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照相機結構十分簡單,僅包括暗箱、鏡頭和感光材料。現代照相機比較複雜具有鏡頭、光圈、快門、測距、取景、測光、輸片、計數、自拍、對焦、變焦等系統,可以說現代照相機是一種結合光學、精密機械、電子技術和化學等技術的複雜産品。
未央今天所說的故事,就和一種古老的照相機有關。
未央的家庭體系非常龐大,她小時候過年總會感覺家裏人流量激增,很多自己連名字也叫不出來的親戚都會蜂擁而至。未央其實并不反感親戚們的到來,甚至每年都對這些親戚的到來有點期待。并不是爲了壓歲錢;而是因爲小的時候她家住在廈門的西式古屋中;那種古老的房子特有的陰森氣息和暗淡的光線都讓這個小姑娘感受到一種無法适從的緊張感。而親戚們的到來則會給這棟陰郁的老式别墅添上一抹生氣。
隻有每年年關将至,空曠的大宅子才會被各種親戚的腳步聲填滿,那種壓抑着未央的不适感也會在那個時候稍稍退卻。
未央家龐大庭院的牆壁上,整齊的排列着一組組的相片;相片從上個世紀初開始,每一年都會貼上新的一張,而内容則是葉家所有親戚的全家福。未央看着滿院子幾乎都貼滿了照片的圍牆,看着照片上的人們從年輕到年邁,人數從多到少,再從少到多;這種照片牆毫無疑問的承載了葉家近代所有的記憶,未央曾經不隻一次的從這些照片之中感受到了自己家族百年來的興衰。
未央十歲那年,父親終于允許她和家裏人一起參加每年一度的家族合照了。得知這個消息的那天,是未央最開心的一天,在她看來,自己能夠進入家族龐大的照片牆,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現在的人們是很難想象當時未央的那種感情的,或許我們隻能追溯到小的時候,那種天真爛漫的青澀年華才能夠培育出這種潔白而無雜色的,純粹的喜悅了。
未央家裏的相機很古老,是那種電視劇裏常出現的,照一張相需要爆掉一盞燈的相機。未央很害怕這個照相機,但是又對它非常好奇。好奇是因爲這個相機總是被父親保管的非常嚴密,他們家總是有一個專門的房間來儲藏這個古老的相機,而每每這個相機出現在未央視野範圍内的時候,一種無形的,仿佛被一根細細的鋼絲勒住脖子的窒息感就會莫名其妙的出現;這些感受未央并沒有告訴自己的父母。她現在回憶起來,或許是父親的威嚴讓她不敢訴說,亦或是單純的,害怕着相機鏡頭裏那黑暗的空間。
一九九一年年末,未央剛滿十歲。那時候某個社會主義國家剛剛解體,國内從年輕人到老翁無不唏噓着老大哥的衰亡和美國冷戰的勝利。而未經世事的未央從不關心這個,她更好奇家裏的那台照相機,期待着自己的照片被印在上面的一瞬間。
十二點鍾聲敲過,新的一年到來了,此時此刻葉家上下充滿了幸福與祥和之感。未央并不知道,很快她就會經曆這輩子都難以忘卻的一次慘劇。
大年初一,未央起了個大早,她換了一身鮮豔的新衣服;這是身爲畫家的母親特意幫她挑選的,而一向嚴肅的父親看到未央也難得的微笑了起來。
吃過早飯,葉家上下二十幾人都來到了庭院内準備一年一度的拍照留戀,此刻未央的父親将相機拿了出來,剛剛還很開心的未央見到相機的一瞬間突然呆住了。
她真真的看見相機上方,一位手中不斷翻滾着銀色絲線的老頭正看着她詭異的笑着。
我如果告訴爸爸,他會相信嗎?十歲的未央此刻這樣思考着。
人這種生物其實很害怕被孤立,而不被孤立的技巧就是迎合群衆的思維。比如當所有人都說蘋果是方形的時候,隻有你說蘋果是圓的,那麽錯的就不是大多數人而是你。這就是一種群落生活的壞處,很多時候政治家和金融家就利用了人類的這一思維模式來謀利。對當時的未央來說,這種不可理解的事情讓她的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個字:鬼。而鬼這種東西是世界上公認不存在的事物。未央沒有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任何人,隻是默默地看着相機上眼神惡毒的老頭。
相機架設好了,照相師傅喊出一二三的時候,未央的瞳孔裏映出了一條銀色的絲線;當相機上燈泡爆裂的一瞬間,未央的脖子被緊緊纏住了。
“唔!啊...”未央痛苦的抓着自己的脖子。她可以看見原本處在照相機上面的老頭,不知何時已經身處在自己身後了。老頭邪惡的笑容讓這個被絲線緊緊束縛住脖子的少女吓得忘記了哭泣,她隻是拼命掙紮着,因爲不能呼吸而漲的微紅的小臉此刻寫滿了意外和恐懼。老頭繼續收緊手裏的絲線,未央柔弱的頸部此刻已經可以看到一圈勒痕,那是一種非常突兀的,極度不自然的一圈凹陷。
“未央,你怎麽了?”衆人才反應過來,未央的父親上前抱住這個可憐的孩子,但是未央此刻已經無法發聲。她流着淚看着父親,希望自己的爸爸能從眼神裏了解到女兒此刻的處境。
“會不會是....”未央的母親開口:“織線老翁?”
衆人嘩然,未央的父親立刻吩咐其他親戚準備醋,人血和白酒。未央眼神迷離的看着忙做一團的親戚們,她感覺這幅場景非常滑稽。平日裏大家都給她一種非常嚴肅,處變不驚的感覺,這種感覺在很多孩子心裏都會存在,孩子們把這種感覺通過一個名詞表達了出來,這個詞叫做:大人。
未央隻覺得眼前的一切事物越來越緩慢,耳朵裏漸漸傳來了越來越響的轟鳴聲,她的手腳開始發涼,父親鼓勵她堅持住的話語也慢慢聽不到了,時間陷入了停頓。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了未央自己,還有她脖子上緊緊纏繞的絲線。未央此時此刻悲涼的相信了一個事實:我會死去,就在這裏,就在不久以後。
那是未央第一次,理解到生命的脆弱。
當她再醒來,已經是當天晚上了,她被窗外慶祝新年到來的煙火爆炸聲驚醒。床頭坐着未央的父母,母親一把抱住未央放聲哭泣着,而父親也如釋重負的歎了一口氣。未央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很疼,已經纏上了紗布。
“原來我不是在做夢呢,”未央睜大眼睛看着父母:“我今早在相機上看到的老爺爺是真實存在的。”
很快,親戚們拜晚年走了;碩大的别墅又隻剩下未央一家三口。以後的日子裏未央曾不止一次的向父親詢問自己當時碰到的究竟是什麽東西,但父親總是不予回答,母親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隻是告訴未央:“等你長大了,很多事情就會明白了。”
時間回到現在,卯環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碰到的的确是織線老翁。”
織線老翁,屬百鬼列,伥鬼,百鬼排名八十八。在古代,他們常常依附在畫卷之中,等待着能夠看見他們的小孩出現。一旦碰到,就會用手裏堅固的鋼絲把小孩的脖子勒住将其殺死。隻有這樣,織線老翁的魂魄才能得以超度。到了近代,出現了電影和攝影技術,織線老翁的活動範圍變得更加廣闊,而未央則很不幸的遇到了一隻附身在他們家老式相機上面的織線老翁。
與此同時,織線老翁的弱點也十分明顯,他害怕所有腥烈之物。而醋,人血和白酒正是《百鬼說》裏提到的對付織線老翁最行之有效的辦法。未央雖然救過來了,但是她原本白皙的頸部從此也留下了一圈淡粉色的勒痕;每到年關,那圈傷痕總是會有一種輕微的灼燒感,那就是織線老翁被未央父親他們殺死時身體傳來的疼痛。而從那時開始,未央也養成了在脖子上纏繞絲帶的習慣。
從那以後,未央家裏每年照大合照,都再也不用那種老式相機了,也是得益于此,未央家每年的照片終于由黑白變成了彩色。
“人類的習慣是很難改變的。”韓斯辰歎息:“除非發生了非常重大的事件導緻不得不變更,不然人們總是喜歡安于現狀,得過且過。就如同中國曆代的王朝,何嘗不是困苦至極才出現某朝篡位。這就是人類惰性和對未知充滿了恐懼的表現。”
“你救我那一瞬間,雖然粗暴,但是我仿佛看到了我的父親呢。”未央重新帶好自己脖子上的絲帶,看着韓斯辰笑道。
“别酸了,後天就是聖誕了。”李四在一旁打斷未央的話:“醫生說韓斯辰和你都隻是皮外傷,自己回去養養就好了,這地方我真是一分鍾都呆不下去了。”
“說的也是。”韓斯辰苦笑:“咱們回去,老老實實在家過聖誕總比在外面到處撞鬼來的輕松。”
“要不要一起去zh玩兩天?”未央看向卯環。
“唔...嗯...”卯環看着李四,把臉埋的低低的,微微點了點頭。
衆人愉快的做出了決定,而此時此刻,韓斯辰心裏想着:“我們幾個的家族究竟有什麽聯系,找個機會一定要回老家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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