人數也絕不下5萬人,其中老營精銳的人數與幾路官軍的戰兵之和相當,但馬匹極多,實力殊不弱于官軍,自己預計中與流賊必将還有一場惡戰,突然之間卻聽聞敵人的最大頭目已然授首,一時之間竟是緩不過勁來。
感謝蔡文吉同學的更新票,我明天一定盡力更新。求收藏求推薦求打賞,武昌魚拜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