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狄仁傑就是如此的任性。
士族那邊,倒是沒人跑來求情,畢竟有了神策軍的先例,連秦少遊最心腹的神策軍都在狄仁傑那兒被治的要死要活,自己還跑去秦少遊那兒說項什麽?
不過狄仁傑被認爲爲平章事、刑部尚書加通判的事,士族那邊是最清楚不過的,他們當然知道這是韋家借機打壓神策府的又一個手段,利用清正廉明的狄仁傑,來鏟除異己,隻是偏偏,狄仁傑打擊的往往都是不肖之徒,反而讓人尋不到任何的把柄。
如此……整個河南府的風氣也就漸漸好了起來,那些平日裏嚣張跋扈之人,如今都不見了蹤影,官府中欺壓百姓的官吏,如今也都已收斂了許多。
加之此事,各項政令開始推行,有這狄判官的助益。反而比之從前更加順暢。
諸如修河之事,以往多多少少,雖是征募了民夫,可是損耗卻還是有的,神策府不是世外桃源,即便秦少遊管得住身邊的人,可是身邊的人下頭還有自己的部屬。部屬下頭還有各縣請來協助帶領民夫的亭長、裏長,管理本就是一個難爲的事,若是一個小團隊,秦少遊隻需要盯着十個人就是了,可是一旦隊伍大起來,秦少遊盯着十個人。十個人盯着一百人,一百人盯着一千人,一千人盯着一萬人,一萬人盯着十萬人,任何一個環節若是出現弊病,那麽這種弊病就會随之擴大,就如錢糧來說。錢糧是有損耗的,神策府撥發出來的錢糧若是一千萬貫,那麽這中間一層層的官吏乃至于地方上的鄉老,多多少少要分一杯羹。有良心的少分一些,沒良心的什麽風險都敢冒,乃至于真正到了尋常民夫手裏的,能有五百萬貫就已不錯。
可問題就在于,神策府的錢糧是計算好了的,一千萬貫,能保證民夫今年即便休耕。也能保證一家老小不餓肚子,勉強,會給他們留一些的結餘。因而按照這個數目撥發下去,民夫的積極性頗高。可是一旦中間被人克扣,那麽問題就随之産生,民夫到手的錢糧,可能也是勉強果腹,可是與務農無異,不隻是如此,甚至田地若是荒蕪個一年半載,明年要修葺,怕又要多花費不少氣力。
于是牢騷聲就不免四起,大家幹勁也就不足了。這倒還是輕的,若是有人不忿,滋事起來,又不知耽誤多少工期。
修河這樣的大事,狄仁傑怎麽會甘于寂寞,他立即挑選了一些心腹骨幹,在各處的河堤處四處尋訪,搜羅各種不法舞弊之事,而且一經發現,絕不容情,宜陽縣的劉家公子就倒了大黴,按理,官府要修河,大戶們都要出力,不過他們出力,當然是不能和泥腿子一樣去挖河道或者是搬石頭,他們主要負責帶着本鄉的壯丁做事,俗氣一些,這些人就是工頭,這位公子哥是個很實在的人,或許是家裏管得嚴,手裏的錢緊張,便克扣了不少錢糧,壯丁們發現别人發的多,自家的錢糧卻連人家一半都沒有,于是有人挑了事,劉公子不是省油的燈,敢鬧事?二話不說,去叫了宜陽縣幾個相熟的差役來幫忙,直接把人揍了一頓。
這事兒鬧的河堤上的人都知道,緊接着,有人飛快報了狄仁傑,狄仁傑二話不說,直接到了河堤處,就地審案,三下五除二,打了宜陽縣差役數十棍,革去了他們的吏職,随即判了劉公子流三千裏,直接将這位劉公子,要打發去瓊州。
瓊州那種地方,在如今是未開化之地,這在後世,或許不算什麽,可是在這個時代,所謂的流刑,卻是真正要命的,且不說受多少罪,像劉公子這樣的人去,幾乎就等同于是去鬼門關裏走一遭,這一去,十有八九是要客死異鄉了。
劉家吓住了,一大家子人來求情,狄仁傑鐵面無私,直接将人打發出去。
這狄閻王如此一鬧,頓時河南府上下都是面如土色,這狄仁傑幾乎是明察秋毫啊,這厮厲害之處其實不是鐵面無私,真正厲害之處是他熱衷于‘替天行道’。
鐵面無私和替天行道是有很大區别的。
所謂的鐵面無私,這是官員的本份,有案子來,你公正的去審判,這确實是值得贊道的事,不過替天行道就不一樣了,在這個民不舉官不究的時代,似劉公子這樣,就算把人打了,一般苦主也不敢聲張,豪強欺人,這是常有的事,今日若是去報官,劉家上下打點之後,不但官府那邊肯定偏袒劉家,到時候可能還會招緻劉家更大的報複。
所以這時候的小民,即便有時會腦袋發熱,可是事後總會變得畏手畏腳,最後往往任人欺淩之後,卻是無疾而終。既然沒有苦主去告,那麽劉家欺人也就欺了,不算觸犯什麽刑律。
可是狄仁傑不同,這厮手癢,民不舉的事他也要管,這事兒其實是有越權的,可是沒法子啊,人家不是尋常的判官,若是尋常判官敢這樣做,那真是作死了,狄仁傑乃是中書省平章事,這可是宰相,又有個刑部尚書的身份,幾乎等同于朝廷,又握有了法律的解釋權,他說你違法,你還能去長安告禦狀不成?
有時候,是沒法兒講道理的,誠如一般的小民,沒法兒跟劉家講道理,而劉家這樣的人,也絕無可能和宰相講道理,你在他眼裏,屁都不是,‘欺負’你又如何。
這便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可也正因爲如此,所有人都吓住了,于是許多的傳言都出來,說是狄仁傑在河南府各縣都安置了探子,但凡有什麽事,都會立即報去河南府,又聽說狄仁傑有天眼,隻需入定,便可知道河南府的許多事,像劉家那樣的人,立即收斂了許多。便是許多官府的官吏,也不敢再輕易拿損耗來做文章了,這種錢一經手,若是數目少了,下頭若是真有哪個二愣子要鬧一鬧,說不準自己就要倒黴。
貪墨其實是有成本的,利益足夠大的時候,就值得人冒險。不過風險也是考量的主要問題之一,幾百幾千貫确實不是小錢,可是一旦你把手伸了去,十有八九可能會東窗事發,而一旦東窗事發,不但一個子兒都落不到,而且還可能連自己的官職都不保,甚至還要遭牢獄之災,便是再貪婪的人,也覺得這筆賬不劃算,于是乎,神策府撥發的錢糧,居然都實打實的落在了民夫的手裏。
民夫以往被官府征去務工,可能勉強隻能果腹,而如今,卻發現修河的錢糧是從前的數倍不止,頓時精神百倍,錢糧是一次性發的,神策府也有明令,就是什麽時候修完,什麽時候就遣散,錢糧還是這筆錢糧,你若是耽誤了工期,那麽就得多做許多天,可若是提早完成,便可以得閑去做其他的事。
七八萬的民夫頓時精神百倍,在楊務廉所領着的匠人帶領下,四處挖河築堤,整個河南府,似乎都顯得比之從前忙碌了起來。
這幾日李令月很忙碌。
這位太平公主殿下在神策府裏别看深居簡出,其實卻是神策府的内府大管家,丈夫費盡心機,拿出無數錢糧出來修河,而李令月呢,則在想着怎麽把修河的錢糧再賺回來。
她的性子素來是好動,唐時的女子也沒有那麽多的規矩,李令月到處坐着車,忙的腳不沾地。
牛啊……馬啊……什麽的,近來太暢銷了,以至于從關塞外運來的牛馬都有些不足,神策府在孟津的河北飛地那兒建了一處巨大的草場,專門用來圈養牛馬,當然,也牽涉到牛馬的交易,那兒如今,已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牲口市場,甚至不少其他個州縣的商賈也願意來購買。
神策府的牛馬,都是用不值一錢的生活必需品換來的,因此價格也比其他地方價格低得多,前幾年牛馬市場剛剛興起,買賣還算過得去,隻不過今年,卻是徹底的火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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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