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對吳爲來說并不大要緊,他并沒指望從錦衣衛随便挖個人過來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後世諜報工作精密複雜程度不知要比明朝高明多少倍,錦衣衛讓人畏懼主要在于其背後代表的君權,并不是其諜報手段有多高明,否則流傳後世的就不會僅僅隻是一些殘忍的刑訊手段了。
但此人目前來說還是極爲重要,因爲他是現在吳爲有可能拉攏利用的唯一一名特務機關人員,他掌握的知識,哪怕隻是一些初級的法門,對于完全兩眼一抹黑的吳爲等人來說也是價值不可估量!畢竟吳爲無論是在現代還是明朝時空作爲普通人都沒什麽途徑接觸這方面的内幕情報,白手起家難度實在有點大。 說起來有很多大名鼎鼎的情報機構也差不多算是白手起家,象前蘇聯的克格勃。世界上頂級情報組織。讓整個西方世界聞之色變,前身不過就是由一幫泥腿子組成的“全俄肅反委員會”,最初建立的目的不過是爲了防止有人消極怠工而已。
自己有領先時代幾百年的見識,難道還比不上建立“契卡”的那幫子工人代表?
說起來,讓吳爲産生有迫切需要建立一個完全聽命于自己的特殊部門的原因很多,但有一點很重要的是,他現在最大的優勢在于通過光門得到的後世諸般先進科技和設備。這些東西在爲自己帶來源源不斷财源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将會引起各方的注目。在安塞時還好,陝北是有名的窮鄉僻壤。又是年年災荒,隻知道向朝廷哭窮。朝中大佬也沒哪位用眼皮夾它一下,兼且一直在鬧流寇,喧擾不堪,更是掩蓋了吳爲在安塞行事的光芒。 這裏面涉及的利益可就海了去了,眼看着白花花的銀子象流水一般流向安塞,流向“日升昌”,遲早會引來有足夠份量之人的觊觎!
事實上,現在安塞體系内的各個産業都出現了外部勢力以諸般手段進行挖角的情況,當然,成功率不高,而且在吳爲刻意的推廣提倡下,安塞現在的公私作坊大都實行分工流水作業,除非将整個作坊收購去,否則光挖走一兩人根本無濟于事。
但是現在沒有成功不代表别人就會善罷甘休,坐看如許大利不得染指,遲早會有人失去耐心,使出非常手段來。尤其是地理位置相鄰的晉商集團,軟硬兼施不得之下,天知道他們會使出什麽陰招來,連私通建虜都敢做,吳爲對他們的底線可是不看好的很。
是以組建特殊部門就成了當務之急,一來防止商業間諜滲透,雖然從長期來看,技術擴散是必然的,但從自己的利益出發,當然要讓這個時間盡量延長;二來坐操如許大利,一定要在朝中有自己的後台,關系要維持,利益要輸送,消息要傳遞,方方面面都需要有人奔走,絕不能掉以輕心!
沒有自己的爪牙,即使坐擁金山銀山也是别人砧闆上的肉,常年混迹天涯國觀論壇的吳爲這點子見識還是有的,封建社會沒人權,他可不想有朝一日朝廷一聲令下就把自家家産充了公!
光是錢财問題倒也罷了,問題是如果真有那麽一天,肯定還要給自己安個什麽罪名,說不得小命都難保!就算自己能憑光門逃回現代,自己這個利益團體也将遭受滅頂之災!
當然,這隻是吳爲單方面的擔心,雖然未雨綢缪也不無道理,但從此時整個大明朝野的情勢來看,他這點剛起步的事業還遠遠看不到有任何顯示有風險的迹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就在吳爲在壺口鎮逗留的時候,京師之中又是另一番景象。過年的喜慶氣氛還沒有完全消散,而對于高居朝堂上的帝王将相們來說,今年這個年過得可算得極爲順心!最大的喜事自然是擁衆十萬的陝北巨寇“二王”被平定,朝中爲楊鶴加官進爵自是不用說,而論功行賞之餘,有心人不免就會注意到楊鶴之功不僅是剿滅“二王”那般簡單,一直以來趨于惡化,并有席卷陝西全境之勢的災變民變竟然都漸漸消迩于無形,陝北各地盡皆平靖,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要知道陝北大旱經年,流民遍地,數十萬人嗷嗷待哺,楊鶴隻身入秦,随身不過帶得崇祯皇帝從自家小金庫裏硬摳出來的十萬兩銀子而已,連三邊欠饷的一半都不足以支付,更遑論赈濟災民了。而軍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大夥兒也知道,“二王”既然能攻陷幾個縣城,擁衆号稱十萬,想想也不是易于之輩。非調集數萬邊軍會剿不能成功。而這等大兵一動,耗費的錢糧不啻是一個天文數字。
因爲這個,對于楊鶴的前景,大夥兒也是不看好的很,而且楊鶴的資曆擺在那兒,進士出身,不是當縣令就是當禦史。從來就沒領過兵!一介文臣掌軍,靠陛下洪福、将士用命雲雲就能剿平流寇的事大夥兒是不相信的,他楊修齡須不是王陽明!就算是王陽明親至。他能不能在糧饷不繼的情況下剿得了甯王之亂也難說得很!
在各種不看好下,楊鶴居然就驅使數萬大軍一舉破賊。引得朝野瞠目也就不足爲奇了。
除了陝西的捷報頻傳,一直跳梁的建虜,近來也安生了許多,幾次進犯甯遠等地都是無功而返,聽遼東經略袁元素禀道,建虜境内大饑,一鬥米八兩白銀。至于人相食。這是天奪其魄之兆啊!
另一個邊患虎墩兔與建虜相争落敗,也向西敗走。聽聞部衆離散甚多,轄下諸部多已不聽其節制,互相攻伐,朝廷已嚴命九邊嚴守分界,并停止了撫賞,竟是抱了個坐幹岸看河漲的心思,坐待鞑虜自滅!
從萬曆晚年倦政起,遼事就成了大明的心腹之患,泰昌、天啓兩朝面對建虜也是節節敗退,遼東重鎮盡皆淪于敵手。再加上山陝兩地年年大旱,饑民蜂起,而九邊将士欠饷已久,自家不嘩變已算得極爲克己,哪裏還談得上甚麽用命彈壓,以緻陝北各地賊寇日漸坐大,已呈燎原之勢。蒙古人雖然在俺答封貢之後消停了幾十年,但近年來草原上屢遭天災,南下騷擾的次數也漸趨頻繁,要求的撫賞也越來越多,已成了财政上的大包袱。要知道連九邊将士的軍饷朝廷都拿不出,哪裏還有錢糧來把将與你!
不言而喻,咱們的崇祯皇帝接手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亂攤子!
今上即位以來,勵精圖治,斥逐閹黨,起用被魏閹迫害的東林黨人,一時“衆正盈朝”,朝堂面貌爲之一新!古人最講究的是天人感應,聖天子在朝,百神護佑,東虜和鞑子都天降災厄,行将自斃,長期困擾朝廷的陝北旱蝗民變又告平靖,這些吉兆都是在今上登基不足一年中發生,更是證明了上天佑護大明,當今聖上乃是命世之主!
小民百姓不懂朝堂鬥争,但評話聽得多了,也知道政事不修是朝中有奸臣,天下太平自然就是因爲君明臣賢了,時逢新君即位,閹黨貶斥,啓用新人禀政的微妙時機,這些好消息自然就被賦予了更多的意義。
什麽是政治,這就是最大的政治!
崇祯皇帝聞得陝西大捷的八百裏加急文書,喜得第二日就引領百官告祭了太廟!
官場中人看風向的眼光是最尖的,到這個時候還看不出楊鶴深得聖眷的那也不用混了。一時間楊鶴入朝的呼聲高漲,他在朝中的同盟和門生故舊一下子都活躍了起來,互相拜谒鑽營,聯絡往還不提。
楊鶴本是湖南常德人,算得是楚黨一員,朝野奧援極多,政治立場與東林黨人也無根本分歧,他是萬曆三十二年的進士出身,曆任地方官和禦史、都禦史,天啓朝時因爲不避魏閹氣焰爲熊廷弼辯護而被其革職除名,甫被今上啓用就在三邊總督任上立下大功,妥妥地印證了新君的識人之明......政治立場又紅又專,還是公司ceo親手簡拔的自己人,履曆不用說已是完美得無以複加,再加上楊鶴今年剛好六十歲,正是入閣的黃金年齡,更是不由人不心生遐想......
放眼朝中,象楊鶴這樣理想的閣僚人選也是寥寥無幾,唯一可慮當初把持吏部,将楊鶴排擠出中樞的幾名閣部大僚現在也已是昨日黃花,自身難保了。
話說回來,楊鶴當初被排擠出外也是因爲上書崇祯提出要培養士大夫元氣,暗諷東林黨人秉持門戶之見,大肆排除異己,弄得朝中人人自危。他說出了無數官員的心裏話,也赢得了他們的暗中感激。
本來也是,大家都是讀書人一脈,用得着這麽兇殘嗎?你妹的,老子也不想依附魏閹啊,可那個時候不依附魏閹行嗎?不是罷官就是貶斥,弄不好連命都丢了,現在義正辭嚴地罵閹黨的家夥當初還不是和魏忠賢眉來眼去,虛與委蛇,也沒見誰去學東林六君子瘐死獄中啊!大夥兒寒窗十年苦讀,不過是混碗飯吃,用得着那麽認真嗎,還不是看中了老子的位子,想公報私仇!
時間過去已近一年,事實證明了東林黨開始的激進做法不得人心,這段期間崇祯皇帝光首輔就換了四位,第一任首輔施鳳來是魏忠賢的人,一但崇祯坐穩了位子第一個拿掉的就是他,繼任的李國普、來宗道、周道登都沒幹幾個月就匆匆去位,而現在的首輔韓爌崇祯元年十二月才接任。首輔換得如此之勤,客觀上也說明了朝中士大夫互相傾軋十分嚴重。
最後這種朝政亂象終于讓崇祯也頗有微詞了,開玩笑,你當皇帝看着朝堂上一幫“正人君子”整日端着個老k臉義正辭嚴地說教,什麽正事也辦不了也心煩不是。近來朝政變化的細微迹象表明,皇帝有意破除東林黨一家獨大的局面,扶持被東林黨打擊得七零八落的楚黨、浙黨、宣黨、齊黨等與之抗衡了。
在這個大環境下,楊鶴身爲楚黨,又素有寬仁耿介之名,此時挾大功入閣正是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備,衆望所歸,已爲水到渠成之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