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娅和未央的關系其實不錯,畢竟未央的性格屬于處處逢源的類型;從小父母的教育讓她學會了見什麽人說什麽話,但是這類人在與别人互動的時候往往不會非常信任别人,他們往往能有很多的朋友,但和這些朋友交情都不會特别深,這也是韓斯辰和未央認識半年來依舊沒有任何進展的原因。
寒娅的家庭屬于當地特别大的一個房地産公司,她的父親在八十年代的時候來到南方,随着鄧爺爺的指示和當時全國大批下海的個體戶們在這個商海之中拼了個你死我活,最終,踩着衆多失敗者的肩膀,寒娅的父親成爲了當地的房地産巨鳄;而這個姑娘,更是從小就被灌輸着一種絕對勝敗的制度理念;寒娅認爲那些窮人家的孩子通過努力能夠跻身上流社會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她那些非常勤奮學習的大學同學,隻要家庭環境一般,寒娅都完全不屑一顧。她認爲自己的交際圈子必須永遠都是成功人士的子女,于是班上唯一的富家千金葉未央就成爲了寒娅的交際圈子對象。
寒娅的觀點其實并沒有錯,無論我們國家還是西方國家,任何家庭環境優越的人們之間往往都會擁有更多的話題和共同興趣,而街區或者貧民窟長大的孩子,往往因爲自己的自卑心和家庭教育環境不敢也無法與前者成爲朋友。這就是爲什麽窮人越來越窮,富人越來越富的原因之一。
未央并不反感寒娅和自己成爲朋友,不過她内心不認同寒娅的觀點;雖然未央同樣承認人生來就不公平,但是依靠一個人後天的努力,命運是可以改變的。所以她在班上并不會瞧不起哪一個同學。
一天晚上,從圖書館回到宿舍的未央發現寒娅正氣鼓鼓的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眼前的一封情書。雖然未央知道寒娅這種美麗而富有的姑娘十分搶手,但是她也不至于爲了這些本應該習慣的騷擾而生氣才對。
“怎麽了寒娅,”未央關心道:“生誰的氣呢?”
“我們班那個窮鬼呗,”寒娅語氣不善的晃了晃手上的情書:“靠着獎學金才能讀完這所大學的人,居然給我寫了這種情書。”
“你是說小孔麽”未央立刻想到這個人,不得不說小孔确實是一位家庭環境很不好的人,他雖然從我國西北的小村子考進了這間學校,但是高昂的學費和這座城市數十倍于家鄉的生活水平讓這個黝黑瘦弱的小夥子完全無法融入這個班級。不過憑借着自己在專業上的天分,學校每次的獎學金榜單上都能看見小孔的名字,再加上助學貸款和閑暇時間的兼職工資,小孔算是能夠勉強維持着自己在這個城市最低生活水平的開銷。
“這也沒什麽...”未央坐到寒娅身邊笑笑:“人家也有人家的追求嘛,你不覺得小孔學習很刻苦麽?這可是男人的優良品質哦。”
“你饒了我。”寒娅把手裏的情書遞給未央:“你看看他寫的是什麽。”
未央不解的攤開這張從練習本上撕下來的作業紙,慢慢讀了起來:
“寒娅同學,你好。
我知道,大學三年了,你可能連我叫什麽都還不知道,我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而你卻是我們班最耀眼的一顆明星。
我知道你并不屑于和我們這些窮人打交道,我最初對你也從沒有過什麽非分之想;可是你明白嗎,從三年前開始,每當我見你一面,你的笑容,你的眼眸,你的長發和嘴唇無一不深深吸引着我。我完全的被你的氣質吸引了,我以前并不知道愛是一種什麽感覺;我隻能在家鄉看着你們城裏的愛心人士給我們寄來的一些書,上面描寫的愛情是那麽完美和甜蜜。想不到我真正的感受到愛的時候,卻是這麽的遙遠和痛苦。
三年來,我希望你能夠和我說哪怕一句話,就算不說話,多看我一眼也好;可是你太閃耀了,以至于你的光芒把我完全隐藏在了最黑暗的陰影之中。我看着你的背影,看了整整三年;但我是個懦夫,我沒有勇氣能夠上前拉住你遠離我的手,我沒有勇氣和你說話,哪怕最簡單的一聲問候。
昨天,我聽輔導員說下學期咱們将會前往不同的地方實習;我鼓起勇氣向他問了你的實習地點,輔導員當時的告訴我,你的家裏已經幫你安排了我們這種學生遙不可及的實習單位,他說我就算再努力,沒有十年的社會曆練和奮鬥是根本沒有辦法觸及到你的世界的,我知道他在勸我放棄,可是我做不到。
即将分别,我再也無法忍耐,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娶你。我躊躇了很久,終于下定決心寫了這封信給你。這封信滿懷了我三年來對你風雨無阻的愛慕,也承載了我最後的希望。”
未央看到這裏,不禁感歎小孔對寒娅的癡情和無奈;但是這些話語寒娅三年來看得太多了,照理來說她不應該爲了這樣的一封信就生氣才對;未央這麽想。可是,當她看到了這封信的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完全明白了寒娅剛剛的情緒是從何而來。
“如果你拒絕了我,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得到你,無論是你活生生的人,或是你冰冷的屍體。”
這确實是一種,切切實實的威脅。未央有點慌亂,她轉頭看向寒娅:“是不是...要告訴老師比較好呢?”
“告訴老師?”寒娅不屑的看着這封詭異的情書:“别開玩笑了,三年都不敢和我說一句話的男人,憑什麽用這種方式威脅我?自不量力,螳臂當車;我倒要看看他一個農村小夥能做出什麽事情來,用鋤頭砸死我麽?哼!”
未央還想說什麽,但是看着寒娅惱怒的眼神,她知道就算自己再怎麽勸誡,也無法改變眼前這位女孩的觀點了。
往往,一些常年壓抑住自己真實想法的人會在某一個特定的環境和條件下爆發出來;這并不是一種沖動的行爲,而是一個人在日積月累的反複思考當中潛意識裏慢慢堆砌出來的預謀。
寒娅依舊像往常一樣,上課,下課,拒絕追求者;未央特别留意了小孔,自從送出了那封情書之後,他的個性仿佛更加的陰沉了。白天上課也似乎沒有認真聽講,總在盯着寒娅看着,那種眼神裏充滿了期待和愛意;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小孔眼神裏的那種愛意逐漸變成了焦慮,又慢慢變成了怨毒。
時過境遷,轉眼間衆人大學畢業了;未央來到了zh市開始了自己新的生活,半年來的忙碌和離奇事件的頻發,讓她幾乎忘卻了大學時期那些不愉快的記憶;直到二零零五年五月三日晚。
未央和韓斯辰剛剛分别,絕金事件的完美收官讓這位女子卸下了這幾日緊張的情緒。未央回到家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泡上了一杯咖啡準備看部電影輕松一下;可就在這時,她家的門鈴響了起來。
“誰呀?”未央對這位突如其來打斷自己休息的訪客有點無奈,隻好前去開門。
“你是...”未央的眼睛瞪得非常大,她看着門口提着旅行箱的女子:“你是...寒娅?”
“對啊,怎麽?不認識我啦?”數年不見,寒娅的身材越發出落得亭亭玉立,而她的樣貌也更加的妩媚,可以說比當年在大學時還要美麗了。
“你...”未央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你這些年...去哪了?”
“去國外了呀。”寒娅走進未央家裏,她扭頭看着未央:“怎麽見了我和見鬼一樣?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麽?”
“沒...沒有。”未央搖搖頭:“我去給你泡杯茶。”
半響,寒娅捧過未央的茶杯:“我們快兩年沒見過了,時間真快呀...”
“是...是啊。”未央機械的回答道。
“也不知道那時候父親爲什麽突然讓我轉學去國外了,都來不及和你們告别呢;”寒娅歎了口氣:“本來都已經确定了要去實習的,結果不知道怎麽了,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反正國外一點也不好,我這次是偷偷跑回來見你的。”
“寒娅...”未央小心翼翼的問道:“你還記得兩年前的一月份晚上,從圖書館到宿舍那條路上發生了什麽嗎?”
“唔...”寒娅思考着:“不知道爲啥,那段時間的記憶我特别模糊;那段時間出了什麽事麽?”
“寒娅...你難道忘了...”未央站起身,緩緩後退道:“那天晚上,你被小孔殺死了嗎?”
“你開什麽玩....”寒娅突然站起來,但是她原本憤怒的眼神突然變得非常驚訝,她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那天晚上,鋤頭....”
寒娅的記憶的斷層裏突然閃出了這麽一個片段:夜路,黑影,拿着鋤頭的小孔,自己頭部傳來的劇痛。
就在即将放假那天夜裏,寒娅從圖書館回到宿舍的那條楊柳小徑上;一切冬日的純白都被一種帶有腥臭的血紅所污染。滿身酒氣的小孔,用一把破舊的鋤頭洞穿了寒娅的後腦。僅僅一瞬間,就讓這位前途大好的女子消香玉損,寒娅甚至都沒有喊叫,就直挺挺的倒在了雪地上。直到第二天早晨,同學們才在這條幽閉的道路上發現了寒娅和小孔的屍體;未央也聞訊而去,她看到了一件非常悲涼的場景:全身**的寒娅被同樣一絲不挂的小孔抱在懷中,他們就這樣在雪地裏躺了一晚上;寒娅的後腦已經碎裂的不成樣子,她身旁平靜的躺着一支帶有血迹和腦漿的鋤頭。小孔已經被凍死了,他是含着甜甜的笑容死去的,那是一種終于得到了自己期待已久之物的,扭曲的笑容。
“我想起來了...”寒娅悲哀的看着未央,她留下兩行血淚。寒娅緩緩轉過身,未央從她的後腦上看到了逐漸碎裂的,正在往外冒血的傷口。寒娅的身體開始搖晃:“原來,我已經死掉了麽....”
未央雙腿發軟,終于跪到了地上。她眼睜睜看着眼前這位昔日的同窗,緩緩的從頭部開始碎裂,融化;逐漸變成了一灘血水。
時間回到深夜的韓斯辰家裏。“我到底看到的是什麽...”未央梗咽到,李四思考着,仿佛想到了什麽:“會不會是【往生】?”
“那是什麽?”韓斯辰抱着未央,疑惑道。
“往生,屬幽生列;往生其實嚴格來說并不能說成外物;它隻是一種現象,存在非常廣泛的現象。”李四解釋到:“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他的**最主要的功能是用來保護魂魄不消散而存在的,一旦魂魄消散,那麽人就會死。不過理論上來說,一個剛死幾日之内的人,他的魂魄會因爲對生前的眷戀而不會距離**太遠,這個時候,隻要将魂魄裏對【死亡】的記憶剔除,再将魂魄強行聚攏在一起,那麽這個靈魂會錯誤的的認爲自己依舊還活在;這種假象會讓靈魂再造**,從而實現複活。”
看着驚訝的二人,李四接着說道:“不過這種複活的方式有個緻命的缺陷,那就是複活後的靈魂絕對不能想起以前被殺死那一瞬間的事情;一旦他明白自己其實是一個曾經死去的靈魂的話,那麽這個靈魂将會瞬間飛散,這個複活的**也會化爲一攤鮮血。所以懂得這門複活技術的江家每每接到這種工作,都會讓複活者的家人把複活後的那些人帶離原有的生活環境,因爲那些昔日見過自己死亡的人們一旦無意中提起這件事,很有可能會喚醒複活者死亡的記憶。”
“這麽說...寒娅的家搬去國外,其實是爲了避開當初看見她死亡的同學麽?”韓斯辰喃喃道:“可是她卻偷偷跑了回來,最終落得魂飛魄散。”
“都怪我...”未央悲傷的趴在韓斯辰懷裏哭道:“要不是我多嘴...寒娅也不會死了....”
“萬事萬物都有因果。”李四在一旁道:“就算你沒有告訴寒娅真相,你能保證她明天就不會死去嗎?複活死去的人本就是輪回的大忌,她的死去隻能歸結于命運。”
“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往生者呢?”韓斯辰輕撫未央的秀發,歎息道。
是啊,有的人其實早已經死去,但是他們卻對此卻一無所知;誰也無法保證,正在看着這篇文章的你,究竟是不是一位往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