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河南民風另有一般奇處,不像陝北多是成股流賊,到處流竄,這裏的賊寇更像是坐地分贓的山大王。陝北的流寇是吃條線,這裏的土匪是吃一片,竟有幾分割據自肥的味道。
說來這些土匪源流已久,自先秦時就屢見于史,這也難怪,中原自古就是四戰之地,逃難百姓,敗兵潰卒,無路可走了就是往山中一鑽,像豫北的太行山,豫西的伏牛山,西北的秦嶺餘脈,其間深山密林盡多,盡皆成了土匪盜賊的淵薮。
獨特的地理環境造就了河南匪患千年綿延不絕,河南杆子與山東響馬,東北绺子齊名,都是中國有名的悍匪。一直傳承到民國時,因軍閥混戰,土匪勢力出現了爆發性增長,湧現出像[無] 明末河南匪患尚不如後世那般嚴重,且本來将會流竄入豫的陝西流賊如今也偃旗息鼓了,因此上本地匪患聲勢并算不得如何浩大,最大的杆子也不過才二、三千人,像陝北“二王”那般聚衆動辄數萬的巨寇那是沒有的。而且一般都是在本地營生,官府、王公貴戚這些他們是不敢惹的,給尋常鄉紳富戶上上保險,勒掯錢糧是他們的最愛,而且還講究個兔子不吃窩邊草的規矩,對貧民百姓倒也不大騷擾,本鄉本土的富戶也多是敲打聯絡,令其通風報信而已,打糧往往要在老巢三十裏外方才動手。
當然。這隻是自诩爲綠林好漢。盤踞一方的盜匪方才如此行事,有些名号不彰,流竄乞活的小股土匪就不能以此揣度了,這些土匪勢力雖小。但因是外鄉流竄而來。不似本地土匪有諸多牽跘。行事沒有顧忌,破壞力反而最大,鄉民聞之色變的往往便是這一類土匪了。 隻不過吳爲船隊行的都是濟貧恤孤的勾當,自诩替天行道,義薄雲天的衆好漢縱然垂涎三尺,也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來先下手,沒得被同行鄙視。當然,夜中不明小船靠攏過來之事無日無之,有幾次都有船被人爬上了船舷!
這般騷擾不過是疥癬小疾,不疼不癢,渾無半分威脅,整個船隊也并未因此出現半分慌亂,因爲船隊中多有安塞營中精銳偕行,散布各船之中,皆是高大強壯,武藝精熟之輩,又兼器械精良,弓弩齊整,日日操練不休,便如随時将要上陣一般。且安塞營行事自有法度,即在行船之中,站崗值哨的規矩依舊與常時一般無二,若然這樣都讓人得手,那當真就是笑話了。
隻是衆軍士從安塞一路乘船行來,每日多是困坐船艙,因爲軍律約束,亦難得上岸松快,早已閑得骨頭發癢,有那不開眼的賊人摸上門來那是正中下懷,竟是聞警則喜!若單單隻是拒敵,那是再簡單不過,一通亂箭将其射落水中,黃河湍急,漩渦不少,幾個呼吸間便不見蹤影,隻是這樣如何能顯露安塞營的手段,沒得被人恥笑!
現在若然發現有警,巡哨之人都是默不作聲,隻在暗中以手勢聯絡同伴,待到對方攀上船舷,方才四面八方一同舉火,照得船上船下如同白晝,十數個彪形大漢一起現身,皆以利刃相逼,同時小船上的同夥也突然發現自家已被十幾張硬弩指住了頭部!當此時也,偷襲者無不呆若木雞,然後愕然四顧,唯有棄刀下跪求饒一途而已,衆人觀其戰戰兢兢,窘迫萬分之狀,無不興高采烈,引爲笑樂。
所擒之匪,自有專人去關押審問,多是沿途小股慣匪,無甚油水,安塞營也懶得理會,多是按照吳爲吩咐,讓其吃頓飽飯放走了事。這種零散小匪,戰力低下,窮困潦倒,用曾擊潰巨寇“二王”的精銳去對付他們也太過擡舉了些,正所謂殺雞焉用牛刀,也起不到甚麽練兵的作用,沒得還耽誤了大隊行程!
更有個别散匪,被擒之後着實吃了兩頓飽飯,比起先前生活朝不保夕,簡直如同天堂一般,又瞧出此間主人宅心仁厚,哭天喊地不願離去,哀懇收留,吳爲命趙文卓一并處理,視情形擇優吸收爲情報部門的外圍人員,作爲在河南預埋的暗樁,左右“日升昌”将來總是要開到河南的,将其作個消息耳目也好。
船行将至開封,眼見得人煙漸漸稠密,流民也越來越少,顯見得此處災情較之别處要輕。開封是太祖親藩周王的封地,此時的周王名叫朱恭枵,乃是第十一任周王。此人在明末是少數思想開明,兼有膽略的宗室之一。在李自成圍攻開封時,他敢于披堅執銳,親自持刀上城卻敵,并将王府錢财拿出來犒軍,明令殺一賊賞黃金五十兩!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與周王同在河南,與皇室血緣最近,封地最廣,錢财也最多,可謂富甲天下的福王了。在李自成圍攻洛陽,自家坐困孤城之時,猶自善财難舍,不肯發一絲一粒勞軍。洛陽守軍饑寒交迫,憤懑不平,大呼:“王府金錢百萬,餍粱肉,而令吾輩枵腹死賊乎?”紛紛在陣前倒戈,與流賊一起攻入了王府。
愛财如命的結果就是福王若大的家産盡皆便宜了旁人,自家也不免吃了一刀,傳說中還被炖成了人肉湯被衆人分食!
眼前開封境内的民生較之洛陽要強勝許多,顯見周王同史書記載的一樣,是個聰明人,曉得物極必反的道理,對小民的盤剝也較爲輕省,讓此處猶自保留了一分生機!
ps:周四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