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程度來說,即便是皇權要碾壓過來,也需要步步謹慎。
所以秦少遊幾乎可以料定,即便是韋後,她也絕不敢輕易造次,隻要不是直接撕破臉,一封旨意下來就想拿人,那麽秦少遊就不擔心。
而與之相對的是,當秦少遊表現出這樣淡定的态度時,對于關東士族和神策府來說,也等于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事物是相對影響的,秦少遊的自信感染到了他們,他們的實力也給秦少遊平添了自信心。
這一次,難得關東士族肯直面關隴門閥這支龐然巨獸,隻要能處于不敗的局面,那麽就是一場絕對的勝利,這就意味着,關隴門閥一手遮天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楊炯看着自信滿滿地秦少遊,便不再問下去了,因爲他清楚,勝敗的猜測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與其如此,不如做一些本份的事。
秦少遊在莊子裏休息了一日,緊接着便動身前往洛陽,那尉遲循毓已是先行押了去,暫時移交給了河南府,而河南府對這人的态度,卻頗覺的爲難,因爲這是一個燙手山芋,若是放人,那是肯定不成的,可若是不放,似乎又很是不妥。
好在旨意下來,卻是要欽審此案,如此一來,倒是讓人輕松了不少,至少河南府暫時先把人收押着,倒是不擔心什麽。
隻是洛陽城裏,卻是彌漫着一股與衆不同的氣息。
關東和關中之間的紛争。可謂由來已久,絕大多數時候,其實都是士族和高門之間的事,對于尋常百姓,卻不過是一個談資罷了,隻是如今,氣氛卻有所不同。近來許多人都在說着此事。其中許多宅邸的下人談論的最多,這些人往往是依附于士族多奴仆,别看是奴人身份,可是因爲大樹底下好乘涼,往往卻比平民百姓好一些。
而且據聞,一旦秦少遊獲罪。極有可能要裁撤掉神策府,如今一來,一股悲觀的氣氛卻開始蔓延,要知道,這洛陽城裏,已不知多少商鋪和貨郎都靠着神策府維系生計,那些茶肆。現在幾乎賣的都是公主茶,從前的茶葉早就無人問津了,洛陽的茶肆能這樣熱鬧,正是因爲公主茶的風靡。幾乎可以想象,一旦神策府沒了,買賣必定要大受影響。
不隻是如此,還有那些走街串戶賣棒冰的貨郎,有許多布商,這些人都開始不安起來,人嘛。總是希望穩當,尤其是牽涉到自己的生計,那便更加是小心翼翼了。于是乎,幾乎每一處茶肆。如今都在傳播着各種流言蜚語,而茶客本來絕大多數就是關東人,如今被人添油加醋,自然也是義憤填膺。
那尉遲循毓現如今自然成了醜角,他的許多惡事如今統統’大白’于天下,比如他如何欺負關東人,如何欺男霸女,茶客們聽的津津有味,甚至有人不斷叫好。
沿街叫賣的貨郎,自然就不必提了,他們是接觸人最廣的人群,這些人逢人說起這些事,便是尋常閉門不出的人,隻怕現在也漸漸的關心起來。
洛陽本就處在關東,雖然上層之中關東和關中人各有千秋,畢竟關中人來爲官,就免不了要在此暫居,可是底層的百姓,關東人卻還是占了多數。
人一旦牽涉到自己的根本利益,自然而然也就變的不再理性,更多時候,一些講故事說書之人,現如今隻要講到關中人的故事,于是底下的一群閑漢便開始起哄,可若是一但說到關東人如何痛毆關中人,于是聽者如雲,打賞的時候,竟也比平時多一些,甚至一些茶肆也肯叫去。
說書之人,本就是靠着故事維生,要謀生計當然要投其所好,既然找到了訣竅,自然也就不再客氣,當然說撿好聽的說。
這種事,屢禁不絕,禦史捕風捉影,倒是有人大爲氣惱,上書狠狠彈劾了一通,說是風氣敗壞如斯,非要極力整饬爲好,于是河南府尹慌了,忙是責令嚴懲不貸。
隻是偏偏,卻是一點效果都沒有,這洛陽的差役,幾乎都是關東人,雖然上官有命,可是卻脫不開鄉土之情,況且河南府内部,也并非是鐵闆一塊,至少幾個關東的屬官,卻是有意無意的暗示,讓差役們莫要當真。
不賣力,得罪的是府尹,而一旦賣力,又可能得罪其它命官,甚至是鄉裏鄉親,許多差役,本就對關中人沒有什麽好感,其結果可想而知。
于是乎,這種情況非但沒有得到遏制,反而更是變本加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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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此時,秦少遊在抵達洛陽之後,剛剛在自己新置的一處宅院落腳,緊接着,無數的請柬便如飛雪一般的遞來,這其中,多是洛陽城裏方方面面的官員,這位在關中人眼裏的眼中釘,卻在如今,成了關東人眼裏的香饽饽,仿佛隻要能和他攀上一點交情,便可光宗耀祖一樣。
秦少遊倒是不厭其煩,四處赴宴,一日三四場,總是大醉而歸。
宴會之中,大家都如有默契一般,絕口不提關乎于尉遲循毓之事,隻是每一個人都在背後,似乎在做着準備。
終于,欽審之期已近,而在此時,秦少遊早早的起了,他衣冠整齊,看着這一處新置宅院的青磚綠瓦,秦少遊踏出了卧房,而在卧房之外,隻有十幾個武士等候多時,秦少遊則是眯着眼,并不急着走。
過了片刻,有人腳步匆匆而來,低聲道:“殿下,冀州侯上官辰到了。”
秦少遊嘴角勾起一絲微笑,笑容如清晨曙光一般的溫暖,他颌首點頭:“請。”(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