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艾萌攥着拳頭靜靜地注視着正在體育場的紅色跑道上一圈又一圈地奔跑着的楚方的時候,她突然聽到旁邊傳來了一個稍微有些蒼老的聲音。
聽到有人稱贊楚方,艾萌簡直比稱贊她自己還要高興,她心暗喜地轉過頭去,看見一個頭發花白,皮膚黝黑的幹瘦老頭正饒有興趣地看着楚方的測試表,嘴裏啧啧有聲。
“唐導,那個新生是叫……楚方,想來測試竟然連個衣服鞋都懶得換。”
在“可愛”的小老頭旁邊,負責掐表的那個學長正“面目可憎”地說着楚方的壞話,讓艾萌心十分不爽——楚方穿上球衣和球鞋的樣可比那隻狒狒帥氣多了,這一點從小到大一直默默地注視了楚方許多年的她比任何人都更有發言權。
“說不定他的球衣和球鞋都放在家裏沒帶,打算在濱海現買呢?
我倒也忽略了這一點,不過你們也可以先跟他換換鞋嘛。”
那個在艾萌眼頗爲“可愛”的小老頭很是溫和地笑着替楚方做出了辯解,這讓艾萌對他更加有好感了,接着那個被稱作“唐導”——也就是“唐指導”的老教練一邊盯着楚方的測試表,一邊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30米沖刺和折返的速度偏慢,就算是穿旅遊鞋跑出來的,真實速度也不算快。
不過現在的年輕人體力這麽好的還真是罕見,要測12分鍾跑的話,職業球員裏起碼也有五分之四跑不過他,他的肌肉類型應該是以紅肌爲主的,而且看他的骨架也不錯……”
艾萌豎起耳朵偷聽着那個應該是教練的幹瘦老頭對楚方的評價,但越聽她就越覺得别扭,雖然對方的确是在稱贊楚方,但如果把稱贊對象換成豬牛馬之類的動物好像也完全沒有什麽不合适的。
“噗~”
一想到正在陽光下心情奔跑的楚方頭上長出了兩隻馬耳朵,屁股後面的馬尾巴也擺啊擺的樣,艾萌忍不住稍微笑出了聲。
“?”
聽到笑聲,旁邊的老教練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跑道上的楚方,然後臉上露出了促狹的笑容:
“小姑娘,陪男朋友一起來的?
你男朋友這麽帥,又這麽能跑,你可得看緊了啊,要不然在有這麽多女生的師範大學裏他可一下就跑沒影了。”
在老教練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調侃下,艾萌立即就羞紅了臉,連忙擺着手澄清道:
“不、不是,我們隻是同學!而、而且我們就在同一個班裏……”
因爲被對方誤認爲了楚方的女朋友,艾萌的心裏隐隐有些竊喜,不過一想到自己和楚方的關系還遠遠沒有進展到那種程度,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夠進展到那種程度,她又覺得有點沮喪。
“那你可得抓緊了啊,就算在同一個班裏,能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也不光是你自己啊。”
年過半百的老教練一眼就看穿的艾萌的心情,樂呵呵地提醒了她一句,随後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很是疑惑地問道:
“不過你們一個班……你們是哪個專業的?”
雖然唐指導是足球教練,但不管哪種運動項目的教練都不會選擇艾萌這樣瘦弱的女孩去當運動員——不要說是專業教練員,就算是普通人,隻要看到她的手腳和膚色,還有鼻梁上那副大大的眼鏡,都可以推斷出這個女孩肯定幾乎從不參加運動。
“我們是漢語言學專業的……啊!”
艾萌剛一說出自己和楚方所在的專業,就立即想起在門口招新的隊長曾經叮囑過他們,在測試結束前最好先别說出自己不是體育專業的學生。
可是已經說出去的話就收不回來了,因此她也隻能趕緊向這個應該是球隊教練的“可愛”老頭懇求道:
“對、對不起,但是楚方真的很厲害!請讓他參加你們球隊吧!”
“呵呵……他能不能參加主要還是得看測試結果,他真要有那個本事,就算讓我倒過來求你們來參加校隊也沒問題啊。
你不用擔心專業的問題,非體育專業也不是說就不允許加入校隊,關鍵還是得靠腳說話。”
老教練和氣地安慰了艾萌一下,但是他的态度卻非常明确,絕對不會因爲艾萌說兩句好話就随便把楚方招進來。
雖說足壇和政壇一樣,即使經曆過了“反腐打黑”,該貪的照樣貪,該潛規則的也照樣潛規則,隻不過是稍微收斂了一些罷了,但這個看上去就像老農民似的幹瘦老頭卻始終有着自己的堅持,否則他也不會選擇窩在師範大學裏帶大學生踢球。
“現在的一場正式比賽,球員的平均跑動距離要在一萬米左右,看你男朋友的體力,跑一萬四、五應該都沒問題,就沖這一點我也得多考慮考慮他。”
看到比普通女孩更加柔弱的艾萌真的非常擔心楚方,這個很有原則的老教練也不由自主地提前給她透了點風。
但是他這樣做并不違反自己的原則,楚方的體力的确讓他這種專業人士也眼前一亮,這樣的球員就算技術稍微差一點,也可以成爲加圖索那樣的工兵型球員,利用自己不知疲倦的奔跑在後衛前面築起一道牢不可破的障壁。
而且更重要的是,光有技術天賦或速度天賦的話,可能球感非常好或速度非常快,但卻絕對不可能有天生耐力無限的球員,耐力一部分是天生的沒錯,卻也必須要經過長期的艱苦鍛煉才能開發出來,所以耐力好的球員肯定都很刻苦,比那些僅僅依賴于天賦,不怎麽願意努力的天才們更受教練的歡迎。
“小丁,你的腳應該和他一般大,把你的鞋換給他。”
等到楚方大汗淋漓地跑過了終點之後,老教練看了眼秒表,滿意地點了點頭,并順口命令負責掐表的那個狒狒臉的隊員把球鞋給楚方穿。
雖然他的語氣十分溫和,但是因爲他在球隊的威信非常高,所以剛才曾經對楚方表示了一點不滿的狒狒臉球員就算心裏再不樂意,這個時候也隻得悶悶地坐到地上脫起了鞋,看得艾萌心裏十分解氣,對這個“可愛”老頭的好感更甚了。
但說句心裏話,不光是那個狒狒臉球員不樂意把鞋脫給楚方,其實楚方也不樂意借别人的鞋穿,更不樂意别人穿自己的鞋,這也算是被甯甯培養出來的一種潔癖吧。
不過既然球隊教練都已經發話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絕對方的一片好意,隻得在心裏捏着鼻向狒狒臉的學長道了聲謝。
“楚、楚方,紙巾給你擦擦汗。”
在楚方坐在地上穿鞋的時候,艾萌有些不好意思地蹭到了他的身邊,在老教練和狒狒臉球員的注視之下紅着臉遞出了一張紙巾。
盡管那張紙巾并沒有展開,還是一個厚厚的小方塊,但卻還是抖動得非常明顯,就如同艾萌此刻的心弦一般,讓這個非常内向害羞的少女生怕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的某種感情因爲這張紙巾而被楚方察覺,但矛盾的是,她的心好像又有點希望楚方能夠因此而察覺到自己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口的那種感情。
可惜楚方是不具備如此敏銳的洞察力的,或者說他現在隻是單純地想和這個非常有緣的同班同學成爲朋友,并沒打算發展更進一步的關系,所以根本就沒有往那方面想。
“謝謝。”
楚方微笑着接過了紙巾,并相當自然地向艾萌道了聲謝,然後便低下頭去,把紙巾完全展開後再折成四分之一大小,沿着額頭、鼻翼、臉頰和脖的線條擦拭了一遍汗水,又将紙巾的裏面折了出來,用沒有濕的那一面再次輕輕擦了擦額頭和鼻翼。
“給、給我就行了,等下我去扔到垃圾桶裏。”
當楚方要把濕透了的紙巾揣進兜裏的時候,艾萌又突然開口把那張紙巾要了回去,接着換好了鞋的楚方在老教練的親自帶領下進行了後面的有球測試,看到他紮實的技術功底,老教練不由得眼前一亮,這讓理所當然地跟在旁邊的艾萌也感到與有榮焉。
“你的技術動作非常規範啊,原來在哪訓練的?”
“小學的時候在濱海隊的四隊裏練過幾年,但上初以後就不練了。”
在老教練的表揚之下,楚方高興之餘也感到有點不好意思,而聽說他原來竟然在華夏有名的強隊濱海隊的梯隊裏訓練過,老教練先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後又疑惑地追問了一句:
“怎麽不繼續練下去了?你要繼續練下去,就算隻靠你的體力也能在職業隊裏當個角色球員。”
“嗯……因爲要專心學習,原本家裏人送我去練球也隻是爲了鍛煉身體而已。”
楚方很是謙虛地回答道,這個非常實在的答案讓老教練唏噓不已,另外楚方沒有說出來的是,就算他繼續踢球也能“有出息”,但是這點出息對于家财萬貫的甯家來說根本不算出息,除非他能夠成長爲世界頂尖的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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