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往飯店的路上,楚方一直沒有想出什麽可以順理成章地提出,不會讓對方覺得突兀的話題,于是隻得從吃的方面聊起,這實在是一種悲哀。
不過這再怎麽悲哀,也比兩個人都默默地看一路風景要好得多。
“啊,我、我不挑食!不……我不能吃肉。”
楚方問的明明隻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但艾萌不知道剛才在想些什麽,竟然回答得前後矛盾,這讓楚方的臉不由自主地變成了?宓難?印?p> “不能吃肉啊……無論什麽肉一點都不能吃嗎?”
“嗯,一點都不能吃,魚肉和雞蛋也是,就算菜裏有肉味也會吐。”
艾萌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後非常抱歉地小聲說道:
“到時候給我點個素菜就可以了,對不起。”
“不……這沒什麽關系,那就多點幾個素菜。”
雖然不明白艾萌爲什麽誇張得連半點葷腥都沾不得,但楚方還是選擇了尊重對方的飲食習慣,而且暗自決定就算要葷菜也盡量不要那種肉香撲鼻的,免得艾萌聞到肉味覺得惡心。
不過自稱不挑食,卻一點肉和雞蛋都不吃,怪不得她的身高、體重和胸部發育全都低于同齡女生的平均水平,楚方真的很爲她的營養攝取擔心。
可是艾萌之所以連肉的味道都受不了,肯定是有着什麽特别的理由的,但如果她并不打算對楚方提起的話,楚方也不會刨根問底地詢問她變成一個徹底的素食主義者的契機,畢竟誰都有一些不太想告訴别人的事情——尤其是楚方自己。
“說起來……不吃肉的話,這和绫波麗是一樣的??!?p> 爲了避免艾萌回憶起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善解人意的楚方主動轉移了話題,可是當他舉出了一個所有人都耳熟能詳的動漫人物作爲例時,艾萌卻茫然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臉色問道:
“绫波麗?那是……動漫角色?”
原來,隻有楚方自己以爲所有的年輕人都應該知道绫波麗啊,這可真是個悲劇。
“啊哈哈……
嗯,是個不吃肉的動漫角色,人氣很高。”
“是、是這樣啊。”
話題進行到這裏就再也進行不下去了,這就是所謂的沒有共同語言吧。
不過即使如此,楚方也仍舊不能允許冷場,好不容易遇到這麽一個有緣的同學,即使雙方的興趣愛好完全不同,楚方也希望自己至少能和她成爲說得上話的普通朋友。
“我平時喜歡看小說和動漫,偶爾也玩玩遊戲,你平時喜歡做什麽?”
“我……沒、沒什麽喜歡的。”
“總有一樣喜歡的吧?比如看電影、聽音樂、做運動什麽的。”
“都、都不喜歡。”
“……,那麽平時有空的時候,你都會做些什麽呢?”
“學習,還有……嗯……還是學習吧。”
“一直都在學習?”
“一直都在學習。”
“你真用功啊!”
“因、因爲我很笨,即使一直在學習,也隻能排在三四十名,能考上師範大學基本就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不過還好……”
話題進行到這裏又一次進行不下去了,這不怪楚方,這真的不怪楚方,他已經努力了,但不管是他還是艾萌都并非什麽有趣的人,實在沒辦法歡樂地聊天。
但這也不怪他們倆,要怪就怪應試教育吧——楚方平時就學得夠多的了,而艾萌更是個學習狂,對于人生蒼白得基本隻有學習的家夥來說,除了學習之外,貌似也的确就沒有什麽别的事情可聊的了。
“那個……你家住在哪裏?”
盡管知道自己的失敗非戰之罪,但楚方還是沒有放棄,即使是“查戶口”也要把話題繼續下去。
也許是這種毅力感染了艾萌,這個連電話号碼都藏着掖着就是不願意直接告訴楚方的女孩沒有任何猶豫,毫無防備地眨着眼睛回答道:
“就住在這附近,離學校兩三站遠。”
從這個十分平常的回答,楚方卻察覺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稍微放慢了腳步,很是疑惑地追問了一句:
“咦?可是我們當初都在同一所小學、同一所初,按理說你家起碼也應該在那個學區裏才對啊?”
“……”
楚方的質疑讓艾萌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低着頭沉默了幾秒鍾,腳步也越來越慢,很快就停了下來。
在楚方疑惑的目光,艾萌的大方框眼鏡蒙上了一層水霧,接着她用比平時更低沉的聲音輕輕地回答道:
“我家……之前是住在那裏的。
不過就在初二的時候……我媽和我……我爸都死了,之後我就搬到姥姥家住了。”
“呃……”
原本,楚方隻是随便找了個話題,沒想到竟然一腳踩到了“地雷”上。
但他現在沒有那個美國時間去感歎自己的厄運,看到艾萌又露出了好像随時都會哭出來的模樣,楚方連忙揮舞着手臂安慰起了她。
“對不起,不過我也一樣——或許你過去已經聽說過了,我的親生父母在我幾歲的時候就死了,之後我才被甯甯的父母收養。
不……這麽說也好像有些對不起,但我覺得事情既然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大概也可以稍微接受一些了。”
雖然楚方自己的父母早就過世了,可是他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安慰其他父母過世的人。
因爲父母過世的時候他還不懂事,所以楚方是在懂事的過程自然地就接受了這件事;不過艾萌和他很不一樣,父母過世對她的打擊應該很大,或許她直到現在也仍舊未能完全接受這件事也說不定。
“嗯……”
看着情緒好像仍然沒有好轉的艾萌,楚方躊躇了一會兒,終于還是試探地問道:
“你的父母是因爲……意外事故身亡的?”
“不……是因爲賭博。”
艾萌用相當幹澀的聲音簡短地回答了楚方這個略顯冒昧的問題,然後就又不說話了。
如果讓艾萌一直沉浸在這種心情,那麽午的小聚會肯定就糟透了,因此楚方再次硬着頭皮拿自己當例安慰了她一句:
“我、我的親生父親也是因爲賭博把家裏的錢全都花光了,還欠了一屁股款,才跳樓自殺的;然後我的親生母親接受不了這個打擊,也跟着跳樓了。
賭博真的是害人不淺,所以我從懂事起就發誓,這輩絕對不賭博,也不參與任何具有賭博性質的活動!”
說完之後,楚方心情忐忑地看着艾萌那副蒙上了霧氣的大方框眼鏡,不知道自己的拙劣安慰究竟是否起了作用。
等到幾十秒……又或者是幾分鍾之後,艾萌眼鏡上的霧氣才逐漸散去,接着她擡起頭來,聲音溫和地對楚方說道:
“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
其實我早就接受了這件事,因爲人死不能複生,不接受也不行,我隻能選擇接受。
隻不過一般我都會盡量避免提起有關父母的事情,我想你大概也是這樣吧,我們倆應該都很能明白對方的感受。
對不起,在要吃飯之前說起這種不開心的事情。
等以後的什麽時候我們再談這種事吧,現在最重要的是開開心心地吃飯、開開心心地上大學。”
意外地,艾萌稍微露出了一點内向害羞之外的面孔,現在的她在楚方的眼雖然還是那麽瘦弱,但卻多出了幾分堅強,而且還具有一種超出年齡的成熟。
果然,她和自己是一樣的,都已經堅強地接受了不幸的過去,并堅強地背負着這份不幸去追求着未來,追求以後的幸福生活。
人是不應該被不幸打倒的,如果一直沉浸在不幸的泥潭,那麽自己的周遭當然就全都被不幸填滿了;隻有咬緊牙關從不幸的泥潭爬出來,即使帶着滿身泥淖也依舊認真努力地生活,那麽仍然附着在自己身上的不幸終究會一點一點地幹涸并脫落。
不過楚方在掉入泥潭之前,其實就已經直接被嶽父給拉了上來,而艾萌看樣卻是自己一個人咬緊牙關爬出來的。
楚方覺得能夠做到這一點的艾萌更加值得尊敬,和她比起來,自己的生活已經太過輕松幸福了。
“不要再闆着臉了。”
看到楚方正面容嚴肅地望着自己,艾萌害羞地垂下了頭,臉蛋立即飛起了兩朵淡淡的紅暈。
但她随即便再次擡起了頭,嘴角微微地向上翹起,帶着若有若無的笑容對楚方問道:
“以後……你可以和我多說說話嗎?
還有小說或動漫、電影或音樂,甚至是遊戲也可以,你可以把你覺得有趣的東西都和我分享嗎?”
不可思議地,艾萌的淺淡笑容和溫柔聲音就好像遊戲的“甯靜”魔法一樣,瞬間驅散了楚方心的忐忑以及其它說不清道不明的負面情感,讓他的心靈變成了清澈而又安甯的湖泊。
于是楚方不自覺地學着艾萌的樣,輕輕地翹起了嘴角,帶着或許和她相同的微笑回答道:
“求之不得!”
ps:今天再提醒大家一遍,不要嫌咱唠叨喲~
咱最喜歡大家了,所以這周請大家每天都去投三江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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