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吳爲如此說,有那腦筋轉得快的,馬上反應過來,齊聲道:“正是如此,這些人必然是流賊派來的奸細。”有的道:“适才賊人欲殺吳典史,乃是俺們親見,那是半點也不會錯的!”竟都一口咬定了那十幾名騎兵都是賊寇所扮。
羅汝才在一旁隻是苦笑,典史大人當真行事出人意表,這些騎兵衣甲鮮明,兵器精良,在官軍中也是少見的,顯見得是哪位将領的親兵之流,何況所騎馬匹上皆有軍馬特有的烙印,如何假冒得來。聽剛才劉演所說,搞不好這些人就是那個什麽保安所王千戶的家丁,此事說不得要後患無窮。隻有王龍和楊承祖兩個是天生的煞星,渾然不覺有何不妥,隻覺得厮殺得還不夠痛快,頗感意猶未盡,王龍翻身騎上一匹無主戰馬,眼光不住往遠處瞄去,隻待吳爲一聲令下,就要策馬過去大殺一番。吳十三和一衆親衛也是緊握刀把,躍躍欲試,顯見得也都是些不安分的好戰分子。
衆官軍步卒遠遠看見發生這等大變,哪裏還敢靠近,發一聲喊,齊往來路逃去,吳爲也不追趕,隻命人收攏百姓入營安置。衆百姓逃出生天,無不放聲大哭,紛紛下跪向吳爲磕頭拜謝不提。所幸營地面積頗大,就再有2千人也盡安置得下。吳爲猶自怕官軍前來報複,命人緊閉營門,将軍器裝備發給兵士,将斥候遠遠地撒了出去。
一切布置就緒,吳爲也松了口氣,瞥見一旁的吳十三,招手讓他過來。他很滿意吳十三今天的表現,在第一時間就沖上來護主,不給他點甜頭還有誰爲自己效力?其他親衛也不錯,明知眼前是官軍,下手也沒有一個猶豫的,顯見得對自己是忠心耿耿。吳爲打量了一下吳十三,見他面帶稚氣,膚色黝黑,瘦小的身材襯得身上棉衣顯得有些肥大可笑。背上背着手弩,身側挂着箭壺,都是佩戴得一絲不苟,右手緊握刀柄,脊背站得筆直,望向自己的目光滿滿的都是熱切和孺慕。吳爲一見心下就有幾分喜歡。
“到底是年輕人啊,太沖動了!”吳爲道。吳十三聽得一愣。
“身手不錯,這把刀賞你了!”吳爲将自己佩戴的英吉沙黑鋼短刀解下來,向吳十三擲去。
“謝大人賞!願爲大人效死!”吳十三伸手穩穩接過短刀,單膝跪地大聲稱謝。站起身後迫不及待将短刀抽出刀鞘,隻見刃長約一尺有餘,弧度優美,烏黑的刀身上光暈流轉,鋒銳異常,刀柄非金非木,手感極佳,端的是一把難得的寶刀,直喜得抓耳饒腮。旁邊的孤兒親衛也都看得眼熱,議論紛紛,羨慕之情溢于言表。
這把刀是吳爲第一次穿越時用來防身用的,一直未曾離身,左右多識得此刀,近乎自己的信物一般,意義非凡,此次賞給吳十三,不問可知對其極爲看重。其實刀本身倒也罷了,難得的是這份信任,就連羅汝才等人看待吳十三的眼光都不一樣了。
吳爲又誇獎了幾句衆将士剛才的表現,将營中事務布置妥當,就帶同幾名親衛,策馬徑往縣城中尋王祯而來。指揮使大人下榻在上次接待過延安知府張邦彥的馬姓缙紳家中,此時正在聽戲,李縣令和孫教谕也在一旁作陪。見吳爲過來,李、孫二人忙招呼他與自己坐在一處,因爲上午捐助時吳爲頗爲出力,王祯也破例向他點了點頭。見王祯還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吳爲心下稍定,作了一個團揖,在李縣令身旁坐了下來,腦中在緊張思索該當如何措辭。
看戲台上時,衆優伶戲子濃妝豔抹,咿咿呀呀正在演着陝北一帶的熱門劇目《琵琶記》。這是一出南戲,講的是漢代書生蔡伯喈與趙五娘的愛情故事。蔡伯喈考上狀元後被逼與丞相女兒結婚,他嚴辭拒絕,家裏遇到饑荒,其父母雙亡,妻子趙五娘安葬完老人,一路行乞進京尋夫,最後以大團圓收場。這出戲中頗有反映地方官員**,民生困苦的情節。王祯自己并不是什麽愛民如子的好官,但這不妨礙他在衆人面前展示他的正義感,看到大旱之年,陳留郡的地方官仍是殘民以逞時,他也随着衆人一道大罵狗官。
見李縣令等人兀自面露怒色,對戲中縣官催逼租糧,造成趙五娘公婆活活餓死一事氣憤不平,吳爲心中一動,趁着一幕演完,下一幕還未開始的空檔,站起身來,先示意台上戲子稍歇,轉身鞠了一躬,先告了個罪,然後說道:“衆位大人心系百姓,同情民間疾苦,當真是我輩讀書人楷模,下官感佩萬分。”這下馬屁拍得甚是突兀,王、李等人不禁一愣,一旁的幾位缙紳聽得也是一頭霧水。隻聽吳爲又道:“我安塞縣也是連遭大災,猶甚于這戲文中的陳留郡,但縣令大人心懷黎庶,對民衆遭受的苦楚感同身受,不僅多方救助本地災民,連鄰縣百姓也廣受恩澤。這災情一般無二,百姓的境遇可就天差地遠了。”衆人都是紛紛表示贊同,對李縣令稱頌不已,李縣令連連擺手謙遜了幾句,但臉上已不由自主露出了自得之意。
吳爲侃侃而言:“王大人軍紀嚴明,用兵如神,更難得的是愛民如子,所過之處秋毫無犯,我延安府數十萬百姓哪個不知,哪個不曉?下官對王大人之名早心懷敬慕,恨不能長随大人鞍前馬後效力才好!”王祯心懷鬼胎,聽吳爲如此說老大不自然,但在衆人面前自不會表露出來,仍是面帶微笑,連連擺手,心中暗道:“這小子馬屁倒拍得尺尺加三,難不成察覺到了什麽?嘿嘿,以爲拍老子馬屁就會放過你了?太也小瞧老子了,老子炮制你的手段還多着呢,總要把你内瓤那點牛黃狗寶都掏出來才肯罷休。”口中卻道:“我輩受百姓供養,護民愛民乃是份内之事,何足挂齒,吳典史過譽了。”因吳爲這個團練總兵并非真正的總兵,因此他不便稱呼他的武職,而是稱呼他的官名,否則稱吳爲爲總兵,豈非品級還高過了在場所有人?
吳爲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話鋒一轉,道:“适才遇到一樁可氣之事,竟有賊人膽敢冒充延安衛軍,當下官之面殺戮婦孺良民,下官略斥責幾句,他們竟然欲要殺害下官。”說罷作悲憤之狀。王祯一愣,面色怔忪不定,他是知道自己部下德性的,擄掠殺人那是司空見慣之事,恐怕吳爲所說不是什麽賊人。不過吳爲身着文官服色,按理他們不敢動手啊。典史品級雖低,但總歸是文官一脈,真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亂軍殺害,自己必遭禦史彈劾,弄不好自己這個指揮使官帽都要保不住!這些兔崽子們,膽子越來越大了,就不能再等幾日,待這小子率民團到我帳前聽用之時,以軍法約束于他,還不是叫他圓就圓,叫他扁就扁?就是送他去當炮灰送死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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