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秦少遊不一樣,他對任何低級趣味的娛樂都嗤之以鼻,秉承着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精神,每日用功苦讀,日夜不綴。幸好,現在的秦少遊挽救了他,否則這個家夥當真要活到老、學到老不可。
這樣的後果就是,秦少遊的紮實基礎功在藏書閣裏很快顯現出來,他發現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而且翻閱許多書籍,居然很快就能融會貫通,不容易啊………他不由感歎,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幸好自己穿越的不是一個砍樹的家夥,盡他娘的去嫖chang了,到時哭都來不及。
尋到了一些好的詩作之後,秦少遊便背誦下來,有時到了課堂上也可以講解。
秦少遊的教學到了第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使學子們對聲韻有了一定的掌握,第二階段則是讓生員們苦背詩詞,使他們潛移默化;第三階段讓他們自由發揮,通過對對子的方式培養他們的興趣,加強他們的詞彙運用能力。
而現在就是講解了,講解的同時,讓生員們嘗試去作詩,就好像備考的考生一樣,在最後一個階段進行突擊式的訓練。
有一句話叫做文山題海,現在秦少遊用的就是這個辦法,每日開課先講解一首詩,随即要求每個生員作出一首詩來,題目自然是秦少遊來選,做不出,抄寫隋唐詩詞兩百首一遍,不服氣?這個不要緊,秦少遊的刀功一向是了得的。
生員們終于開始要經曆一場噩夢了。
每日絞盡腦汁作出一首詩來,還要當着所有的同窗面前朗讀的,那些有悟性的人,作得好的,當然是得意洋洋,而那些後進,自然免不了如喪考妣,丢人啊……
少年人,其實是最愛面子的。
而秦少遊其實營造了一個學習的氛圍,即所謂的心理戰。
在後世,學校往往有好壞之分,好的學校營造了一個氛圍,使得學生們都以高分爲榮,于是這裏的學生,即便再爛也爛不到哪裏去。反觀那些爛校,卻難以培養出這樣的氛圍,學生們桀骜不馴,都以誰更時尚,誰鬥毆厲害爲标榜,結果就是,一鍋粥裏隻剩下了老鼠屎了。
要培養這樣的氛圍,其實很簡單,秦少遊兩世爲人,本來就是老狐狸。
比如楊庭這個家夥,家裏有權有勢,便不免标新立異,經常穿着華服來上課,秦少遊絕不會嚴厲的去斥責他,而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冷嘲熱諷道:“喲,這衣衫的用料真是鮮豔,小楊啊,這是你娘買的?”
說話的時候,聲音一定要拖着尾音,語氣一定要帶着幾分譏诮,尤其是要把你娘二字當做重點高聲說出來,于是效果就來了,衆人哄笑,楊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到了次日,就不敢穿這樣的衣衫來了,反而和那些寒門子弟一樣,隻穿一件樸素的長衫。
再有對于學習不夠用功的,秦少遊則是故意讓他們留堂,讓他們清潔課堂,那些刻苦的人,便笑嘻嘻的一哄而散,不免要故意朝那些後進者擠眉弄眼,而留下的人則是滿是羞愧。
氛圍已經有了,教學的計劃步步推進。
而終于,宮中下了門下旨意至國子監,年中的測考終于來了。
無論是太學、國子學還是四門學,這裏都是大周最重要的官員儲備基地,從這些學堂出來的生員,将來毫無疑問的都将成爲大周的官吏,其地位,隻怕和後世明清時的舉人差不多,因此,每年測考,例行都是門下省以宮中名義至國子監,由國子監選定良辰吉日開考,以顯示宮中對人才的重視。
當國子監開考的消息傳到了四門學,督導博士王岩便興匆匆的抵達明倫堂。
掌教博士王倫壓了壓手,直接示意王岩坐下:“外間的情形如何了?”
“消息傳出去,秦少遊毆打生員,胡亂教學,已經傳至朝野,如今洛陽内外已是沸沸揚揚;至于朝中,禦史台屢屢上書,矛頭直指鴻胪寺卿盧勝,有人搜羅了證據,盧勝固然已經承認任用私人,可是這一次,隻怕也是在劫難逃。據說在這背後,鴻胪寺裏的少卿也出了力,整垮了盧勝,他便有機會做正卿,因此在禦史台已經尋了關系,看來這一次測考出來,等到盧勝和秦少遊二人原形畢露就可收網了。而市井那兒也是議論不休……”
王倫笑了笑,捋須打斷道:“還要等測考出來麽?”
“王公這是什麽意思?”
“我們該表态了,你看,現在朝野震動,天下人的矛頭都直指秦少遊和盧勝,盧勝這個人位高權重,你我奈何不了,可是秦少遊在四門學裏肆意胡爲,擾亂綱紀,若是要等到禦史台那兒先動了手,你我二人,隻怕也會被斥做是庸碌無爲,現在是展現風骨的時候了。”
王岩眼睛一亮:“王公的意思是說……”
王倫撇撇嘴,淡淡的道:“傳秦少遊。”
…………
掌教博士王倫相召,秦少遊自然不能怠慢,等他到了明倫堂,卻再看不到這幾個博士的笑臉了。
六個博士排資論輩的坐成一排,一個個冷眼看着秦少遊。
秦少遊行禮。
王岩冷冷站起來,呵斥道:“你的禮,老夫可當不得,秦少遊,你可知罪麽?”
秦少遊道:“下官不知。”
王岩怒斥道:“你擾亂綱紀,不學無術,肆意胡爲,壞人心術!”
秦少遊見狀,明白了,測考在即,聯想到學堂外的腥風血雨,這些人已經急不可耐的跳出來,想要展現出自己嫉惡如仇的一面。
他心裏感歎,大周人民雞賊,做官的也不是什麽好鳥啊。
想到這裏,他心裏夾雜着一些憤怒,擡起頭來直視着王岩,一字一句道:“王博士何出此言?”
王岩冷笑道:“你毆打生員,你胡亂教學。”
秦少遊道:“據我所知,四門學在此之前,詩學本就不彰,上年測考,合格者十之一二都沒有,六十多個生員,能通過國子監考試的,不過區區四人,敢問王博士,這是誰教的學,又是誰在糟蹋這些生員?我教的好不好,暫且不論,可是此前所教授的方法,簡直就是可笑至極,那時候,諸位博士爲何無人制止?”
這一問,反倒讓王岩傻眼了,因爲從前那個教詩的助教,如今已升爲了博士,而這個博士就是王岩自己。
王岩頓時惱羞成怒,惡狠狠的道:“秦少遊,你放肆!”
他本以爲自己的一番大義凜然能讓秦少遊屈服,誰曉得這個家夥竟敢反擊。
秦少遊抿嘴笑了:“即便是放肆,那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們的意思,我當然明白,無非就是聽到了外間的一些閑言閑語而已,見風使舵,牆倒衆人推?若是如此,那麽我放肆又如何?我奉旨在此任助教,不敢說殚精竭力,卻也算是不敢枉費朝廷的恩澤,這幾個月來,我沒什麽對不起生員,也沒什麽對不起諸位博士的,你們今日既然已經挑明,無非就是想趕我走,我能說一句話麽?”
“你還要狡辯什麽?”王岩怒氣沖沖的道。
秦少遊沉默了一下,一字一句道:“去你ma的!”
博士們愕然。
此等粗鄙之語,他們萬萬想不到竟是被人用在自己的身上。
而這時,秦少遊已是揚長而去!