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和馬驿丞這時方回過神來,馬驿丞看到衆豪奴受懲,心中也極是快意,卻又有些擔心,他是知道李崇與吳爲二人身份的,暗忖吳爲當不會胡亂拿人,倒也不甚慌亂,湊過來向吳爲低聲道:“吳佥事,這”
李崇也走過來,張口欲言,他是見過吳爲處置害民亂軍的霹靂手段的,知他必有主張,當時一驚,之後反而鎮定下來。
吳爲用手勢止住他們,朗聲道:“你們是哪裏來的賊子,竟敢冒充晉王府的人,如非自己露出破綻,險些兒倒讓你們騙了去。想晉王殿下爲天子牧守一方,潔身自好,怎肯與地方掌兵大将私相溝通,你道晉王殿下是甯王那樣的逆賊不成?”
原來正德年間時甯王起兵作亂,被王守仁平定,嗣後明廷對諸藩防範更嚴,藩王與武臣交接更成大忌,就連跟自家武将外公通封書信都要先請示朝廷。 這件事吳爲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他深知明末驿站之弊,尼瑪說穿了不就是官府白吃白喝打白條嗎?現代這樣的事不也常見得緊嗎。甚至有開餐館被鄉政府白條搞倒閉的。
而明末驿站之弊就更是全方位的了,包吃包住還要勒索錢财,再加上下發的驿站經費被層層盤剝,落到驿站手中的有時連一成都沒有,所幸還有驿田能收點糧食,勉強能讓一衆賴此爲生之人掙紮得性命,不然早就散攤子了。
其實九邊戍軍與此也大同小異,軍饷普遍欠發,若非軍屯有糧食産出,軍卒早不知嘩變多少次了。饒是如此。一但災年歉收。士兵無饷又無糧之時,會做出什麽來也就不難預計了。
更奇葩的是在已巳之變,皇太極已經打到北京城外的關鍵時刻,兵部爲了節省糧食。竟然三天不給山西勤王軍開糧。緻使這幾千精銳一哄而散。事後領兵将領被斬,兵部官員無一人受處分。 能考上狀元的人智商絕不可能這麽低,唯一的解釋隻能是他的良心出了問題。
整個官僚利益集團的良心都出了問題。
還有三個月,也就是崇祯二年的四月,兵科給事中劉懋就要上書裁撤驿站了,可惜,出發點是好的,結果卻是最壞的。
按照劉懋和崇祯的預想,要裁撤天下三分之一的驿站,每年可節約銀子六七十萬兩,這很可以做一點事了,對于能夠天真到拿十萬兩銀子來對陝西全省赈災的崇祯皇帝來說這就是一筆巨款了。
但是事情的結果卻是驿站裁了,驿田都被豪強貴戚瓜分,裁節銀崇祯也一分沒收到,都被地方官府借支一空,基本都用于吃吃喝喝了,隻留下數以萬計失去生計的驿站民夫。
無人考慮過如何安置這些人,他們隻好無奈走上了反叛大明的道路,其中有一個人叫李自成。
割肉補瘡已經不可取了,舊瘡未複又添新創就更是錯上加錯。
在吳爲看來,驿站其實是個好東西,爲什麽要裁撤呢,這當真是暴殄天物,浪費之極!
驿站不就相當于現代的郵局或者快遞點嗎,還兼政府招待所的功能。對于大明這個幅員廣闊的國家來說,這玩意弄好了應該是可以賺大錢的啊!
試想想,大明朝現在治安有惡化的趨勢,對于商人來說無疑是重大利空,他們的行商面臨比以往更大的風險,因此他們也就要追求更高的超額利潤,這些自然都轉嫁給了最終消費者身上,也就造成了老百姓的生計愈發艱難。
“日升昌”搞的彙兌業務可以解決錢财的流動問題,而驿站用得好了,可以解決物資的流動問題!
說白了,如果把驿站看成是一個瀕臨破産待收購的國有企業的話,其實它的價值是被大大低估了的,甚至被看成是政府的大包袱,一如現代國企改制之前的狀态。
它擁有幾千個網點,十幾萬匹馬,幾十萬熟練員工,還有大量的房屋建築、驿田、船舶等固定資産。
而它的員工要求的薪水極低,任勞任怨,外面還有一個充分競争的勞動力市場可以作爲補充,換句話說吃不飽飯的人太多了,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更妙的是,如果将“日升昌”與驿站進行某種形式的聯營,依托驿站的網點,借助驿站的國家信譽,對“日升昌”的發展無疑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推動!
當然,風險是有的,尼瑪到時各路神仙看得眼紅保不齊就會伸手。
不過對付這個吳爲也有辦法。
那就是拉皇帝當股東。
我先下手爲強,将一半股份獻給皇帝本人,所得收益全數解給内庫,或者說幹脆直接每年給皇帝上交一筆銀子,不多,一百萬兩怎麽樣。
您說,我自個養這麽些人,不要皇帝老兒一個大子兒,還每年交給皇上的小金庫一大筆錢,這一進一出,那可就是幾百萬兩銀子,比遼饷還多,這好事放在誰身上他不幹啊?
這事兒吳爲琢磨得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建“日升昌”起就開始打這驿站的主意了,不過以前也就是想想,别的不說,怎麽上達天聽就是個大難題,難不成跑京師去伏阙上書?
可自從安塞營打了幾次大勝仗,自己得到了三邊總督楊鶴的賞識,吳爲這心思可就又活動了起來。
楊鶴入閣看來差不多十拿九穩了,他初次入閣,估計撈個東閣大學士就不錯了,但對改革驿站這樣的事應該也有一定的發言權,至不濟,先将他原來的地盤陝西做個試點總是沒有問題的。
有了這個想法,吳爲今天的行爲就可以解釋了,他這也算是一種試探,所謂擇日不如撞日,反正驿站的改革遲早要得罪整個利益集團的,不如就先拿晉王這個無牙老虎來試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