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武則天,在得知消息之後,也先是詫異,旋即目光一沉,她吃了一口公主茶,冷若寒霜地詢問道:“真有其事?”
這裏是宣政殿,如今許多大臣紛紛跪坐于此,大家看着天子,心裏曉得天子對那秦少遊是有所偏袒的,大家也都沉默了。
唯有狄仁傑淡淡道:“這是晉州刺史的奏報,料來不會有假。”
武則天沉吟片刻,才道:“晉州刺史,也未必就能偏信,這件事,怎麽看着都有蹊跷,那秦少遊在朝也有兩三年光景,平時雖然膽子也是不小,可是朕卻不信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此事說到底,還是太過聳人聽聞了,要說他和蘇禦史有沖突,言語之中有魯莽之處,朕是相信的,可是這……”
武則天搖頭,似乎是很相信自己的判斷,當然,這也是因爲犯事的家夥叫秦少遊,換了别人,哪裏還需要去琢磨這個人到底有沒有犯事,往往快刀斬亂麻,直接讓人剁了了事。
狄仁傑卻是不依不饒,道:“陛下既是不信晉州刺史所言,可是臣鬥膽要問,若是此事當真呢?”
武則天正色道:“假若真有其事,朕也絕不偏袒,太宗皇帝在的時候,就不曾有人對禦史無禮,何苦是在朕的朝堂裏。狄卿放心,當真要是如此,朕第一個容不得這個家夥。”
有了武則天的‘承諾’,大家的心情也自然輕松起來。
不過現在冷靜之後。有些人不免有些失落,當剛剛得知此事的時候,許多人都是怒極,所以也沒有分辨真假,隻是覺得既是晉州刺史傳來的音訊,應當是八九不離十,可是事後回想,再經過天子一番話。反倒讓人猛地想到,對啊,那秦少遊近來蹿升得這樣的快,從一介平民百姓轉眼成了郡公,若說一開始此人是靠着運氣,可是這接二連三的,當真是運氣嗎?
往往一個成功的魯莽之人。在他背後。一定不是表面那樣輕浮這樣簡單,背後一定會有大智慧。
若是去歲,或許這殿中的許多人覺得秦少遊也不過爾爾,可是現在,怕是沒幾個人看輕他了。
這樣的人,怎麽敢做出這樣的事,難道他一點都不害怕?
許多人動搖了,甚至是狄仁傑。也感覺自己是過于魯莽,或許晉州刺史當真是所言不實。
于是殿中人沉默,方才一肚子的火氣,居然就此偃旗息鼓。
倒是武則天又吃了口茶,她對這件事帶着疑窦,可是不免又有些擔心,假若……假若那秦少遊當真犯了這天條,隻怕莫說自己,便是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了。倒是她卻顯得氣定神閑。似乎一丁點都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的樣子,卻是輕抿着公主茶。一面不露聲色地問道:“皇太子近來可好嗎?”
崔詧捋須道:“殿下似乎還在病中,卻不知犯了什麽病。倒是讓人擔心。”
武則天淡淡地道:“朕也有耳聞,顯兒自幼就體弱多病,哎……朕身爲人母,亦是爲此夙夜難眠。”
武則天近來所表現出來的母愛,實在是讓在座的許多大臣既是大喜過望,又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狄仁傑皺了皺眉,道:“臣還有一事想要禀奏。”
武則天帶着微笑道:“狄卿的舌頭長,到了朕這裏,總有說不完的話。”
狄仁傑卻是一點尴尬的意思都沒有,卻是正色道:“皇太子已經入京有些日子了,如今下榻于龍門,殿下又已将他視作皇太子,隻是……如今他依舊還是廬陵王,并非冊封,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臣請陛下及早冊封,以正儲君之位爲好。”
狄仁傑話音落下,讓坐在此處的兩個人的心都顫了一下,這兩個人,一個是武承嗣,一個是武三思。
說實在話,這兩兄弟近來也确實是夠膽戰心驚的,突然之間,李顯這個廬陵王居然回京了,更可怕的是,居然住在了龍門,這無疑是直接斷了武家的任何念想,讓人灰心冷意。
而更可怕的卻不在于此,可怕的是回到洛陽之後,朝野内外歡聲雷動,那些從前不敢擁李的大臣轉眼就擁戴李氏了,從前隐忍不發的人猛地跳了出來,便是崔詧,這個一向從不牽涉李武之争的宰輔,居然也對廬陵王表達了善意。
他們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把人心喪失到這個地步,如今陛下有心偏向廬陵王,朝中百官絕大多數亦是紛紛響應,市井的百姓也是歡欣鼓舞,武家内外,雖然照舊還是身居高位,卻是顯得有那麽點兒多餘,裏外都不是人。
他們想到的是,陛下先是召了耿直的狄仁傑入京,随即又是把李顯招了來,态度已經十分明确,而狄仁傑也确實沒有讓陛下大失所望,就比如今日,這位狄公又開始撺掇着要陛下正式冊封皇太子,斬斷掉武家最後一絲希望。
武則天聽了狄仁傑的話,幽幽歎口氣,道:“狄卿所言甚是,隻是顯兒如今病體未愈,等他身子好了一些再做計較吧。”
武則天說罷,便露出一臉倦意:“都歇了吧,朕也乏了。”
而在待诏房裏,已經得知了消息的上官婉兒也是大吃一驚,她蹙眉,沉吟片刻,還是決心提筆,手書了一封書信,旋即叫人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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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的旅途,自寒冬啓程,再到開春時才終于渡過了河。
兩千餘随扈,盡都被秦少遊甩在了身後,他隻帶着寥寥十幾個團勇,還有阿尼瑪與李令月,抵達了孟津。
洛陽城已經遙遙在望了,看着這沿途的春景,秦少遊不由心曠神怡,在那大漠裏走了一遭,秦少遊這才明白這裏的可貴,這裏沒有那樣凜冽刺骨的寒風,沒有大風一起風沙彌漫的沙霾,那兒是個沒有春天的地方,而在這裏,似乎四季都是‘春意盎然’,凡事……還是怕比啊。
秦少遊抵達了自己的莊子,天色已晚,去洛陽還是次日再做計較。
見到了久未謀面的陳傑陳長史,秦少遊倒是高興得很,隻是陳傑第一句話卻是:“郡公,上官待诏有書信有封,前幾日送到莊子的,本來某想讓人趕緊給郡公送去,可是算了算郡公轉眼就要抵達,便索性等郡公回來再說。”
他一面說,一面拿出了書信。
秦少遊揮揮手:“你也辛苦,下去吧,對了,給兩位公主殿下斟茶。”
其實在渡河之前,李令月便已忍不住表明了身份,阿尼瑪自然要表現出‘詫異’, 李令月曉得她必定是知道自己身份,頗有些惱怒阿尼瑪明明知道,卻是不說,卻還使喚自己,偏生她沒有把柄,隻好作罷。
李令月一聽到上官婉兒的書信,立即來了興趣:“來,快瞧瞧,看看上官待诏說什麽。”
阿尼瑪對上官待诏,一向是有警惕的,她即便是突厥人,也覺得一個年輕女子,沿途往返,每隔些日子給自己丈夫寫書信,不太尋常,因而也莞爾一笑,道:“是啊,看看寫着什麽。”
秦少遊索性拆開,一目十行地看了,最後微微一笑,随手将信放到一邊,道:“洛陽城裏已經鬧翻天了,還不是爲了那個禦史,不過……這些,我倒是不在乎,要鬧就鬧吧。反而有一件事,倒是有意思極了。”
阿尼瑪見秦少遊輕松寫意的樣子,反而不覺得秦少遊與上官婉兒之間有什麽私情,心情自然好了不少,順着秦少遊的話道:“那個蘇禦史,當真會惹出很大的麻煩嗎?夫君,有什麽事比這天大的麻煩還有意思?”
秦少遊淡淡道:“前些時日,不是聽說廬陵王進京了嗎?陛下讓他住在了龍門,如今全天下人都指望着廬陵王成爲皇太子,将來克繼大統呢。不過婉兒在這書信中卻說了一句話,倒是别有深意。”
李令月不由道:“鬧了這麽久,原以爲還有許多樂子看,誰曉得母皇卻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把皇兄叫到了京師,将來他做天子,能有什麽意思?”
秦少遊卻是搖搖頭道:“你這卻是錯了,有意思的地方就在這裏,上官婉兒對此事隻用了一句話——二桃殺三士,宮中有變,何故遭惹是非,若是當真與蘇禦史有嫌隙,宜立即息事甯人,以免惹禍上身,悔之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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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過節呢,所以老虎很早起來碼字了,祝大家今天中秋快樂,依然在工作崗位上的同學,也要節日快樂哈!(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