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雖知曉吳爲的諸般做法,但畢竟并不常來城外視察,一些東西也隻是耳聞,今天亦是初次得見,心中的驚訝程度未必比知府大人輕多少了,但面上神色絲毫不變,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而孫教谕近來常組織人手到災民營地宣講忠孝大義,諸般設施見得多了,反倒不以爲奇。
張邦彥又要看水利設施,李縣令對此倒是熟悉,因爲這是他親身經曆過的,忙引他往灌溉渠那邊行去,遠遠就聽見水流淙淙,放眼望去,隻見田地裏面一片稀稀拉拉的綠色,聽李崇介紹,這是播種不久的冬小麥,那稀稀拉拉的就是剛長出的麥苗了。待走到近前,隻見田野中水渠粗細大小縱橫交錯,其中水流潺潺流動,遠處可見農夫牽牛勞作,一派田園牧歌的景象,完全看不出僅在幾個月前,這裏還是一副土地龜裂,草木枯焦的模樣。
張邦彥看了引水管道,啧啧稱奇,旁邊有一鄉紳湊趣,上前言道:“啓禀老公祖,在下家中頗有田地,甚苦于旱,亦以此法修渠引水,今日爲完工之期,大人若有興趣,可往一觀。”張邦彥大喜,忙叫其在前引路去看。到得地方,果然諸事皆已就緒,隻待田主前來就可通水。那陶管兩頭皆用東西塞住,管内已注滿水,注水處亦已封住。通向灌溉渠的管道頭上系着一根繩子,隻需用力一拉,即可通水。遠遠看見上遊引水處有人揮舞布幡,示意陶管那一頭填塞物已去。那鄉紳雙手将繩子捧上,請知府大人來親自操作,旁觀衆人也皆是微笑,暗道此人甚是會拍馬屁。張邦彥對此也是興緻勃勃,欣然接過繩索,用力一拉,隻見陶管中湧出一股湍急的水流來,圍觀百姓皆是高聲歡呼,知府大人亦是樂不可支。
隻見李崇上前道:“此渠爲秦漢時所修,久矣廢弛,名目已失落不可考,今在大人任上修繕疏通,盡複舊觀,當命名爲張公渠。”這是之前吳爲和他商量的,本來吳爲的意思是命名爲李公渠,李崇堅辭不就,兩人遂一緻同意命名其爲張公渠。文人好名,張邦彥聽得李崇如此說,不禁怦然心動,但畢竟自家于此并無寸功,若坦然受之,恐日後必遭譏嘲,到時求名不得反受其辱。他稍一躊躇,立刻拒絕道:“此渠爲貴縣一力爲之,兄弟并無寸功,豈能貪此大名!”連連擺手,并提議将其叫做“李公渠”。李崇推辭良久,見張邦彥态度堅決,遂無奈接受,一時衆人皆賀,他也興奮得滿臉通紅。
其實所謂“李公渠”,并非單指一條溝渠而言,而是安塞境内大小分散的灌溉溝渠的總稱。這些溝渠古已有之,但因水源枯竭而荒廢罷了。若純以功勞而論,其實應叫做“吳公渠”才對,但一來吳爲根本不想要這個名聲,他現在隻想保持低調,其次一想到此名他就一陣惡寒。因此上這樁天大的功勞就落在了李縣令頭上,不過話說回來,若非他對吳爲極力支持,吳爲行事也不可能這般順利,以此而論,以他的名字命名倒也不算太過離譜。料得異日此法在陝北乃至全國各地推廣,李縣令之名也将被廣爲傳頌,就是上達天聽也不是異想天開,對其的仕途前程影響之大真乃不可限量。李崇想到此,不禁對吳爲暗自感激,此是後話。
看過灌溉渠,張邦彥興緻更高了,陝北地勢高峻,高地甚多,安塞取水之法大有用武之地,此法雖是安塞首創,但自己推廣之功,也決然不會小了。實際上,他已經在準備怎麽操作此事了,剛才他就詢問了取水之法,吳爲一一道來,無不詳盡,亦不甚繁難,安塞已掌握此法的匠戶不少,到時可命安塞縣組織起來赴各地指導主持就是,李縣令和吳爲亦皆表示贊同。
最後看的是薯田,土豆已經全部收獲歸倉,預留的薯種也已妥善保存,剩下的莖葉留在土中容易導緻病害,都已收集起來,用以飼喂豬羊。空出來的田地都種上應季的大豆,跟小麥一樣,也稀稀拉拉的,還隻剛剛出苗。大豆不僅産量頗高,根系還能固氮,可以提高土壤肥力,是一種重要的經濟作物,不用說,也是吳爲從現代引進的良種。
最爲壯觀的是番薯田,番薯雖是要待11月上才能收獲,還有一段時日,但此物最是枝大葉盛,寬大的薯葉将整片薯田遮蓋得密不透風,遠遠望去郁郁蔥蔥,煞是喜人!在這黃土蔽目的陝北大地上,這真是久矣不見得奇景!張邦彥以下衆人見此無不心潮澎湃。
這時代的農民其實對農作一道水平已經頗高,畢竟中華民族已種了幾千年的地了,土地那點事兒早裏裏外外摸得門兒清。而且多年旱災下來,耕作技藝不精的農民早餓死了,現在還喘氣的沒有不娴于農事的,所限隻是沒有現代的良種、農機、農藥和化肥等物罷了。但吳爲因地制宜,指導他們采用了多種土辦法,如土化肥、土農藥,又解決了水源問題,引進了良種,如此這般下來,産量接近現代也就是意料中事了。至于拖拉機等物此時沒有,嗨,這時代的莊戶人有的就是力氣,吃的就是個苦,你以爲是現代的80後新農民啊!
因此在安塞境内人人好學,皆因知曉此爲安身立命之法,料得災民返鄉之後,必能将所學之法廣爲傳播,雖然沒有良種,但解決水源和農藥化肥問題之後,眼見得陝北的旱災将不足爲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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