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此次死傷情況之時,李若琳面露不忍之色,問道:“那些死傷百姓當真可憐,他們的家人可有多傷心,後來卻是如何了?”吳爲一愣,道:“開始是咱們做的應急處置,後來見官府調遣過來不少郎中醫士,弟兄們也就撂開手了,料來本地官府善後自有章法,定會還百姓一個公道。”
說到此處,吳爲不禁一窒,他心裏明白,引起騷亂的是小福王的車駕,百姓當真能讨得公道麽?
李若琳聽吳爲說話,點了點頭,雙掌合十,輕聲禱告,眉頭微蹙,吳爲道:“這樣罷,等老黃回來,問下他情況如何,若有那确然孤苦可憫的,便再将些錢糧扶助些個。”
李崇爲官多年,各種不平之事見得多了,早已習以爲常,深知如此處置已是極限。雖說原不關自己一行人之事,但爲此善舉,亦是一件美事,左右女婿财大氣粗,一路來花錢像大河淌水一般,也不在乎這幾個小錢了,開口道:“如此也好,小民多艱,無辜被難,也着實可憐可憫。”衆人皆是唏噓不已。
李修竹一直在旁靜立,将衆人說話都一一聽在耳中,對吳爲行事欽佩到了極處,此時便對吳爲一個長揖到地,道:“小子無狀,今日之事乃是生平僅見,若非大人在此。今日定是一場大禍無疑!大人霹靂手段,菩薩心腸,小子觍顔爲開封脫難之人拜謝大人了!”擡起頭來時,又道:“卻還不知大人尊誨台甫,小子不才,同窗師友亦有不少。欲廣爲宣揚大人之壯舉,也是一樁美談。”
李修竹接活之前陳橋驿丞已向其簡單交代過李崇來曆,知道乃是新上任的遵化知州,卻并未提及吳爲身份,但一路行來,吳爲行事氣度都令人心折,哪裏還看不出他才是這一行人的主心骨,因此李修竹言語中便稱吳爲爲大人。
衆人聽得都笑,吳爲忙道:“足下不需多禮。某姓吳名爲,表字爲文,從延安來。”
李修竹聞言,急道:“然則大人可聽聞延安有一位典史,興業救民,活人無數,更助三邊總督剿滅數萬流寇,以解天子夙夜之憂?”
李若琳聞言。不禁望向吳爲,臉頰暈紅。心道這幾句考語當真并無半句虛言,想不到吳郎名聲竟連這裏也知道了。安塞衆人都是知道吳爲本事的,聽在耳中,亦皆以爲然,隻是開封離安塞不下千裏之遙,李修竹竟說得如此備細詳盡。倒是讓人有些意外。
隻見正主吳爲難得的臉皮紅了一紅,一時竟想不出什麽話來應。見衆人笑容古怪,李修竹不禁一愣,又見吳爲神色扭捏,不禁恍然。傳聞中那位典史豈不也是姓吳,遮莫就是眼前這位吳爲吳大人!
果然吳爲見其色變,也不再矯情,直起身子正色道:“某正是那吳典史,不過傳言多有誇大處,倒是擔不起足下這般誇贊。”
一名親衛笑道:“俺們大人還是安塞團練總兵,挂衛指揮佥事銜!”言語中頗有得色。
衛指揮佥事是正四品的經制武官,位在守備遊擊之上,雖然大明朝的規矩是文貴武賤,仍是比無品無級的小縣典史地位尊崇得多,是以安塞營上下皆以此爲榮。
李修竹聞言不禁驚喜交集,急道:“原來是吳大人當面,小子幸何如之!”說罷又是一揖,接道:“小子惶恐,敢問大人與玄扈先生如何稱呼?”眼中神色熱切。
突然聽到這個名字,吳爲不禁一愣,尼瑪要不是最近做進京準備,提前惡補了一下崇祯朝的名人,說不得還要丢個大臉。
原來玄扈先生指的就是徐光啓,乃是明末,乃至整個中國曆史上鼎鼎大名的科學家,他與意大利人利瑪窦共同将《幾何原本》譯成中文,并主持修訂了《崇祯曆書》、《農政全書》等著作,尤其是後者,乃是中國古代農業科技的集大成者!
不僅如此,他對火器在實踐中的運用,如火器與城市防禦,火器與攻城,火器與步、騎兵種的配合等各個方面均有所探求,特别注重火炮的制造,可以稱得上是中**事技術史上系統闡述火炮在戰争中應用理論的第一人,西方近代軍事體系的建立者荷蘭莫裏斯親王正是與他同時代的軍事巨人,而兩人取得的成就可說是各擅勝場,隻不過莫裏斯親王的信徒幫助新教國家荷蘭、英格蘭、瑞典等國崛起,挑戰打敗了舊體系的王者西班牙、葡萄牙等天主教國家,開辟了西方主宰世界的序章,也爲其赢得了不朽的聲名。
而徐光啓的理論沒有得到朝廷應有的重視,成就漸漸被曆史所湮沒了。繼承其衣缽的得意弟子孫元化乃是當時的世界級炮兵理論家,曾幫助袁崇煥構築了甯錦防線,建設性地使用了依堅城,憑大炮的戰略方案,多次大敗後金兵于城下,努爾哈赤亦是炮斃在其之手。但己巳之變,皇太極繞道薊鎮斬關而入,使甯錦防線形同虛設。再後來,又因部下叛變,受彈劾下獄被處斬,而他叛變的部下後來帶着數萬浸透他全部心血的炮兵部隊剃發降金,被組成“烏真超哈”部隊,調轉頭來對付起大明。叛軍的頭領,一個叫孔有德,一個叫耿仲明。
再後來,清軍入關,神州陸沉,滿洲人爲了防備漢人,維持他們的騎射優勢,竭力限制火器發展,直到二百年後的鴉片戰争,清軍所用的大炮還是徐光啓、孫元化那個時候的設計,而此時兵臨城下的英國人已經裝備了更加先進的拿破侖炮,阿姆斯特朗炮了,而軍事訓練體系,戰略戰術理論更是領先不可以道裏計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