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師父是李守山。”剛進道觀的我,把柏桑樹放到地上後,暗中攥緊了褲兜裏的開山符,這才站起身來,緩緩說了一句。
因爲我現在很不喜歡,别人觸碰我師父的東西,哪怕是好意的,也不行,因爲我已經是很愧疚于我師父了,現在的我隻是想回到這裏,在緬懷一下曾經的記憶,曾經的模樣。
隻是這道觀被人動了,動的範圍還很大,我如何不生氣,而且翻修這道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老頭。
“果然啊,你這脾氣倒是和那守山老弟的脾氣,差不了多少。”這白衣老頭,看到我如此傲慢的态度,并未有什麽不喜,反而是轉了幾下手中墨綠色圓石,笑道。
“是不是你翻修的這道觀?”
“是我翻修的。”
“這是我師父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我不敢妄下結論,在我聽到他稱我師父爲守山老弟後,又加上這老頭是一臉的笑意,并不像是什麽惡人,所以我現在有點懷疑,這是我師父的意思。
因爲當時他走的實在是太急了,好多東西,都未曾與我說起。
“這觀中的方正石是你師父的意思,至于其它的東西,就是我的意思了。”老頭聲音不大,但是沉穩的很,雖然這老者是一臉溫煦随和的笑容,但我卻始終是放不下心來。
“走吧,咱們到屋裏說去,還有要是按照輩分的話,你可應該喊我一聲大伯的,我說你這賢侄總不能一直對着大伯我繃着臉吧?”
“咱們先進了屋,到時候我會把這些東西給你說清楚的。”
這老頭倒是一點都不見外,看着我站在外面不怎麽說話,便開口就給我按了一個輩分,一口一個賢侄的喊着,口語還這麽古風,我都開始懷疑這老頭是不是三國看多了。
不過調侃歸調侃,有些事情還是要搞清楚的,譬如說,這眼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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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禮堂。
這往禮堂在未翻修前,算是裝飾最好的一間屋子,這裏也是香客往來,随遷送禮的地方,但在這個小小的白衣村中,那可是十天半個月都不見的有人來,所以這裏倒成了師父向我訓話的地方。
“賢侄啊,我說你總算是回了這道觀一趟,要不然我估計還得在這裏住上十天半個月。你是不知道,這白衣村可是裏裏外外都給我逛遍了。”
這老頭坐在了上座,面北朝南,而我則是坐在了其旁邊。
“你師父沒給我說起過我嗎?”這老頭看着我疑惑的表情,問道。
“沒有。”我回答的很簡潔,我對這種自來熟的人,一般都不怎麽感冒。
“這守山老弟也太無情了,不僅沒跟你說起過我,還沒跟我說起過你,我還能怎麽着是咋。”這老頭聽了我的回答後,自言自語了一陣子。俄而,遞給了我一封書信。
“這是你師父兩個月前,托我帶給你的東西,你先看完再說吧。”這老頭說完後,便閉上眼睛,用手轉起了墨綠色圓石。
我接過這黃色的信封,信封還保持着密封狀态,拆開之後,把書信打開,看了起來。
這書信裏的意思,大緻是說,我眼前的這個老頭叫譚大江,曾經也是那暮雲道觀裏的道童,隻是後來因爲變故,入了紅塵,做起了俗世間的生意。
這三四十年來,我師父也和這個譚大江,斷斷續續的來往着,雖說聯系的不怎麽頻繁,但交情卻是鐵的很。因爲在紅色時期時,這譚大江曾救了我師父一命。
而後在這二十多年間,入了俗世的譚大江是把這生意越做越大,逐漸的有一統豫州行業之勢,但俗話說這樹大招風摧,槍打出頭鳥,還是有道理的。
果不其然,這譚大江在正混得正風生水起之時,說起來也是時運不濟,又加上不聽我師父勸告,被人暗中下了黑手,中了苗疆的降頭術,幾經死于非命。
而我師父在得知了情況之後,更是遠跨七省三十九市,在千鈞一發之際,找到了那幕後主使,親手結果了那人性命。經此一舉,我師父和這譚大江的交情,怎能不硬的過命。
信中還說,如果以後有什麽經濟上的困難,就盡管找他,要是他不同意的話,我師父說,他就會托夢吓死這個譚老頭,在最後也說了,要是這譚老頭遇到什麽事的話,希望我也不要推辭,要不然還得再給我幾個劍把子。
最後又是唠叨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說什麽我一定要擔起界使的責任,不能辜負了這界使的名号,不能丢了他老人家的臉面。
隻是當我讀到這最後這幾行字時,可是着實讓我忍俊不禁。
“一仙,我可給你說啊,到時候這譚大江無論使出什麽法子,你都不要喊他大伯,要是喊大伯的話,久而久之,可是會生分的,你師父我,雖說也不是什麽人精,但是其中有一點還是很清楚的…”
“那就是這兩個人要真是關系好的很話,那就得互損,這要是不損的話,隻是按照那些哥啊弟啊的來叫,是遲早會生分的,這倒不是說我和大江的關系不是過命的交情。而是我實在是害怕以後……”
“我這最愛的徒弟和我最鐵的兄弟生分了去啊。”
信到這裏算是讀完了,現在倒是頗有一番感慨,我這個便宜師父,還挺……讓我無語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沒想到我這平時不善言語隻會給我劍把子的師父,竟然會在信中,叨叨這麽一堆讓人動情的話。
尤其是那最後一句,更是肉麻的很,肉麻的我這淚水都不知何時模糊了我的雙眼,模糊了我這世界。
“賢侄啊,這守山老弟走了便是走了,我心中也是想念的緊,誰都會有這麽一天,你要看開點啊……”這白衣老頭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我落淚的一幕,不覺之間也是動了真情,但還是出言安慰道。
“譚老頭兒,我會想開的。”抹去臉上的熱淚,我忽然咧嘴叫道。
“你喊我什麽?”這老頭忽然漲紅了臉,怒道。
随着他這一聲喊出,其身後的保镖,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意思,氛圍甚爲緊張。
“沒什麽啊,我就是想喊你譚老頭兒,怎麽了?”我反問道。
“誰讓你這麽喊得!”
這老頭臉紅的更厲害了,現在我都有點懷疑我師父是不是在坑我了,不過我還是硬着頭皮接了一句。
“誰都沒讓我這麽喊,我就是想喊你譚老頭。”
我之所以會破着翻臉的後果,是因爲我不想讓我師父的這個遺願破滅,我不想做一個什麽都完成不了的人。
因爲直到我師父離世,我都從未完成過,我師父所讓我完成的任何一件事。
這一次,面對着這個如此簡單而又如此困難的選擇,我是真的不想再讓我師父失望了,我真的不想!
“還有……就算你在生氣在吼我!我也一樣會喊你譚老頭!譚老頭!”我扯着嗓子,紅着臉,大聲嚎了一句,同時我也把手中的開山符,貼到了身上,以防意外情況發生。
因爲人,都是會變的。
“好!好!好!你師父沒有看錯你啊。”這老頭在我說完之後,并未有過激的行爲發生,隻是緩緩的把頭,仰向這往禮堂的大梁之上,便連聲叫了三個好字,随後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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