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好香,直至日上三竿,斥候進賬禀報前方發現大隊流賊蹤迹時吳爲方才醒來。衆人一緻認爲大敵當前吳爲這般做派乃是有大将之風,殊不知吳爲不慌的原因是準備随時見勢不妙就通過光門跑路。不過這等原因就不足爲外人道了,不然衆人非吐血身亡不可。
流賊勢大,又有騎兵,斥候也不敢靠得太近,如果此時吳爲将熱氣球升空的話,他應該可以看到,在離三岔口他們的預設陣地不到5裏遠的地方,拐過一個山坳,就是流賊的大隊了。黃龍山連綿起伏,山岚間的道路并不甚寬,數萬人便如蟻聚一般,密密麻麻地在地面蠕動,一直綿延到十裏開外。
寒冬臘月,朔風淩冽刺骨,道路上的積雪被幾萬人踩踏得早已硬實滑溜如同堅冰,不時有人摔倒,流賊們的行軍速度也就始終快不起來。這支隊伍中男女老少都有,一個個眼神木然,面帶菜色,手裏都提着刀槍棍棒等一切可以稱之爲武器的東西,東一團西一群地簇擁在一起向前挪動,互相依靠着同伴身體抵禦寒氣。他們穿着打扮各異,多數衣衫褴褛,滿身都是血迹污漬和塵土,爲了禦寒,一切能找到的舊衣布條都被他們想方設法纏裹到了身上。隻是即便如此,多數人還是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清涕長流。少數人有騾馬騎,不用步行,那便是流賊中的大小頭目了,他們穿在身上的衣衫布料多是绫羅綢緞,隻不過也是一般的肮髒污穢,泛着油光,而且好多都不合身,以緻看上去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不過這些毫不妨礙這些新晉暴發戶們得意洋洋地騎着馬在衆多艱難步行的流民面前大秀優越感。毫無例外的,每次流民們羨妒的目光都充分滿足了他們的虛榮心。
在隊伍的中間,就是流賊的老營所在,這是流賊中力量最強的部分,除了少數兵士分散到隊伍各個部分彈壓裹挾來的流民之外,流賊中大部分的精兵都集中在此,包括最高領袖王嘉胤和王二也坐鎮其中。此時作爲前鋒的紫金梁王自用派人回報,前面三岔口發現有官兵駐守,人數不詳,打的是安塞營的旗号,跟回報的人一同過來的還有安塞本地剛投奔來的一個流賊小頭目,他對安塞營的情況比較清楚。
“安塞營?”王嘉胤騎在馬上皺眉道。這些時日他頗聽得安塞營的名頭,知道它是安塞縣典史吳爲操練的一支民團,戰力十分強悍。安塞縣富庶,在這災年中的陝北獨秀于林,聽說全是這個吳典史的功勞,周邊流賊打安塞縣主意的不少,沒有不在他手下吃大虧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面前的這位小頭目。
“回禀大王,是,前面便是本縣吳典史率領的安塞營團練兵。”那個本地小頭目跪地回禀道。他雖是在吳爲手上吃過虧,但吳爲在安塞民間威信極高,他言語中仍然不敢失禮。
“你是姓......姓李?快快請起,既然入夥,就都是兄弟,不必行此大禮。”王嘉胤對這名小頭目還有點印象。
“謝大王恩典。小人正是姓李,前日率200弟兄投奔的大王。蒙大王不棄,現在先鋒官王大人麾下任遊擊将軍。”那姓李的小頭目磕了一個頭站起身來。原來王嘉胤和王二兩人皆已稱王,對部下大肆封官許願,盤子開得甚大,動辄任命爲總兵、副将之類,至于遊擊将軍之流更是滿天飛,左右不需發一文糧饷,就是個面子光鮮的事兒。
“那安塞營虛實你可知曉?”
“回禀大王,那安塞營軍制與尋常官軍不同,小人也不知他們究竟有多少兵力。據小人私下估計,與官軍披甲相當,器械完全的總有3000人上下,總兵力當不下萬人!”李姓小頭目的估計與實際情況相差倒也不算太遠,隻是他不清楚安塞營的體制,安塞營的兵士都是職業軍人,沒有傳統意義上隻能做些雜活,不能上陣厮殺的輔兵,後勤工作多半承包給了民間的運輸商,因此按照對官軍的常理估算,有3000披甲的話,最少應有2倍于此的輔兵才對,便得出了安塞營兵力超過萬人的結論。其實,安塞營的兵士每日都進行操練,而且器械完備,兵器精良,精銳程度遠高于普通披甲戰兵,甚至強于普通官軍将領的家丁,如果按家丁數與總兵力的比例,恐怕他推算出的安塞營兵力會更加離譜。
“嘶。”王嘉胤倒吸了一口冷氣,一旁的王二也朝小頭目瞥了一眼,二人顯是對這個數字很是意外。因爲之前雖然情報工作并不算精細,但多少知道安塞境内的官兵部署,不過是延安衛的3千衛軍罷了,自家号稱十萬大軍,實數也不下5萬,其中精銳部隊也有萬人以上,對付3千衛軍可算是小菜一碟。至于安塞營,還真不太了解,這年頭各地團練多得緊,一時哪記得那許多,即使有人提到過他們頗爲厲害,但以前從無人象這個李姓小頭目般說得這麽仔細。這樣一來,雙方的兵力對比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加上昨日與甯夏鎮兵發生的那一場遭遇戰,顯然後方三邊總督楊鶴督陣的大股追兵也離此不遠了。一但前鋒在安塞受阻,後方再受夾擊,後果将不堪設想。
想到此,連一向穩如泰山的王嘉胤也緊張起來,正待詳問時,隻見前方一騎馬朝自己這邊疾馳而來,定睛看去,竟是前鋒王自用本人親至!在這馬上就要接戰的關鍵時刻他怎麽撇下部下跑到後軍來了,莫非發生了什麽大事?王嘉胤和王二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心中頓時浮現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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